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蛻變
宋越平拿宋疏桐這個刺頭無可奈何,聽見這笑聲便想抓個倒霉蛋來出氣,然而看清發出笑聲的對象之后,憤怒立刻被驚艷所取代——
少女烏黑水靈的眼眸里盛滿笑意,峨眉如黛,瓊鼻似玉,水潤的粉唇微微上翹,就連臉頰上漾開的兩個小梨渦都帶著醉人的蜜意。
身段雖猶顯青澀,但在修身騎裝的襯托下,也能看出纖細苗條、婀娜多姿……
之前精力全花在對付太子為首的幾個男子上了,他居然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么個人間絕色的存在。
“幾年不見,沒想到郡主已經出落得如此好顏色了。”
“啊?”
江寒枝還以為宋越平遭人嘲笑肯定要大吼大叫一通,誰知變臉變得這樣快,還莫名其妙夸起她來。
她心中納悶,本能地生出幾分警惕,對方黏糊糊的視線讓她渾身都不舒服起來。
“郡主的美貌就算放眼整個京城也無人能及,本王今日有幸得見,實在是驚為天人。”
宋越平咽了口唾沫,貪婪的目光死死地鎖定著少女。
他自認閱女無數,像江寒枝這般漂亮的還真沒見過,此刻他被美色沖昏了頭腦,完全忘記江寒枝處在跟他敵對的陣營,一心只想把這嬌滴滴的小美人納入院中好好疼愛。
“眼睛往哪放呢?”
察覺到宋越平眼神中不加掩飾的淫邪,宋疏桐目露兇光,狠狠揪起他的前襟,一字一頓地警告道:“再看把你眼珠挖出來!”
“放、放肆!快松開本王!”
宋越平被人攥住了衣領,除了窒息之外更多的是感到屈辱——
這混賬年紀雖比他小,身量卻高出他許多,這一提直接讓他雙腳離地,以一種十分狼狽的姿態勉強維持著對話。
“本王好歹也是你皇兄,你怎敢這樣對我?父皇要是知道了定不饒你……”
“不好意思,我的皇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
宋疏桐輕蔑地嗤了聲:“你算個屁?”
“你!!”
宋越平氣得雙目通紅,可又確實拿這個煞星沒辦法,于是轉向站在一旁無動于衷的宋越明道:“太子難道就放任他肆意妄為嗎?”
像是才聽到動靜,宋越明淡聲道:“修梧,放開他吧。”
“哼。”
宋疏桐不情不愿地松開手,拿出帕子用力擦拭著手指,好像摸到什么臟東西似的,一臉嫌惡。
桎梏解除,宋越平朝后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恨恨地瞪視著罪魁禍首——該死!等他坐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砍下這小畜生的頭!
“二皇兄若是沒有其他的事,還請先回吧。”
在察覺出宋越平對江寒枝的腌臜心思后,理智冷靜如宋越明也動了怒火,不再維持客套和禮貌,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真是反了天了,區區世子也敢爬到王爺的頭上為非作歹,太子真是教出了個好弟弟啊!”
丟下這句嘲諷,宋越平整理了下被扯亂的衣襟,憤憤地甩袖離去。
宋越安目睹了兩方沖突的全過程,早就嚇得腿軟了,無數次生出想逃離的念頭。
此刻見帶自己來的二皇兄離去,他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又見在場的幾個少年均面色不虞,雖然知道那并非針對自己,但也足夠讓他心慌意亂了。
“我、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先告退了!”
說完,他沖在場諸位匆匆行了一禮,轉身逃離的樣子活像背后有厲鬼在追他一樣。
“怎么了?”
氣氛有些僵硬,江寒枝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沒什么,你以后離宋越平遠點。”
人不在,宋疏桐連稱呼都變成了連名帶姓。
“哦。”
謝子昱惡狠狠啐了一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
“殿下,潤王他……”
溫書衡有些擔心地看向宋越明。
“放心,有孤在不會讓他得逞的。”
“所以說到底怎么了嘛?你們在打什么謎語?難道潤王有什么陰謀不成?”
