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坦白
棠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喉嚨感到一陣鈍痛。感覺到有人慢慢靠近她的床邊,棠溪抬眼,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
“不是叫你走嗎?怎么還在這里?”她從喉嚨里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阿曦不想見到我?”蘇閑暮梳著簡單的女子發髻,平靜地問。
棠溪:“不然呢?”
她還是沒辦法接受蘇閑暮騙她這么久。
蘇閑暮凝視她片刻后,端起手邊那碗藥:“那阿曦可要快些好起來,才有力氣趕走我。”
棠溪氣笑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阿澈趕你走?”
蘇閑暮搖頭,篤定地說:“你不會的。”
“阿曦,喝藥。”他將湯匙送至她的唇邊。棠溪偏過頭不肯喝。
“聽話,把藥喝了。”蘇閑暮重復道。
棠溪不動,鐵了心不想理他。倏地下頜被鉗住,苦澀的藥汁被送入嘴里。
“乖,先喝藥。”
棠溪掙脫不了,只能被迫喝藥。碗里的藥見底,蘇閑暮扶起她的身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阿曦,你還是在幫我守護秘密。”蘇閑暮手上剝開蜜餞的黃紙,又將蜜餞遞至棠溪唇邊。
棠溪緊抿著唇,他也不勉強,放下蜜餞將手擦干凈。
“我不說出來是不想再生事端,不代表還是在維護你。”棠溪盡力壓著嘴里的苦澀,語氣堅定:“你以后離我遠一些,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蘇閑暮搖搖頭:“不可能。”
棠溪怒了:“蘇閑暮,我真的不理解你的思維。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苦心編織一個又一個謊言,偽裝了這么多天。”
“你殺了淮風寨的人我不說什么,可如果不是我攔著,你還想殺掉崔嬸他們。這么久以來,我認識的蘇閑暮是假的,我從來都沒認識過真正的你。你讓我怎么相信你,怎么安心地和你待在一起?”
蘇閑暮沉默了許久,之后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棠溪以為說出這些話,蘇閑暮差不多該走了。他手段那么厲害,何必死心眼苦苦守著一個她。
結果在退燒后的第二日,棠澈來看望她,又將人引到了她房里。蘇閑暮手上端著個托盤,十分乖巧地站在棠澈身后。
棠溪就親眼見著自家那個傻弟弟說:“阿姐,蘇姑娘來看你了。”
“這是蘇姑娘親手給你煲的湯。”他補充道。
棠溪面無表情,心累地抬抬手:“蘇閑暮你先出去。”
蘇閑暮點點頭,竟真的走了。
“阿澈你聽我說。”棠溪對著留下來的棠澈說:“我和蘇嫻慕,不再是朋友了,我不想見到他。找個機會,將他送回蘇家,或者隨他自己想去哪里都行。”
棠澈一愣:“為什么?”
“因為我突然發現,他在騙我。”棠溪咽不下這口氣,含糊地解釋了一兩句,冷笑道:“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棠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嗎?”
棠溪鄭重點頭。
沒曾想,棠澈自顧自說:“可是阿姐,這句話以往我是想送給你的。”
棠溪:“?”
“阿姐與蘇姑娘認識之初,我便懷疑她動機不純。蘇家龍潭虎穴,她無母親疼愛,看似柔弱卻安安穩穩深居這么多年,想必有些心機和手段在身上。”棠澈看出棠溪的疑惑,抬起茶盞倒了兩杯茶:“蘇姑娘與景姐姐不同,她心思細膩,我對她也不甚了解。”
“那時想提醒阿姐,可惜,阿姐完全聽不進去,執意與她交友。”
棠溪沒出聲,棠澈又問:“蘇姑娘可是做了對不起阿姐的事?”
