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躲在里頭的猞猁，機靈得很，瞬間察覺到危險降臨，離弦箭似的，“嗖”地一下竄進了樹林深處。

看著那些樹枝被撞得左右搖晃，二牛子心里明白，到手的獵物就這么跑了。

他氣呼呼地收起大撅把子，剛想張嘴罵娘，一轉身，就瞧見了梁子和鐵柱。

原本還興奮得滿臉通紅的二牛子，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瞬間像霜打的茄子直接蔫了。

脖子一縮，腰也彎了下去，臉上寫滿了膽怯，連大氣都不敢出。

看到這一幕，唐山海心里更加確定了一件事。

老煙鍋子對他這幾個徒弟的脾氣秉性，那可是了如指掌。

梁子這人心眼子多，陰險狡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老煙鍋子帶了他整整十年，怎么可能不清楚他是啥德行。

再看二牛子，跟著老煙鍋子的時間也就幾年，老煙鍋子似乎在暗地里對他進行特殊培養。

二牛子這小子，平日里一直藏著自己的本事，在梁子和鐵柱面前，裝得膽小怕事，好像沒長腦子似的。

事事都沒自己的主意。

原來，這都是他故意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迷惑別人。

二牛子不起眼，竟是個深藏不露的。

唐山海心里懸著的大石頭落了地。

就這短短半個來小時在樹林里的經歷，他算是徹底明白了。

老煙鍋子那可是個老謀深算的人，自己之前還擔心他應付不來梁子他們，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梁子和鐵柱把猞猁嚇跑之后，鐵柱麻溜地跑到榛子樹棵子旁邊，把梁子的槍撿了回來。

梁子咧著嘴，陰陽怪氣地笑道：“二牛子，你這手把也太潮了吧！就你這樣，再干八十年，在咱這片兒也出不了頭！”

鐵柱也跟著在一旁起哄：“二牛子，你跟著干爹這么多年了，咋還跟個新手似的，二不愣登的。”

“就你這打獵的水平，一天不得餓死八回？要不是這些年有梁子哥罩著你，你能吃得肥賊扁胖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跟說相聲似的，把二牛子損得夠嗆。

二牛子低著頭一聲不吭，轉過身，默默地往回走。

唐山海壓根不想搭理梁子和鐵柱這倆家伙，轉身便跟在二牛子身后，大步朝著另一片樹林走去。

鐵柱還打算追上去，再甩幾句風涼話，卻被梁子一把拽住了胳膊。

梁子撇了撇嘴，滿臉不耐煩地說道：“跟他們瞎扯啥犢子？可別耽誤咱倆的功夫，咱還有正事兒要辦呢！”

唐山海和二牛子走出好幾百米，回頭一瞧，梁子和鐵柱又找了根放倒的木頭，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二牛子。”

“咋啦？”

“你這跑山的本事可真不賴啊。”

唐山海先是夸了一句，又接著說道：“對了，我聽說跑山找山牲口得看蹤跡，像那些山牲口走過的地方，雪地或者泥地里會留下腳印。”

“既能判斷出是啥山牲口，按它腳印大小還能估摸出個頭，你平時咋找山牲口的？”

見唐山海很是虛心請教，二牛子拿手背蹭了下鼻尖，剛才見到梁子和鐵柱時的怯生勁兒立即退去。

“嗐……我一般就是順著山牲口常走的小道找。”

“像有些地楊，草被壓滴很規整，或者樹枝有撅斷滴，就可能有山牲口打那過，有時候也看樹枝子上刮地毛。”

“不過有時候也得趕巧，在熟悉的地方多轉轉，總能發現點啥。”

二牛子笑笑解釋道。

“郭大爺經常帶你到這嘎達來吧？”

“你咋知道的？”

“我瞅著你對這片兒可熟了。”唐山海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朝著對面杠梁子的方向指了指，接著問道：“那片兒你去過沒？”

“那是盆子嶺，里頭可有熊瞎子，還有老虎呢……跑山到嘎噠危險地方，得提前布置好，還得帶好家伙事兒，不然碰上可就完犢子了。”

“這么說你去過唄。”

“你到底啥意思？”

“我猜老鷂王肯定去過那兒。聽說老獵人進深山跑山，都找個妥當滴地方搭窩棚，老鷂王去盆子嶺，也會這么干吧？”

“那有啥好猜的，他要是沒去過，干爹那虎頭墜子打哪來的？肯定也得找個隱蔽地方躲著撒么老虎啥滴，瞅準機會才下手。”

唐山海沒再吭聲，兩人一邊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不緊不慢、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

“你咋不說話了？”二牛子冷不丁開口道：“我瞅你平時蔫了吧唧的，沒想到心眼子還挺多。”

“哈哈……這片兒能有野兔子不？”

“逮野兔子得上四爺山后邊兒那片兒，不過現在可不是時候。”

“為啥不是時候啊？”

“這都啥時候了，野兔子這玩意兒專挑這時候換毛呢，那毛掉得，一把一把的。”

二牛子隨手撅斷一根樹枝，又道：“野兔子這玩意賊機靈，跑起來也賊快。”

“想逮它，得在它經常出溜滴地方下套子，套子的地場和松緊都有講究，松了套不住，緊了容易把兔子勒死，毛皮就碎乎了。”

動物在春天會掉毛這事兒，唐山海心里其實清楚。

可他原本以為，這些跑山打獵的人，主要目的可不只是弄些毛皮。

畢竟在這個年代，大家伙都缺吃少穿的，野生動物的肉應該也能換錢。

而且唐山海覺得，就算春季的野生動物掉毛，捕獲獵物后收獲不了好皮毛，那肉也能讓人填飽肚子。

畢竟對獵戶來說，要是只靠冬天打獵，那可有半年時間得閑在家里。

不過聽二牛子這么一說，唐山海明白了，老煙鍋子這伙人打獵，主要就是奔著收獲毛皮去的。

兩人正嘮著，二牛子冷不丁停下了腳步。

這一下，可讓唐山海瞬間警覺起來。

雖說二牛子跟著老煙鍋子的時間不長，可他對這片樹林里的野生動物，感覺還挺敏銳的。

他突然停下，指定是發現啥動物了。

唐山海目光四下一掃，最后扭頭看向二牛子。

二牛子啥也沒說，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面那片雜木林。

刷啦，刷啦……

這時，唐山海也聽到了異樣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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