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岐突然很想抽一支煙。

        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

        明明自己才是被囚禁的那一個，而現在，卻仿佛成了罪人。

        “沐紈，你手機呢？”趙岐試探著放開手，發現沐紈并沒有再咬自己，便坐到了旁邊，試圖與她對話。

        然而，沐紈依舊不回答他，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趙岐。

        “沐紈……”趙岐的聲音多了幾分無奈。

        他伸出手去捂沐紈的眼睛，“你先閉上眼冷靜一下。”

        沐紈至始至終什么也沒說。

        趙岐發現手機并不在她身上之后，來到客廳，找到了剛才糾纏時從沐紈身上掉落的手機。

        他不敢貿然進去刺激沐紈，而是站在客廳撥通了傅之琉的電話。

        “小紈！”

        電話幾乎是撥通的第一聲，就被傅之琉接了起來，他的聲音里藏著怒氣和擔心。

        “是我，趙岐。”趙岐說道。

        “……”傅之琉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傅之琉知道，沐紈絕對不會輕易放趙岐自由，但現在趙岐卻用著她的手機打電話。

        “沐紈犯病了，你帶著醫生過來吧，地址我一會兒發給你。”

        傅之琉立刻說：“小紈怎么突然犯病了？你們發生了什么？現在就把地址告訴我！”

        說到這一茬，趙岐愈發煩躁，“我他媽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掛了，給你發定位。”

        說完，趙岐就立刻把定位發給了傅之琉。

        做完這一切，趙岐回到臥室，打算照看沐紈的情況。

        沐紈閉眼躺在地上，趙岐走進來時也沒有反應。

        趙岐靠著門框，雙手抱臂看了她一會兒，嘆了一口氣，俯身把她抱了起來，放到了旁邊的床上。

        捆綁沐紈的那條鎖鏈在他的動作中嘩嘩作響。

        半個小時之后，傅之琉到了。

        趙岐聽著他焦急地按門鈴聲，開了門。

        傅之琉開門之后來不及和趙岐打招呼，立刻與趙岐擦肩而過，大步走進房間，身后跟著傅家的家庭醫生。

        “小紈！”

        傅之琉沒有得到回應，也沒看見沐紈，才想起來問趙岐，“小紈呢？”

        趙岐說：“那間臥室。”

        傅之琉二話不說進了臥室，身后的家庭醫生不敢多說一句。

        趙岐跟在他們身后。

        “小紈！”

        沐紈正在睡覺，神情溫柔，看起來和童話里的睡美人沒什么兩樣。

        然而，眼前的睡美人卻被粗糲冰冷的鎖鏈捆綁著，里面的衣衫依稀能看到破裂的痕跡，臉上是眼淚浸潤之后的狼狽，雙眼紅腫，鼻頭帶粉，嘴唇更是凝結了斑斑血跡。

        床邊毛毯皺作一團，一旁的衣柜倒在地上，不難想象當時的情況有多么混亂。

        傅之琉看著眼前的場景一怔，繼而轉身憤怒地拎起趙岐的衣領，“你他媽對小紈做了什么！”

        趙岐原本也是憋了一肚子氣，狠狠推開西裝革履的傅之琉，抓著自己頸子上的項圈吼道：“我他媽能對她做什么！你自己看看這小妮子對我做了什么吧！”

        傅之琉被他推得一個踉蹌，他看到了趙岐的項圈，心底明白一切都是沐紈的錯，但這并不能平息他看到沐紈被如此對待的憤怒。

        沐紈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傅之琉看起來雖然沒有趙岐健壯，還帶著一副斯文的金絲眼鏡，但個頭與趙岐不相上下，作為傅家的嫡子，從小也是在刀槍下長大的，因此對上同樣憤怒的趙岐絲毫無畏。

        他將趙岐推出房間，兩人來到了客廳。

        傅之琉迅速解開西裝的扣子，舉起拳頭就要砸到趙岐臉上。

        “小紈和別人不一樣，你在傅家待了這么久不知道嗎！”

        趙岐早在他解扣子的時候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正好他也在傅家憋了一肚子火氣，直接抓住傅之琉的拳頭，毫不留情地跟他互毆了起來。

        “她是和別人不一樣，我不能拿她怎么樣，那我他媽的揍你總可以了吧？”

        家庭醫生一個人跟個鵪鶉似的待在房間，放下醫藥箱，假裝什么也不知道，上前動作輕柔地查看正在睡夢中的沐紈的情況。

        外面響起了碎玻璃的聲音，似乎還有拳頭落在身體上的聲音……

        弱不禁風的家庭醫生被嚇得一抖，心底腹誹著自己是什么運氣，偏偏是他今天被傅少爺打電話來上班。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看在錢太多的份上，他也不敢給這一家子都不好惹的傅家打工。

        醫生看著躺在床上，仿佛人畜無害的沐紈，滄桑地嘆了一口氣。

        沐紈其實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要不然也不會睡著。

        或許半個小時之前，她還需要鎮定劑。

        醫生看著沐紈身上格格不入的那一圈圈鎖鏈，想要解開又無從下手。

        正當他在猶豫的時候，趙岐和傅之琉進來了。

        兩人或多或少都掛了彩，不過，傅之琉看起來更慘一些，畢竟趙岐就是吃這碗飯的。

        “小姐現在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只是情緒過于激動，睡著了而已，”醫生看著傅之琉臉上的幾塊淤青和傷痕，試探著說，“少爺，要不，先處理一下你的傷？”

