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鏡山如一面巨鏡，山峰被冰完全包裹，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初曦坐著飛梭，嗑了一枚火丹，讓熾熱的炎氣在四肢百骸中流轉，以阻止體溫的喪失。

        老鳩連吞三顆，讓飛梭在半山腰處降落，再往上飛的話就會被雪猿注意到，然后被擊落。

        踩在千年不化的白雪上，留下四行腳印，又被不住的風掩住。

        老鳩不住地搓著手，初曦靠著體內陽焰倒是并不覺得怎樣，只是看著周圍不變的白，有些無聊。

        “這寒鏡山上是沒有凡物的，沒有靈氣的生命早就給凍死了。除了山王雪猿一族之外，這里還有三群冰牙狼，一族雪尾狐，依靠著山頂的冰靈液過活。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座山上有雪靈出沒，她會制造暴風雪和幻境，一旦在幻境中遇難，就會成為山頂的冰雕。”

        “這世界上不存在雪靈。”

        “嘿，東家你可別不相信，這雪靈可是有書記載的，在《山河錄·青州篇》中都特意提了雪靈的存在。”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雪靈。”

        “行，您說的都是，等見到了就知道真假了。”

        不是初曦臆斷，這是因為她從大初曦的傳承中了解到了一種叫做幻妖的存在。

        幻妖是一種類似于大妖卻又不同的存在。與以天道法則和眾生意識為本源的先天和后天大妖不同，它們沒有本源，而是誕生于虛幻，藉由生靈的認知產生，本身的性質和實力也完全由認知決定。

        據說遠古有一人擅長講恐怖故事，曾編造出一個可怕的怪物，因為太過逼真可怖而廣為流傳。后來那怪物真的誕生了，因為認知它的人太多了，讓它實力強大，禍亂人間，修士聯合將其殺死，它卻又在另一個地方誕生。后來有兩位真仙下凡，得知此怪本質，便清除了所有生靈對它的認知，讓自己成為唯一知曉此怪的生靈，但由于無法改變自己的認知，最終雙雙自殺，才將此幻妖消除，并以隱晦的語言記錄這件事，提醒后人幻妖的存在。

        但之后那個幻妖如何了，卻已經不為人知了，因為知道它緣由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總是幻妖這種東西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反正初曦是不想和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對上的。

        繼續向上，已經能看見山頂的冰鏡了，面前是一行不小的梅花。

        “是冰牙狼群的足跡，我們現在在下風口，現在悄悄退回去，不能再往前了。”

        初曦微微點頭，莽撞行動不是她的做派，雖說是為了練手，但上來就與雪山鼎立的狼群對上，實在是下策。

        稍向后退，剛打算另擇路的時候，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打斗的聲音。跟老鳩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便沿著下風處，過去瞧瞧是什么情況。

        這一瞧算是瞧對了，只見五個身著青袍的修仙者被一群冰牙狼圍住。他們三男兩女，背靠背，結成一個小型劍陣，兩頭狼尸躺在地上。

        他們的狀態不怎么好，都受了些傷，若是持久下去，很快就會被狼群圍殺。

        初曦藏在一塊巨石后面。老鳩用眼神詢問初曦是等著撿尸還是怎么，沒等初曦回話，便聽那五人中的一位的喊話聲。

        “兩位道友，我們是妙法宗的內門弟子，還請速救，我妙法宗必有重謝。”

        老鳩沒想到居然會被人發現，而且還是妙法宗的人。妙法宗有些稀奇古怪的法術，保不齊會被他們收尸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袖手旁觀，而且更要命的是，妙法的人向來小心眼，自己這一猶豫，可能都會被記仇。

        “我們是含光派的弟子，青州七派同氣連枝，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

        為了便宜行事，初曦和老鳩沒有穿蒼啟的衣服，這也方便了初曦睜著眼說瞎話。

        “好，師姐高義，改日我等必登門道謝。”

        初曦也不去想是真是假，拔出扶風劍，一劍從一只冰牙狼的眼窩刺入，劍勢未止，接著劃開了下一只撲來的狼的肚皮。

        頭狼見勢不對，長嘯一聲，把群狼聚集在自己身側，邁出半步，一雙狼眸緊盯著初曦。

        初曦揮了揮劍上的血，挑釁似的沖著狼王笑了笑。

        狼王被激怒，一道冰刃飛射，被初曦用陽焰汽化了。它已誕出靈智，修為幾近結丹，惜命的很，雖然被挑釁了，卻還是沒有貿然撲來。

        見狼王不來，初曦也不跟它干瞪著，給扶風劍上擦上一層真火就擲向狼群，隨手又從戒指中取出六把玄階劍，擦上真火就扔出去。

        七把劍落入狼群就發生了爆炸，火浪之后，遍地碎尸。

        狼王渾身破碎，兩眼怒瞪，顯然死有不甘。

        等爆破的余威散去，老鳩便沖到殘骸之中，把那些狼牙都給□□，這些都是煉器的好材料。

        “師兄，劍修都這么有錢的嗎，剛才我沒看錯吧，七把玄階劍說丟就丟了？”