江寒枝聽不懂這幾人的話,以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潤王又醞釀了什么陰謀詭計,急切地想要一個回答。
“沒事,枝枝不必擔心。”宋越明安撫般摸了摸她的腦袋,“一切有哥哥們在呢。”
江寒枝還想追問,宋越明卻不說話了。
“別管那種爛人了,今天的目的不是要打獵嗎?”
謝子昱吹了聲口哨,屬于他的那匹棕紅色駿馬便自遠處飛奔而來。
宋越明有意轉移話題,命人把剩下的馬牽來,其中就包括宋疏桐的烏騅和江寒枝的照夜玉獅子。
看著原先脾性暴烈的無痕被馴得服服帖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叮囑宋疏桐道:
“小心些,可不能再發生之前那種意外了。”
他指的是七年前的意外——
彼時宋疏桐剛學騎射,又得了匹西域進貢的良馬,不顧他人勸阻硬要上馬試試,然馬兒性烈,差點就沖撞上江寒枝。
“知道的。”
想起往事,宋疏桐仍心有余悸。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我現在騎術很好,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我騎術也精湛不少,怎么樣,要不要比比?”
江寒枝撫摸著踏雪潔白的鬃毛,躍躍欲試地向宋疏桐發出挑戰。
“比就比。”
宋疏桐利落地翻身上馬:“我可不會讓你,輸了別哭鼻子啊。”
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前一刻還憂心忡忡急得跺腳,下一刻注意力就被更有趣的事吸引。
宋越明搖了搖頭,笑得又無奈又寵溺。
這樣也好。
枝枝只管當個無憂無慮的小郡主,至于那些污濁不堪的人和事——他并不想將她卷入。
“這獵場雖不比塞北的草原遼闊,但供我們幾個一展身手還是綽綽有余。”
謝子昱看出宋越明那一瞬間不經意展露出的沉重,有意逗他開心:“怎么樣殿下,要不要與我比試一二?”
“樂意之至。”
得了宋越明的答復,謝子昱又沖溫書衡舉起馬鞭:“小學究呢?看你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不會連馬都不會騎吧?”
“少瞧不起人。”溫書衡冷哼一聲,率先揚鞭而去。
正值暑意最甚的時候,但寬敞的林間小徑上濃翠蔽日,縱馬馳騁其間,清涼的微風拂面,這種爽快是在屋里放再多的冰都感覺不到的。
馬蹄卷起塵土和落葉,讓江寒枝不禁生出自己其實是快意江湖的俠客的錯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腹時不時傳來陣陣下墜感,痛是不痛,就是感覺有點奇妙。
難道是積食了嗎?但早上她只喝了碗桂圓蓮子粥啊。
江寒枝疑惑不解,但也沒有太往心里去。
前方十幾尺的的地方橫向生出一截樹干,不上不下恰巧卡在人脖頸的位置,宋疏桐翻了個漂亮的跟頭,完美避開后又穩穩當當地落在馬背上。
這還沒結束——幾乎是同一瞬間,他輕舒猿臂放出一箭,準確無誤地射中一只受驚逃竄的山雞。
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看得江寒枝嘖嘖稱奇——這家伙,功夫越來越好了。
想當初他和王文昕他們天天鬼混在一起玩樂,今天摘了長公主府的梅花,明天打碎溫相心愛的魚缸,可以說將“紈绔”二字貫徹到了極點。
然而某一天,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绔突然說要習武,并且自己跑去拜鎮北侯為師。
起初眾人皆以為他不過是一時興起,學武那么辛苦,鎮北侯練兵又是出了名的嚴厲,用不了多久嬌生慣養的世子殿下就會放棄——大家都是這么認為的。
可是宋疏桐卻打破眾人的偏見,風雨不動地堅持下來,一學就是七八年,練就了今日一身好功夫。
“你當初為什么要學武?”
時至今日,江寒枝還是不明白他突然改變的理由——寧王打壞了多少根荊條都沒能讓他做的事,怎的一下子幡然醒悟了?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問過,但每一次宋疏桐給出的答案都是“想學就學”“沒什么理由”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
本以為這次他也會隨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誰知他呼吸一頓,反問:
“你當真不記得了?”
???
