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6
是初春未暖的氣候,半山腰久失修整的野草在冬季過后黃綠相接一片,僅存的綠意被薄涼的風壓得抬不起頭。
像是墓地一樣的場景,看得見近處的野草還帶著霜,遠些的景象卻好似籠在霧里,朦朦朧朧的看不分明。
一只手輕柔地擦拭著墓碑上照片沾染的一層霧氣,卻好似如何也擦不盡,照片上依然是模糊一片的的看不清。視野里有一片霧蒙蒙的灰,那是墓碑;霧蒙蒙的鮮紅,那是一束熱烈奔放的玫瑰。
至于那只修長素凈的手,瑩白的指尖凍著紅,仍在一下一下地擦拭著墓碑,無端透著一種冷冷清清的的固執。
她好似聽見了天邊淺淡云色低垂的吟唱連同整座孤山的無聲悲鳴,此刻攜著薄涼的寒意,駐足于此。
久久盤旋不去。
季淮初從這個怪誕而冷清的夢里醒來,額上生的一層薄汗已然涼透。她茫然地看著窗外深郁如水的夜色,合上略干澀的眼,伏在冰涼的枕上輕輕喘息。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夢,總覺得對這個夢境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無論是荒涼冷淡的場景,還是那個始終背對著她的清寂而孤單的身影。
就好像是夢里的一切、夢里的人,真的跟她有著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她打開床頭的壁燈,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幾口,壓下心頭揮之不去的那股悸動和郁澀。
再躺回床上時卻睡不下去了。她翻了個身,拿過床頭的手機解鎖。微信有一條新的未讀消息。
她點進去,是備注“沈學姐”的人發來的消息,屏幕顯示對方發送時間是昨夜的十一點半。
她看著對方頭像上那只翻著肚皮的蠢貓,再一想到沈知言那張高嶺之花的臉,巨大的反差感油然而生。
季淮初莞爾,看來沈學姐高冷的外表下說不定還藏著顆柔軟的少女心。
除去上回的聊天記錄,聊天框里只有簡簡單單的一行字:“我是沈知言。”
其實沈知言還項鏈的時候就等于是間接表明了這個微信號的歸屬,淮初思忖一下,覺得對方大概是出于周全禮數的心思,正式地做個自我介紹。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輸入一個“嗯”字,覺得略顯冷淡,又添上一句,“我知道了。”
本欲就此揭過,但方放下手機,一些藏于心底的細節性記憶又如潮水翻涌上來。
季淮初想起丟失項鏈那天的事情,指尖無意識地輕撫過鎖骨略下方的位置,那里掛著她日夜不離身的項鏈。
她的項鏈并不是顯眼的款式,平時由于校規的限制她也會有意識地把項鏈藏進衣服領口,很少被人發現。
為什么偏偏沈知言會認得?
——況且,她沒有參加任何社團,也不輕易和人交換聯系方式,她還是想不明白沈知言從哪里要到了她的微信號。
腦子里的疑問順著條理越生越多,攪成一團,只叫人覺得越來越難以理清。季淮初嘆了口氣,再度拿過手機,點開和沈知言的聊天框。
與其自己在這里進行無意義的猜測,倒不如直接找對方問個清楚。
只是這些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過于糾結倒顯得她疑神疑鬼。她打了一串字正要發送,又遲疑了,最終還是將預備發送的文字逐一刪除。
于是另一邊的人看著聊天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掛了半天,又無聲消失,陷入了沉思。
沒有過多的思慮,沈知言發過去一條消息:“還沒睡?”
季淮初看著這條消息,又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時間,凌晨三點。
她猶豫了一下,回復:“半夜醒了,學姐你呢?”