棠溪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被關進淮風寨那么多天,都是拜蘇閑暮所賜。可棠溪轉念一想,她當初來猷州的目的是阻止棠澈受傷。被山匪抓走這回,是蘇閑暮代棠澈受的。
如今山匪全數剿滅,書里跛足的隱患也就不復存在了。
棠澈抬眼瞧她的反應,心里大概有了底,繼續說:“再后來,我在確保蘇姑娘沒有害你之心后,便放松了警惕。前不久,你說她替你擋了刺客的劍,我才完完全全放心。”
他捧起茶杯吹了一口氣:“其實后來我想通了,蘇姑娘在蘇家為了護住自己,必然要偽裝起來。她若是不這樣,想必早被害死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也有不為人知的苦楚。”
秘密,苦楚。
棠溪盯著眼前的茶盞,一言不發。
棠澈飲盡最后一口茶,笑道:“阿姐不妨從頭開始想一想,同蘇姑娘的相識過程。我倒是覺得,你若肯定她待你是真心,不如弄清楚騙你的原因。”
走之前他又說:“說起來,這幾日阿姐的湯藥,以及最喜歡的那道金絲玉卷,都是蘇姑娘做的。”
棠澈背對著棠溪,好像聽到了自家姐姐的冷笑聲。
少年笑著搖搖頭,推開房門。
棠澈出門后碰上在門邊站著的蘇閑暮,說:“蘇姑娘辛苦了。”
“孤的阿姐心思單純,不喜被人欺騙。如果蘇姑娘真拿阿姐當朋友的話,不妨坦誠相待。當然,如果做不到,待阿姐不是真心,那便離她遠些吧。若有朝一日姑娘傷了阿姐,孤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這些話說完后,棠澈沒再看蘇閑暮,徑直離去。
蘇閑暮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挑了挑眉。
函國的小儲君,這些日子以來成熟了不少呢,似乎已經可以為阿曦擋風避雨了。
*
“阿曦。”蘇閑暮推開門,就見棠溪對著那碗冷掉的湯在發呆。
棠溪一看又是他,皺眉問:“你就沒有別的事做嗎?”
瞧他那一身可怕的武功,也不像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蘇家庶女吧。
蘇閑暮在桌前坐下,從背后拿出來一個木盒子,上面雕刻著精致的圖案。
他說:“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那時貪圖你短暫的全心全意的關心,也向你隱瞞了許多事。可現在,我想讓你重新認識蘇閑暮。”
棠溪坐回床上,語氣不善:“之前你說你不是女孩子,我說重新認識,是你說了謊。你若那時候對我坦誠一些,也不至于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蘇閑暮抬眼:“所以阿曦,我說我錯了。”
他的那雙墨瞳干凈得像裝不下一點雜質,迷惑性太大。棠澈如今最恨他這模樣:“你少在我眼前裝,我不信你了。”
蘇閑暮嘆了口氣,很無奈的樣子:“阿曦,我沒有了。”
他打開那木盒子,從里面拿出來一攥字據,以及好幾塊手牌。
接著規規矩矩列開,擺好。
縱使棠溪再不愿去看,也免不了被這一桌子吸引注意。
“你要做什么?”她眼里帶著明晃晃的不可思議。
蘇閑暮捻起其中一塊玉牌:“帶你認識我。”
“你知道離合宮嗎?在我母親走后的第二年,我遇到了我師父,她是離合宮的宮主。她教我習武,訓練我殺人,幾年后,我成了離合宮的少主。”他自顧自地說。
棠溪不知所措地咽了一把口水。她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聽蘇閑暮說出來,似乎很厲害。
蘇閑暮那邊還沒停下:“為了鞏固江湖地位,我搶走了扶月樓,和你第一次見面,我便是在那里召集手下。琳瑯閣也是我為了查探消息開的,我在那里碰到過你……”
“這是目前可以告訴你的我的全部。”蘇閑暮說一樣列出一樣證明,樣子像極了結婚之前的財產清點。
棠溪一臉復雜:“夠了,我不想知道了。”
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任務者,不想牽扯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目前的情況是,眼前這個人,越來越深不見底。
誰知蘇閑暮說:“還有一些事我沒有告訴你。”
“榮樂公主是我殺的。還有在承霖郡遇到的苗青云,是我親手將他的手廢了。”說起這些,他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棠溪吃驚地抬起頭,她聽見胸口的心跳得厲害,她忽的站起來:“為什么……要全部告訴我?”
蘇閑暮笑笑:“早晚要知道的。”
他湊近棠溪,聲線呢喃:“我不可能放走阿曦,與其日后產生芥蒂,不如趁早讓你看清我是個怎樣的人。”
棠溪失魂落魄地后退,轉身想離開房間。
蘇閑暮預料到這一點,也沒攔她。他在她身后說:“阿曦,我從小所受到的訓導是,要搶先找到潛在的危機,碾滅它們。如果你不能先殺死別人,那便只有等別人來殺你。”
離合宮勢力龐大,卻也樹敵眾多,這么多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可惜少女不懂。
“我可以向你保證,日后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至于在山上你所受的委屈,我會還回來的。”
其實師父還教過他,若是遇到喜歡的東西,不計代價也該搶到手,若搶不到,便完完全全毀掉它。是他一直還存著一絲幻想在,他希望,他喜歡的有朝一日能奔向他。
棠溪在聽到他的話后步子頓了一下,幾秒后她跑了出去。
蘇閑暮在她身后看著,突然從胸腔發出一陣笑聲,帶著前所未有的痛快。
蘇閑暮把玩著手上的玉牌,心里想,真好。
至少阿曦還沒有對她表現出徹底的害怕來。他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https://www.dzxsw.cc/book/93430905/2966190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