江寒枝納悶,不懂他為何把問題拋給了自己。
“記得什么?這事難不成和我有關?我印象里是你主動要求跟鎮北侯習武的啊,總不能是有人逼你。”
“……”
胸口的某道舊傷在隱隱作痛,宋疏桐輕輕呼出一口氣,攥緊韁繩,竭力裝作平淡。
“是沒人逼我,我自愿的。”
“我就說嘛,你不想做的事,天底下有誰逼得了你?”
江寒枝不由自主地跟著松了口氣,正要繼續前行時,宋疏桐從身后叫住她。
“等下,你頭上沾了片葉子。”
“誒?在哪在哪?”
江寒枝第一反應就是把頭湊過去:“快幫我拿下來。”
少女離得極近,嫩白的脖頸以毫無防備的姿勢展現在他眼前,混合著淡淡甜味的馨香裹挾著她的體溫撲鼻而來,宋疏桐抬起的手突然頓在了半空。
他想起昨日宋越明的告誡。
而他也答應了宋越明——他會保持分寸。
于是他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默默把手收回:“懶得你,自己拿。”
“萬一有蟲怎么辦?趕快幫我拿下來啦。”
“沒蟲,你放心拿就是。”
“小氣。”
江寒枝咕噥著,自己動手摸索發頂,取下一片蛀著新鮮蟲洞的綠葉。
她打了個哆嗦,趕緊把葉子扔掉,然后報復性地把手擦在宋疏桐的衣袖上:“被蟲咬過的葉子你居然讓我自己拿!”
她氣不過,又用力擰了下少年的胳膊,但硬邦邦的肌肉根本擰不動,反而是自己的手指疼得要命。
宋疏桐心虛,僵硬地轉移話題:
“不是要跟我比試嗎?這都大半天了,你怎么什么都沒獵到?再不加把勁可要輸了啊。”
“輸你個大頭鬼!”江寒枝沒好氣地說,“本郡主人美心善不想殺生不行嗎?”
說完從馬背上跳下,打算采點山花和蘑菇也算不虛此行。
誰料宋疏桐再次喊住她:“江枝枝!”
“干嘛?你又……”
話未說完,只見宋疏桐連馬都來不及栓,一個箭步沖過來,雙手攥住她的肩膀,神色嚴峻:“你受傷了?傷口在哪?”
“沒啊。”江寒枝頓時迷惑,“我沒受什么傷啊……”
“沒受傷怎么會流血?”
宋疏桐不依不饒:“我都看見裙子上有血了,你就算生我氣也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到底哪里傷著了?”
聽他這么一描述,江寒枝腦袋嗡地炸開——不會吧?那個……居然在這種時候來了嗎?
“呃、我沒事,真的沒有受傷……”
她欲哭無淚,正煩惱該怎么跟宋疏桐解釋情況時,偏偏宋越明三人追上了他們。
“怎么回事?”
見宋疏桐一副擔憂的模樣,其余幾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都流血了還說自己沒事。”
江寒枝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宋疏桐直接將她打橫抱起:“皇兄,你帶醫官了嗎?”
“好端端的怎么會流血?是在森林里不小心傷到了嗎?”宋越明皺眉,抬手就要喚人來。
溫書衡也顧不上責備宋疏桐的行為逾矩,關切地問江寒枝:“哪里難受?疼不疼?”
“連個小姑娘都照顧不好,你這幾年和我爹白學了?”
江寒枝被兩位表兄圍住,連珠炮般地提各種問題,謝子昱作為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插不進話,轉而責備起宋疏桐來。
“我……”
宋疏桐難得沒有嗆回去,一臉狼狽,努力回想是哪里疏忽大意,竟然讓江寒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傷。
“我真沒受傷,不用請太醫,帶我回去換件干凈的衣裳就行。”
被這么多人圍住,江寒枝一個頭兩個大——這種事溫氏當然有教過她,但實際來臨、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簡直想找條地縫鉆進去。
宋疏桐還是不信:“不是受傷?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是受傷?”
“是癸水啦!癸水!”
江寒枝終于忍不住了,只想快點結束話題,好逃離這令人尷尬的境地。
“……”
空氣一片寂靜。
年長的幾位青年神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江寒枝羞憤欲死,說完就把臉埋進宋疏桐的胸膛,不看任何人。
宋疏桐呼吸都停住了,抱著江寒枝的兩條手臂變得僵直,重如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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