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云湊了過來。

二牛子很識趣，自覺地朝旁邊挪了兩步，和他倆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就好像他心里清楚，有些話只適合在兩人之間悄悄說。

“山海，我爹過兩天要出趟遠門……王爺爺叫我給你樣東西。”

郭秀云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她向后退了兩步，抿著嘴，沒再吭聲，那故作神秘的模樣，吊足了唐山海的胃口。

唐山海滿心疑惑。

老煙鍋子是要去找戴永厚賣毛皮嗎？

老鷂王又會給我什么東西呢？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老煙鍋子就走了過來。

“我再給你們幾個念叨念叨，一會兒就自己在這片兒轉悠……瞧見那個杠梁子沒，最遠就到那兒，可別亂跑。”

老煙鍋子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三月底四月中，不打母來只打公，飛打嘴，站打腿，上打脊梁下打腿，瞄準腦袋打得美……”

他滔滔不絕地念叨著，那些都是在民間流傳已久、充滿智慧的打獵口訣。

唐山海聽得格外認真，有些內容他覺得似曾相識，畢竟在后世看過相關的文字記載。

可真正要實操起來，還是頭一遭。

梁子和鐵柱兩人站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梁子哥，我咋瞅著……”

鐵柱伸長脖子，左右小心翼翼地張望著，盡力壓低聲音，跟做賊似的。

“我咋瞅著老東西好像要撂挑子不干了？”

“呵，那不是遲早的事兒！”

梁子撇了撇嘴，語氣里滿是不屑，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兩人在一旁嘁嘁喳喳，像兩只聒噪的麻雀。

等老煙鍋子說完，他們倆也正好嘀咕完了。

緊接著，老煙鍋子大手一揮，讓這些人按照他剛才念叨的，兩人一組，進樹林去練習。

這對梁子和鐵柱他們來說，就跟大學生做小學生的算術題一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無聊得讓人直想打瞌睡。

但唐山海心里明白，老煙鍋子這是特意為他上的一課，是在悉心栽培他。

一進入樹林，二牛子就像個導游，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話匣子。

“山海，你瞅著沒？這一片全都是些矮樹棵子，就這樣滴地方，藏著老些野雞、野兔了。”

唐山海手里握著大撅把子。

可他打量著四周的樹林，心里直犯嘀咕，在這樣的環境里，這長桿槍恐怕沒啥大用處。

回想起剛才老煙鍋子念叨的那些話，他頓時明白，今天帶槍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二牛子像個復讀機，一直在旁邊重復著老煙鍋子的話，唐山海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感覺都能倒背如流了。

“二牛子，這片樹林你來過嗎？”

唐山海忍不住問道。

二牛子一聽，立馬停下了嘮叨。

“先前干爹帶著我和二蛋來過一回。”

那是二牛子剛拜師的時候，當時他也就十六七歲，青澀得很。

進了這片樹林，楊二蛋就在他耳邊不停地叨叨，重復著老煙鍋子的話。

所以這會兒，二牛子就有樣學樣，像以前楊二蛋那樣，在唐山海耳邊不停地重復著。

“既然你來過，那咱就別啰嗦了，往里面瞅瞅吧。”

唐山海心里清楚，理論知識學得再多，也比不上一次實實在在的實踐。

他也明白老煙鍋子安排二牛子和他一組的用意，是想讓二牛子這個實在人帶著他盡快上手。

他恨不得立刻在這片樹林里好好轉上一圈，同時，他對山梁對面的盆子嶺充滿了好奇。

上一世，他跟著旅游團去過那里，那時的盆子嶺已經是個熱門景區了。

他特別想看看，這個年代的盆子嶺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二牛子也不多話，直接一頭扎進了灌木叢里。

那架勢，一看就知道他的目標是藏在里面的野雞。

唐山海也不甘示弱，緊緊跟在后面，貓著腰鉆進了灌木叢。

灌木叢太矮了，兩人只能像兩只大蝦米一樣，彎著腰在里面艱難地穿梭。

不得不說，這年代的生態環境實在是好，才在灌木叢里走了幾分鐘，他們就發現了目標。

在一片灌木叢的下面，是一堆堆茂密的烏拉草。

在烏拉草的深處，藏著幾只野雞，正悠閑地躲在那兒，絲毫沒察覺到危險的降臨。

二牛子的身手十分敏捷，他把大撅把子往左手一遞，猛地向前一竄。

右手直接伸進烏拉草堆里，想要徒手捏住野雞的脖子。

可野雞實在是太狡猾了。

“撲棱”一下，就像一道閃電，竄進了另一片灌木叢，消失得無影無蹤。

唐山海沒有貿然動手。

他像個經驗豐富的獵手，靜靜地蹲在一個地方，眼睛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灌木叢里的動靜。

剛才二牛子嚇跑了一只野雞，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可其他幾只野雞卻并沒有急著逃竄，而是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腦袋左右晃動著，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唐山海腦子里突然閃過老煙鍋子剛剛在外面念叨的那些話。

飛打嘴，站打腿，瞄準腦袋打得美。

這幾個字就像一道光，瞬間點亮了他的思路。

他毫不猶豫，手里的大撅把子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悠了出去。

“砰”的一聲悶響。

一只野雞應聲倒地，腦袋險些被打斷，撲騰了幾下，就沒了動靜。

唐山海顧不上撿起那只被自己打死的野雞，快速竄向另一個灌木叢。

剛才的響動，驚動了其他灌木叢里的野雞，它們像炸開了鍋一樣，撲騰著翅膀，四下亂竄。

要是再不趕緊出手，恐怕這些野雞就要全部跑光了。

唐山海一邊追，一邊尋思著，要是在這一帶布置鐵絲網套，這些野雞肯定一只都跑不了。

他本來是想去攆剛剛飛竄出去的野雞。

可剛竄了兩步，就發現在那一堆堆的烏拉草里面，竟然隱隱約約看到一些圓滾滾、白花花的東西。

“野雞蛋！”

唐山海忍不住低聲驚叫。

這個季節正是野雞產卵的時候，灌木叢里的那些野雞原來都在安心孵蛋呢。

他和二牛子在這兒抓野雞，豈不是違背了老煙鍋子說的“打公不打母”的規矩？

就在唐山海遲疑的瞬間，二牛子一只手掐著一只野雞的脖子，滿臉得意，樂呵呵地朝他走了過來。

唐山海還注意到，二牛子的一個布兜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啥。

二牛子走到近前。

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山海，你瞅瞅，這里面的野雞可肥了，還有野雞蛋呢，這玩意兒拿回去煮著吃，那叫一個嘎嘎香！”

“郭大爺不是說打公不打母，打大不打小嗎？這野雞蛋不也算小嗎？”

唐山海皺了皺眉頭，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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