就在梁子將手伸向麻袋的時候，唐山海一把叨住他手腕。

并說道：“梁子哥，你都這樣了就別干活了。”

“而且你不是說我新來滴，得多動手多干活嗎，以后這些粗活重活就都交給我吧。”

“唐山海！”

梁子的手腕被鉗的生疼，恨得咬牙切齒，瞥一眼旁邊的郭秀云，又不好當場發作，就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來。

“對了梁子哥，你這臉腫成這樣，要是不抓緊治就會竄到下邊兒，到時候怕是娶不上媳婦不能給你老黃家傳宗接代了。”

又一句話，險些沒把梁子的鼻子給氣歪了。

更可氣的是，唐山海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目光也并沒落在梁子的身上。

完全就是一副根本就沒把梁子放在眼里的樣子。

梁子心里這個恨！

到底是誰說的，萬川村的上門女婿唐山海是個慫包軟蛋窩囊廢？

“山海說滴對呀梁子，你還是趕緊回去養著吧。”

看著梁子一臉吃癟卻吞不下吐不出的樣子，郭秀云憋笑的辛苦。

剛剛的事沒得逞，唐山海破天荒說那么多話奚落他，郭秀云又明顯在向著那小子。

梁子這時候眼珠子都紅了。

可悄然瞥了一眼旁邊的老煙鍋子，他也就咽下了這口氣。

出了郭家大門，梁子拳頭捏得咯咯直響，咬牙切齒低語道：“姓唐的，你給老子等著，整不死你，老子就跟你姓！”

眼看著梁子走遠，郭秀云立即關了大門。

“爹，你咋尋思又叫梁子回來滴？他明明就是……”

郭秀云也看得出來，梁子今天來這一趟沒那么簡單。

但她的話卻被老煙鍋子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舅，咱今天不上山了是不？那我就回去了。”

“站那！”

“咋了舅？”

“你說咋了？你個小癟犢子真是不嫌事兒大，你跟梁子有事兒說事兒，動手干啥？”

這個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東西！

“哎呀舅，你要不提這茬我還忘了！”

楊二蛋猛地一拍大腿，一臉的惱火。

就把昨天如何被梁子拉著跑去村口堵唐山海，雙方如何打賭，梁子又如何被土蜂子蜇了的事簡單描述了一番。

“舅，你是不知道呀，梁子那狗犢子真他娘滴不是個物呀……要不叫我山海哥打那老些松鴉，那指定得叫梁子熊死！”

“以后干啥事長點腦子，別分不清里外拐……行了別叭叭了，跟你姐去后邊挖點黃芪根回來。”

老煙鍋子打發了楊二蛋和郭秀出去，接著便關了大門。

“別杵著了，干活！”

老煙鍋子扔下一句話，轉身拎起一個麻袋就進了屋子。

老家伙這是要在梁子把今天事說出去之前，先把去腥除膻的事兒給辦了。

唐山海也不遲疑，一手一只麻袋拎著就跟了上去。

到屋里，弄水沖洗松樹皮，暴馬丁香樹根等等，隨合便一股腦倒進大鐵鍋里。

這年代的東北農村用的普遍都是八印大鐵鍋。

所謂的八印指的是直徑八十厘米。

所有材料全部裝進鐵鍋里，冒出一個尖來，這時候鍋蓋是根本蓋不上的。

唐山海往灶坑里多添了點柴，拿個樺樹皮往里扇著風，火勢很快就燒了起來。

大鐵鍋里的水開始冒起騰騰熱氣。

隨著水溫一點點升高，鱗葉龍膽草和白頭翁以及酸不溜就變軟縮水，這樣一來鍋蓋就可以蓋嚴實。

可現在問題又來了。

“這他娘滴咋弄蒸餾水？”

老煙鍋子知道蒸餾水得是收集熱氣變成的水珠，可這年代農村都是木制大鍋蓋，蒸氣全部都被吸進了木頭，根本就搜集不起來。

唐山海不緊不慢將木制大鍋蓋往旁邊一挪，隨后將鍋簾子放在那些草藥的上邊，再將數根筷子戳進鍋簾的小孔里。

接著，拿起一個相對較小的大鐵盆放在鍋簾子上面，再將一個相對較大的鐵盆扣在那些立起來的筷子上。

“師父，咱等著就行了。”

老煙鍋子看著唐山海剛剛熟練的操作，整個人都驚呆了。

“唐山海，你給老子老實交代，你先前到底是干啥滴？”

老家伙徹底不淡定了。

一個只有十九歲的跑腿子，從關南來東北三五年時間。

不光操著一口東北音，還認識一帶山里那么多藥材。

現在就連他們打獵糊口的毛皮處理方法，都比他這個老跑山的都要熟悉。

關于附近村子對唐山海的傳言，到現在老煙鍋子半個字都不信了！

自然，唐山海也看出老家伙的疑惑。

抻了抻褲腿蹲到灶坑邊，一邊往里添著木柴，一邊說道：“我昨下晚黑回去之后，把我爺爺當初跟我說的那些個事兒，都從頭捋了幾遍。”

“到底啥意思？”

老煙鍋子有些惱火。

他活了大半輩子，自認什么樣的人都見識過，且跟什么樣的人打交道都不費事。

可唐山海這小子卻是讓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師父，我就想跟您學打獵，養家糊口。”

唐山海扭過頭，眼神滿透著誠意和懇求。

“俺家啥情況師父你也知道，昨天我磕頭敬煙拜師，按理說不應該空著手……師父教我本事能叫我帶著一家子吃上口飯，我得有東西答謝師父。”

話雖真誠，但老煙鍋子實在不理解唐山海口中的那一大家子。

這倒也并不要緊，老煙鍋子坐在小木凳上抽了兩口煙，心里也仔細琢磨著，這小子到底咋回事？

為什么各村都傳他是個慫包窩囊上門女婿。

說是為了吃口飯，可憑唐山海又懂山里草藥，又懂毛皮處理，現在任何一個手藝拿出來都不只是吃口飯那么簡單。

他為什么非要學打獵？

一時間，老煙鍋子也想不明白。

但他相信日久見人心！

“這鍋里滴玩意啥時候好？”

“再燒一灶子火就差不多了。”

唐山海說著，起身看了看鍋里小鐵盆里的蒸餾水，已經接近半盆的樣子。

他一起身，帶起鍋里的霧氣飄動，老煙鍋子立即就聞到了一股微酸帶甜，還夾雜著陣陣清香的味道。

又一灶子火燒過之后，小鐵盆里已經有了大半盆蒸餾水。

端出來晾了一會兒，唐山海將那水往手上撩了一點，放到鼻子面前聞了聞，接著點了點頭。

又讓老煙鍋子找了兩把刷子出來，兩人便去了倉房。

唐山海用刷子蘸一下鐵盆里的水，再用力甩甩，只讓刷子上面殘留一點水份，接著便輕輕梳理毛皮。

梳完一件就掛在木架子上。

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倉房里所有毛皮都梳理完畢，那半鐵盆水也用了個精光。

“這就行了？”

“得裝個箱子里悶著，咋也得隔一宿吧。”

“那中！”

盡管老煙鍋子很是迫不及待，卻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做完一切后，已時近晌午，唐山海辭別老煙鍋子準備回去萬川村。

老家伙把他送到大門口時，卻做了一番特殊的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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