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三章
姜嶼醒來,只覺天昏地暗,身子疲乏至極。他倚靠在床頭,半闔下眉眼,額角是細細密密的汗。
轉瞬又是巨大的悲傷。
姜嶼與景硯心境相合,陪他走完前世的最后一程,始知景硯那時無比沉重的難過。
預見了結局,又無可奈何地只能等其到來,徒身一人,什么也改變不了。
他那時滿心滿眼都是薊涼城與百姓,籌謀著用盡所有救下百姓,再以最悲壯的方式,與薊涼城一同淪亡。
行道遲遲,春不再回。
景硯到最后,沒有再牽掛姜衣了。
一人葬于大郢城畔的溫暖梨樹下,一人長眠薊涼城外荒涼的胥山中。這是他為二人定下的歸途,寫下放妻書后,山水遙隔,縱白骨入土,黃泉相見,他們兩人再沒有關系。
他是真的,放下了自己。
姜嶼深吸口氣,忽略胸前的陣陣絞痛,他顫動著身體,極力將眸中的淚水壓回去。
八年。
數日前如霧色遮掩,窺探不到的事情終于得解。
原來景硯,也只比姜衣多活了八年。
“姜公子,你可在屋里。”外頭響起輕柔的敲門聲,熟悉的聲音緩慢傳來。
姜嶼眼睫一動,似在暗屋里找到一束光,想起什么一般,他起身極快地打開大門,想將心里復雜悲壯的情緒傾數道出。
濃郁的冷香迎面襲來,景十三還未看清來人,雙腕已被人緊緊握住。
“為什么不將我和你葬在一起?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嗎?!”姜嶼面色蒼白,眼尾尚有淚痕,滿身狼狽凌亂,哪有平日疏斂得體的貴公子模樣。
“姜公子”景十三斂起眉頭,退身想讓他冷靜些。
姜嶼如攥住救命稻草般,望著景十三不肯放手,喃喃解釋道:“我愿意的,與你長埋胥山我也是愿意的!我早便放下了故鄉,死前留憾的只有你,我想與你再做夫妻的!”
姜衣分明許過誓言,要用來世償還景硯,填補前生辜負他的遺憾。
可景硯,為什么不要她了。
景硯前世死得那么慘烈,若自己陪著他,許也是一處聊勝于無的慰藉。
姜嶼的情緒起伏不定,不知夢魘抑或其他,仿佛兩世的悲愴壓下,他說些不知所以的話,忘了今夕何夕。
景十三不知如何開口,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姜公子,我從來沒要過你。”
姜嶼渾身僵住,神色隱于暗下,如遭雷擊。
他曾天真地以為,景硯愛著姜衣,此心厚綿如山海,永遠不會改變。
尋到景十三后,縱她對自己拒人千里,百般疏離,姜嶼亦寬慰自己,她只是什么都不記得了。
沒有前世的記憶,她不知道景硯對姜衣的愛。哪日待她想起來,兩世遙途,姜嶼終會得回應。
可若是,若是景硯死前便釋懷了,愛意消散,景硯坦然放下了姜衣
姜嶼慘淡一笑,那他這段時日的行徑又算甚么?
他以哪種立場,何種身份,去強求景十三非要給他回應。
汗漬半干,受夜風一吹,衣衫貼在身上幾近沁涼。姜嶼低垂下頭,渾身不可控制地輕微戰栗,兩世記憶混亂,他心緒難平,錯亂中又感知到了景硯臨死前的悲涼。
舉目不見日,孤身兩難全。
縱然身受萬箭穿心,最后一刻,他心底依舊是護不住薊涼城的無力絕望。
這悲涼似洶涌的水潮,跨過兩世奔襲而來,險些將姜嶼淹沒。
姜嶼絕望地閉上了眼,上前不由自主抱住景十三,埋頭在她頸間,嗓音發啞:“對不住,是我對不住你我想早些找到你的,可我去了很多地方,你的氣息稍縱即逝,我總是尋不見”
他陷在自己的夢魘中,連日來的失落無措,終壓抑不住,向景十三傾數宣泄了出來:“我謹記著前世的許諾,這世做了男子,便應有擔當與責任,這些年煞費苦心,想要將最好的都留給你。
你生于此世,我又唯恐你或許自小受女子為尊的教化,反感男子爭強好勝,是以又學著當下郎君的溫柔賢婉,恭謹矜持。”
“可是你都不喜歡”姜嶼低著聲,淚水溢出眼眶,“無論我做什么,都入不了你眼,這一世我好像總讓你避之不及,可我不想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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