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曦是不是也是喜歡我的？”

        低沉的聲線隱含期待。

        棠溪瞳孔微縮，她沒有忽略，蘇閑暮話里那個“也”字。

        喜歡他嗎？

        起初是看他可憐，只是想把他照顧好。再后來，她怕對他的依賴和感情越來越濃重，一心想著為他鋪好后路后回到自己該在的位置上。

        棠溪就算是再遲鈍，也明白自己在看到胡淺嬌對蘇閑暮表現出好感時，心臟處細微的酸澀。

        “你……讓我想想。”她不敢回頭，她可以想象出蘇閑暮的表情，他一定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棠溪不愿意給出否定的答案，下意識的反應是逃避。

        如果現在承認的話，豈不是就順理成章地和蘇閑暮在一起了？

        少女腳下的步伐慌亂，蘇閑暮在后方凝視著，大概有了答案。

        只不過他沒有想象中那樣高興。

        棠溪回到小土屋是在夜里。她心亂如麻，主動幫崔嬸燒了一個時辰的火。

        屋子里寂靜無聲，看樣子蘇閑暮已經睡了。棠溪輕手輕腳湊近他，感受到他平穩的呼吸。

        她手上拿著崔嬸隨手扔給她的蠟燭，只剩小指頭長一點。燭光搖曳，蘇閑暮蹁躚的長睫微微顫抖，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棠溪移開燭光，想抬手把他嵌入嘴角的發拂開，手指在碰上他臉的瞬間卻又如觸電般地移開。

        她吹滅燭火，起身在不遠處坐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第二日，窗外難得掠過一兩只飛鳥，暖陽透過陰綿的云層，照在了這片山上。

        是很久沒有過的好天氣，這些日子以來暴雪連綿，天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棠溪蜷縮在草堆上，淺淺的呼吸聲縈繞在蘇閑暮耳邊，她的頭埋進枯草里，睡得很沉。

        蘇閑暮望著她的側顏，片刻后抬手將她的臉從草里托起來。今日的光線好，從蘇閑暮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清棠溪臉上細小的絨毛。

        她的嘴唇微闔，安然又靜謐的樣子對蘇閑暮來說有著致命吸引力。

        他看了許久，緩緩低下頭，貼近她的唇角，淺嘗輒止般吻了一下。

        有人靠近小土屋，推開了門。

        胡淺嬌手上拿著熱氣騰騰的包子，是手下的山匪今日下山給她帶上來的。此刻因為過于震驚，包子掉在地上。

        “你……你！”她雙瞳怒瞪，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個精致安靜得如畫一般的少年，連眼風都不曾給她一個。他細白修長的指尖勾起他阿姐的一撂長發，漫不經心地勾纏，把玩。

        “給你五個數，快滾哦。”蘇閑暮的語氣帶著一股慵懶。似乎心情很好，不愿計較她的莽撞。

        “你竟然對你阿姐……”胡淺嬌手指著他揚高聲音，蘇閑暮身邊的棠溪眉頭攏攏，翻了個身。

        蘇閑暮不悅地仰起頭，終于肯施舍胡淺嬌一個眼神。

        “你吵到我阿姐了。”少年歪著頭，手腕輕輕翻翻轉。傾刻間，胡淺嬌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喉嚨里再發不出一個字。她張大嘴想喘氣，卻只感覺周圍的空氣稀薄。

        直至青筋暴起，蘇閑暮覺得沒意思才放開了她。

        若是知道他隨隨便便殺了人，棠曦會害怕的。

        這樣想著，蘇閑暮的心情又沒那么好了。

        棠曦要是知道他骨子里是個暴戾殘忍的人，手上沾滿無數人的鮮血，還會選擇站在他身邊嗎？

        從獨來獨往的蘇家庶女，再到一時興起與她交友。他得到的越來越多，起初是不滿足于她待“蘇嫻慕”好，于是暴露男身。

        棠曦接受了“蘇閑暮”。

        事到如今，他越來越得不到滿足，一顆早已經麻木的心被貪婪瘋狂蠶食，拉進深淵。

        他開始妄想，棠曦可以接受完整而又真實的他，接受他滋養在黑暗里的一切。

        而不是披著一張假皮，日日扮著假笑的“蘇閑暮”。

        胡淺嬌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意識到眼前這人的可怕。驚恐地后退兩步轉身便要跑，身后那個魔鬼般的聲音又叫住了她。

        語氣是懶洋洋的輕蔑：

        “帶上你的東西滾，我可不愿我阿姐看到。”

        說到“阿姐”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唇角明顯上揚。眼眸瞇起，和狐貍一樣。

        胡淺嬌再也不覺得這人好看，只覺得恐怖又屈辱。她咬著唇又退回，快速拾起地上的包子，強忍著淚水跑了出去。

        蘇閑暮那日問棠溪的話他沒有再提起過，棠溪心里松了一口氣。

        她實在不知道怎樣去回應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棠澈可以快些找到他們。

        總得先下山，才能去處理這些事情。

        棠溪吸了吸鼻子，端起蘇閑暮前兩日換下的白衣。這兩日被崔嬸支使著在廚房做事，一直沒來得及洗。

        “阿暮，我出去一下。”她打了個招呼。

        寒風撲面而來，棠溪咳嗽了一聲，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說來奇怪，剛上山那幾日天寒地凍，她這幅身體爭了口氣沒有生病。

        如今天氣好轉了一些，反倒有生病的跡象了。

        不過趁著有點陽光，還是得把衣服洗好晾干。

        棠溪抱著破竹簍，還沒走到河邊，便遠遠瞧見了不愿瞧見的人。

        胡淺嬌眼尖也看到了她。

        那日的屈辱重現，她咬緊了牙。

        掃視一圈，這個少女的弟弟不在。

        胡淺嬌越想越覺得不甘心，當即派人上前圍住了棠溪。

        “你要做什么？”棠溪警惕地問。

        胡淺嬌先是沒說話，看了她許久，狹長的眼睛像淬滿了毒。半晌后，她終于開口：

        “你們姐弟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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