        傅之琉擺了擺手，指了指趙岐，“先給他弄弄。”

        趙岐冷笑一聲，“得了吧傅少爺，你看起來比我狼狽多了。”

        傅之琉如今也冷靜了下來，讓醫生先給趙岐處理，其實就是在道歉。

        雖然趙岐看起來還沒完全消火，但傅之琉經過這一架，也恢復了往日的和煦，笑了笑，“周醫生，先來給我處理吧！”

        傅之琉正想讓趙岐把沐紈解開，就見趙岐自動走上前，給沐紈解開身上的束縛。

        “我不知道怎么讓她冷靜下來，怕她繼續掙扎，不小心弄傷才給她捆上的。”趙岐一邊動作一邊解釋道。

        “嗯，”傅之琉取下已經破碎的眼鏡，閉著眼睛任由醫生給消毒，“是我沒看住她，讓她又闖禍了。”

        恢復自由的沐紈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了柔軟的枕頭，看起來和這個年紀的天真小姑娘沒什么兩樣。

        趙岐給她蓋上了被子。

        他問：“有煙嗎？”

        傅之琉從口袋里摸出煙和打火機，扔給了他。

        趙岐點燃香煙，吸了一口，白霧遮住了視線，“這十年她的病情都沒有好轉嗎？我怎么覺得她更嚴重了？”

        “沒有，”傅之琉說，“你剛走那會兒，小紈的狀態最差，心理醫生都換了好幾個。第三年的時候，她好像才習慣了你不在的日子，不再和傅從對著干，也不再故意戲弄來傅家做客的人。雖然她私底下的小動作多了起來，不過都被我攔住了。你走了十年，她其實已經沒有那么在意你的下落了，平時也找到了其他樂子，是你，偏偏自己撞了上來。”

        趙岐又吐了一口煙圈，沒有接話。

        說到這兒，傅之琉睜開眼睛看他，“你什么情況？知道沐紈在那兒，還敢去喝酒？”

        趙岐隨口回應道：“我那時候正煩謝聞蕭的事，沒想那么多，忘了沐紈住在那兒了。”

        “你可真行，活該被小紈抓住。”傅之琉嗤笑了一聲，“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在小紈面前，別提其他女人的名字。”

        “怎么？”趙岐彈了彈煙灰，語氣滿不在乎，“難道我跟她還會再見面？”

        “誰知道呢？”

        趙岐咒罵了一聲，“不可能。我在她醒來之前得走，你看看這玩兒怎么解開？”

        趙岐走上前，讓傅之琉看他的頸環。

        醫生退到了一旁，傅之琉頂著熊貓眼看了看。

        “哦，密碼鎖。”說著他就按了幾個數字。

        沐紈對趙岐最后的禁錮終于消失了。

        趙岐久違地感受著全身的自由，扶著脖子扭了扭頸椎。

        “竟然解開了，”傅之琉似笑非笑，“小紈是真的很喜歡你，密碼是你的生日。”

        趙岐頓住了，他冷冷地看了傅之琉一眼，“接下來，我不會讓沐紈找到我，你最好也把她看好，別讓她再出來發瘋。”

        傅之琉聽到這話，眼神頓時也涼了下來，“趙岐，傅家沒人欠你。”

        “一碼歸一碼，”趙岐捏掉了煙頭，“傅家的養育之恩我都記著，但這并不代表我要因為你們，放棄我自己的人生。”

        “趙岐，沒人要你付出什么，”傅之琉坐直了身子，“你要知道，誰也不希望小紈是這個樣子。”

        “所以呢？”趙岐抬頭，睨了他一眼，“是我把她逼瘋的嗎？”

        傅之琉的眼神徹底冰冷了下來。

        醫生不知不覺退到了角落，眼觀鼻鼻觀心，床上的沐紈一無所知地翻了個身。

        “趙岐，”傅之琉的聲音是前所未有地陰沉，“你知道小紈是什么病吧？”

        趙岐看著他的眼神，余光又看到一旁安睡的沐紈，心里莫名煩躁了起來。

        他又抽出一支煙，點燃，“知道。”

        傅之琉沉沉地說：“可你從來不知道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種事情，”趙岐抽了一大口煙，皺著眉，對傅之琉眼下的態度弄得有些煩悶，“是我該問的嗎？”

        傅之琉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輕笑一聲，懈下身子重新靠回了椅背。

        傅之琉對趙岐擺擺手，“滾吧！”

        “操！”趙岐被他氣得夠嗆，狠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給地毯燙了個洞，“會不會說人話！”

        趙岐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趙岐不耐煩，“大少爺還有什么吩咐？”

        傅之琉起身走出臥室，他臉上的傷已經開始腫起來了，但舉止投足間依然掩不住貴公子的范兒。

        他在鞋柜里翻找了一下，扔給趙岐一雙鞋。

        趙岐的鞋早在被沐紈囚禁的第一天就不知所蹤。

        趙岐穿上之后發現正合腳，他下意識地看了傅之琉一眼。

        “小紈放這兒的。”傅之琉朝他笑笑，雖然笑容配上他現在的臉蛋有幾分滑稽。

        “我說過，小紈很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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