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雨勢比前一天還要大，暴雨狂肆地沖刷著街道、青石板，頌明書院甚至因為這個停了課。

        這樣大的雨，也沒什么事情可干。

        芳華殿的宮人忙完雜事之后，圍在一起斗起了地主。他們熱情地招呼蘇閑暮和他們一起玩。

        “這是公主教我們的。”宮人們熱切地說，“公主輸了我們就往她臉上貼白條子。”

        這樣和下人相處的方式，蘇閑暮頭一次碰到。

        他的手下大多看到他都噤若寒蟬，膽子稍微大一點的凝霜，也不敢這樣對他。

        棠曦這人實在是……一言難盡。

        宮人們說起頌明書院停課的事，又聊到了顧榆。

        助教顧榆這兩日因為侍奉病重的母親而告了假。

        棠曦今日去了顧家。

        “公主當然是去看望顧公子的母親了啊。”小宮女說，“咱們芳華殿最好的補品都被公主帶走了。”

        蘇閑暮恬淡安靜的面容不易察覺地凝滯了一下。

        是了，棠曦雖然嘴上說著顧榆不重要，可那只是少女的驕傲在作祟，當不得真。

        顧榆真出了什么事，她會如今日早晨一樣，奮不顧身地趕過去。

        蘇閑暮含笑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冷。

        他起身告辭，形影單只走進了雨里。

        顧家。

        在應付完所有相干不相干的人之后，偏院只剩下了棠溪。

        她像劇情里那樣，坐在顧榆的母親王氏身邊，親自喂她服藥。

        王氏病糊涂了，喝過藥后便睡下。不大的房間里此時如死一般寂靜。

        “請公主帶這些東西回去。”顧榆語氣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棠曦的氣，還是生他自己的氣。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碰上棠曦，碰上她自以為是的關懷，他引以為傲的隱忍、耐心以及冷靜，通通消失不見。

        “這是送給你娘的，很好的藥。”棠溪不肯帶走，勸說道，“對身體好，是我特意從宮里帶過來的。”

        顧榆不肯收。他先前本就壓抑著怒火，棠曦如今非要他把東西收下，那股火一下子就冒上來了。

        “我說了，我不要！”他用了此生以來最大的音量，“我不要你的東西！你給我滾出去！”

        “滾啊！”

        小宮女口中最好的補品，被顧榆拿起來。下一秒，他走出屋子，狠狠擲進了雨里。

        棠溪讀過小說，知道他要鬧這么一出。她不做聲，沉默著看向地上那堆東西。

        她不難受，只是很心疼這些來之不易的東西。

        很貴的啊。當了這么久的富婆，見了那么多世面，她都覺得好貴。

        要不是系統威脅，她才舍不得帶過來。

        她的目光炙熱而哀傷，在其他人看來，全然像是被傷透了心。

        顧榆茫然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這才意識到做得太過分了。

        小廝浮生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心里居然浮起對這位公主的一絲絲同情。

        她分明也是好心，只是不清楚公子心里的苦，才辦了錯事。

        這位公主幫過自己呢。

        浮生嘆了口氣，認命跑進雨中，把東西一樣樣撿了起來。

        系統:“請宿主按照劇情細節，淋雨徒步回宮。”

        或許是虐文總要有這么幾場主角淋雨的戲份，這本書的作者也安排了這么一出。

        棠曦因為顧榆的暴怒和對自己說出的狠話，傷心得不能自已，淋著雨走回了芳華殿。

        “公主……”顧榆想說什么，被棠溪打斷。

        “清蕊，冰芷。我們走吧。”棠溪頭也不回地闖進雨幕中。

        她身形嬌小，一抹紅衣在雨里極為顯眼，看起來被雨沖刷得搖搖欲墜。

        冰芷為她撐傘，她說不用。

        其實大雨裹挾著風，令棠溪很不舒服。

        咬牙忍一忍，走進芳華殿，這段劇情就完了。

        她越走越吃力，雨大得她看不太清周遭的事物。雙腿癱軟下去之前，一抹白影攔住了去路，蘇嫻慕渾身濕透站在她身前，一只手扶住了她。

        雨水自他的發，淌過嫣紅的唇，從下巴低落到地上。

        “就這么喜歡他嗎？”他經常蘊含著笑意的臉此刻沒有什么表情。

        棠溪沒聽見，暈頭轉向被帶回了芳華殿。

        蘇嫻慕背對著她擦頭發，棠溪喝著暖暖的姜湯，問蘇嫻慕為什么跑出來，她也沒怎么理。

        棠溪疲憊地想，蘇嫻慕身子不好，或許是累到了。

        她的思維發散，突然想到什么，站了起來，招手把冰芷喚過來，“我的補品呢！”

        到底是貴重東西，泡了水他們也沒敢扔。

        棠溪思忖片刻，派人把東西拿去料理了。

        另一邊，蘇閑暮漫不經心收拾著自己，腦海里回想的是棠曦站在雨里那一幕。

        他本是要回蘇家，不想半道碰見了她。他本不想管，不想又不受控制地靠近了她，甚至再一次跟她回了芳華殿。

        偏偏最令他在意的不是這種種的不受控制的感覺，而是，棠曦對顧榆的偏愛。

        棠曦對每個人都很好，這是她的習慣。但顧榆于她而言，是個例外。

        她作為公主的驕傲給了他，在意也給了他。

        蘇閑暮的眸色深沉，右手不自覺揉起指腹。

        “阿慕，快過來。”棠曦在喊他。

        蘇閑暮背對著她，平時的偽裝也就自然卸下。他沒有過多地細究自己的情緒，只知道自己此刻不想搭理棠曦。

        棠曦過來了。

        她帶著濃重的鼻音，舉起一碗黑乎乎的古怪東西湊近了他的臉。

        “阿慕，快喝了。”她催促他，“大補，超級補。”

        不喝就浪費了。

        棠溪滿腦子想著這個，一勺子喂到了蘇嫻慕的唇邊，突然發現她不太對勁。

        咦，阿慕為什么神色復雜地看著自己？

        沒等她過多地思考，蘇嫻慕就著她的手把湯喝了下去。

        奇怪的感覺煙消云散，棠溪喂蘇嫻慕喝了幾口，不太講究地用了同一把勺子，把剩下的大補湯咕咚咕咚喝完了。

        “阿慕，你這么盯著我干嘛？”她咂咂嘴巴，莫名其妙地問。

        ＊

        那天淋過雨之后，棠溪果然生了場病，重感冒讓她學都沒去上。

        好在那件事過后處于棠曦和顧榆的冷戰期，沒有劇情要走，她在芳華殿也待得安心。

        景冰夏和棠澈后來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紛紛跑芳華殿來教訓她。

        棠溪一口一個好，沒臉沒皮地哄了又哄，答應下次再也不這樣了，二人才作罷。

        修養了好幾天，終于回到了頌明書院。棠澈走到她座位前，丟下了一摞紙。

        是這幾天的作業和筆記。

        “我謝謝你啊。”她有氣無力道。

        “不謝。”棠澈假笑。

        棠溪的運氣不大好，養病回來還沒來得及顧那些課業，就碰上了考試。

        “保重。”景冰夏拍拍她的肩，“爭取幫我墊個底。”

        本來考試這事兒棠溪也不怕，能做多少做多少。但沒想到考著考著，碰上了劇情點。

        系統：“請宿主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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