        “應該是沒錯吧，難道他們不是含光的弟子，而是萬權的，那群死窮死窮的劍修真的能這么闊？”

        初曦倒也不是刻意浪費，她只是在想如果把陽焰注入劍中會是什么效果。結果如她所料，劍中的靈力全部被釋放出來了，單是一把玄階下品劍，就能釋放出堪比靈胎巔峰全力一擊的威力。

        當然，就算是一般元嬰散修的本命劍也不過是玄階極品，是虧是賺，還是要看情況的。

        初曦把劍的殘片都收集起來。劇烈的靈氣爆破破壞了劍的內部結構，卻讓它的殘骸充滿了靈氣，再加上陽焰的效果，就跟精煉的效果差不多，如果再鑄為劍，品階甚至還能再高上些許。

        鍛造之術，初曦還是會的，只是之前沒機會練習，最近也打算拾起來了。這些殘片也不會浪費，最后都會變成初曦的素材。

        “東家，該走了，聽見山上轟隆隆的聲音了嗎？”

        把狼牙都裝入乾坤袋中，老鳩又吃了顆火丹，習慣性拍拍手上的血污，默念一句清身術，身上又是干干凈凈。

        “嗯，是雪崩了，諸位道友后會有期。”

        初曦取出鉤月劍，邁步上劍，和老鳩一起火速逃竄了。

        五個妙法弟子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到白龍怒浪奔涌而下時才忙不迭地御劍起飛。

        初曦和老鳩稍微飛一會兒就在安全地方停下了，那妙法弟子可能是有些緊張，一直在空中沒有下來。

        一道冰錐似電從山頭射下，將一個妙法弟子碾碎，在寒天中綻開一朵血梅。

        “東家，我就說吧，這山王可不是吃素的，咱還是忒爬山。不過這次不管咱是不是有心，咱和那幾個妙法弟子都算是結下梁子了。不知道東家怎么想，我認為最好讓他們走不出這座山。”

        “你可真是個壞種。”

        “嘿嘿，東家謬贊了。這青洲修仙界向來弱肉強食，像我這種沒錢沒勢沒天資的凡人，心不黑點，還求什么長生啊，早就死在哪個山溝溝里了。”

        初曦倒也沒再說什么，她也不反感這種人，還覺得更好掌握一些。若是真碰到一個圣人，那才叫棘手呢。

        “那你打算怎么辦？”

        “東家，咱……”

        玉翡的眼睛哭腫了，死的是她的戀人，本來是打算一起出任務的，可現在他連尸身都拼不齊。

        “師妹，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我們現在被困在山上，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去，還是省點體力吧。”

        “別管我，我一定會為玉瑯報仇的。”

        “報仇？你找誰報仇，那頭雪猿，還是那兩個人，你又能贏過誰呢，怎么現在可是連出路都找不到。”

        “好了，別吵了。玉瑯的靈牌應該碎了，宗門很快就會來找我們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說。害死玉瑯的，無論是誰，我都會讓他血債血償。”

        領隊師兄玉玨打斷兩人的爭吵，但從他的眼神中，還是能看到無限的怒火。

        風越來越急了，白茫茫的雪遮住了四人的視線，一陣縹緲的歌聲傳來，躲藏在這風雪之中。

        “是雪靈，快念清心訣。”

        玉玨大聲喝道，卻被風雪聲遮蓋。

        “玉瑯，我在這里，快來啊，我在這里。”

        “玉翡，那是假的，玉瑯已經死了。”

        “玉瑯，玉瑯……”

        遮天的白中，玉翡梅眼含情，伸手，像是在撫摸著誰的臉龐。

        一件件把衣服脫下，興奮是最后一次奔涌，去擁抱這極寒的幻光。一層層冰結，凍住血液，凍住生命盡頭的最后一抹微笑。

        純白的，寧靜的，渺茫的，幻夢的腳步隨著風雪而來。這里沒有呼喊，沒有眼淚，沒有絕望，沒有哀求。這是永恒的天堂，這是雪靈，死亡與希望的永恒。

        初曦和老鳩沿著記憶中那些妙法弟子降落的方向前行，走著走著，便看見遠處矗立著四座冰雕。

        初曦站在冰雕前面，欣賞著這種無法言喻的詭異的靜美。老鳩打了個哆嗦，后怕地搓搓身子。

        “他們是遇上雪靈了，這太詭異了。我以前聽不少人說雪靈要比一般的怪物仁慈，現在真看見了，真是讓人脊背發涼。”

        “沒有雪靈，他們只是凍死了而已。”

        “東家又在胡說了，他們的火丹可充足地很，那會兒這么隨便就凍死呢。”

        老鳩在衣服堆里翻找他們的遺物，忽然想到妙法宗的神通，嘆了口氣，把那些法器都放下了，只挑了些丹藥和符紙之類的消耗品。

        初曦不置可否，但危機感卻在警告著她謹言慎行。雪的歌聲飄飄裊裊隱隱約約，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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