對面在輸入中的狀態保持了很久,最終發來一句:“快睡吧。”
季淮初啞然。然后感受到手機緊接著又震動了一下。
沈學姐:“晚安。”
季淮初愣了愣,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過去:“晚安。”
夜很深了,萬物陷入一片沉睡的安寧,星星在靜謐的夜空中愈發耀眼。
躺在床上的人舉著手機屏幕久久凝視,直到手機自動息屏陷入黑暗才放下。眉眼疏淡的人翻了個身,將下巴埋進觸感柔軟的被子里,在一片黑暗中無聲彎了彎唇。
晚安。
不久之后是期中考試,不算平時的周考月考,這稱得上是進入高中以來第一次較為正式的考試。
年段一共十六個班級,每層樓有四個班級,一班在最高的五樓,十六班在一樓。
考場座位次序是按照月考成績來安排的,一班是實驗班,學生大多分布在五樓的考場,姜綿剛轉來,還沒有參加過月考,被排到了最后一個考場。
因此,幾乎每場考試開始前,姜綿都是第一個走出教室準備進入考場的人。她不緊不慢地拿著筆袋從前門走出去,繞過季淮初時分出些余光瞥她一眼。
季淮初不抬頭也知道那目光有多意味深長,她自顧自地收拾桌上多余的東西,不作任何反應。
初中生活有三年,姜綿就跟她單方面競爭了三年。在博源初中部的時候因為外貌出眾,她們倆都多少受到一些關注。又因為是不同類型的漂亮女生,無論是學習成績、歌舞才藝還是身材長相方面也常常被人拿來做比較。
雖然兩人明面上都沒有對這些比較做出過什么回應,季淮初卻能感到姜綿始終在暗地里和自己較著勁。
初三的時候姜綿沒有得到直升的名額,中考時也好像出了什么意外,成績讓人大跌眼鏡。最后去了別的學校,結果沒多久又轉了回來,還一下子就轉到了實驗班。
這幾乎就是告訴所有人,她是靠關系走的后門了。以季淮初的經驗來看,這不大可能是她自己的意愿,畢竟她向來習慣塑造的都是親切低調而又積極正面的女神形象。
比起這種高調且惹人猜忌的事情,不放在明面上的針對、借刀殺人的傾軋、綿里藏針的誅心計,這些才更像是姜綿一貫會做的。
季淮初的眼神暗了暗,這些事情跟她的關系不大,但被這樣的一個人暗自視為競爭對手,顯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她,不大喜歡姜綿。
高一還沒有選科,所以有九門要考試的科目。期中考這三天就是處在一個連軸轉的狀態,九門考試下來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盡的感覺。
“我感覺我好像是那種渡劫失敗的神仙,”宋思荃趴在桌上,撅起嘴唇卷著筆玩,含糊不清地講話:“不僅法力全失,還落了一身傷病。”
季淮初聞言瞥過去,盯著她桌前一字排開狀若祭天的零食飲料看了幾秒,忍了忍,沒忍住,笑出聲了。
宋思荃慢半拍的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勞駕,宋大仙”季淮初收住過于明顯的的笑聲,輕點頭微笑示意,“高抬貴臀,我要出去。”
宋思荃垮著小圓臉瞪她一眼,挪了挪椅子給她讓道。
季淮初去拿全班的英語答題卡,掃描過的英語答題卡堆在英語組的辦公室里。
在路上遇到了沈學姐,季淮初先打了招呼。對方禮貌得體地回應了她,稱不上多么熱絡,倒也不算冷淡。
沈知言要去的高二年年段室也在這一層樓,兩個人順理成章地同行一段,然后進入了不同的辦公室。
沈知言只是去年段室遞交一份材料,很快便從年段室里出來,路過英語組辦公室時,朝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高一年一二班那個年輕時髦的英語老師把一疊答題卡交到季淮初手上。
她只猶豫了一瞬,抬腳走了進去,和正看過來的年輕女老師問好。
林悅眼前一亮,笑著招呼她:“這不是我們風云人物沈學姐嘛,來找我的科代表?”
她伸手拍拍淮初的胳膊,努了努嘴:“喏,沈學姐來了。”
這什么情況?
季淮初懵了,下意識看向剛進來一臉淡定的沈知言。
對方沒說話,回之一笑。
林悅把二班的答題卡也一并交給了她,拿在手上頗有些分量。沈知言看了一眼,很自然地從她手里接過去一大半,然后沖她點點頭:“走吧,快上課了。”
兩人走出辦公室,淮初捧著懷里突然輕了一大半的答題卡,尚搞不清狀況,心下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和她并肩走著的人卻好似毫無知覺,走了兩步她卻突然略偏過頭,輕聲說:“上回你的微信我就是找林老師要到的。”
季淮初一怔,頗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她就一直疑惑,自己很少輕易加別人微信,上次問了一圈也沒問清楚沈知言是找的誰。
沈知言接著解釋,“我和林老師比較熟,”她頓了頓,“我上個月還是她的鄰居。”
“上個月?”
對方點點頭,笑了:“我搬家了,林老師很舍不得我。”
季淮初也笑笑,突然想到自己上周周末回家時聽到空置已久的隔壁傳來的行李搬運的聲響。
怎么全世界都在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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