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水滾了許久，一大罐水熬到只剩幾碗了。
  又等了一會，酒和糠都買回來了。十一跟著曹小野，幫她把東西都搬到馬廄。
  準備妥當，曹小野倒出來半碗藥，仰頭便喝了下去。
  十一看她的眼神變得有點耐人尋味，這丫頭莫不是在給青驪大黑試藥？
  曹小野沒注意到十一的黑臉稍顯松動，自己喝完半碗藥后，就喊他幫忙：“十一哥，你幫我把米糠和這些藥都倒進馬槽，攪拌一下。”
  原身這細胳膊小腿兒，實在是沒什么力氣。十一倒也沒計較給她打下手，三下兩下就把藥和米糠攪和好了。
  小野招呼著青驪大黑吃米糠。她不知道該怎么給馬喂藥，才想了把藥拌在米糠里這么個法子。
  大黑聞了聞，卻是不吃。
  小野抓了一把放在手里，試著喂到它嘴邊。它直接把頭轉到一邊，依舊不吃。
  小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十一，青驪大黑半分面子不給她，實在有點尷尬。
  她一手摸著青驪大黑的脖子，一手捏了點米糠送到自己嘴里細細嚼著，覺著這玩意兒雖然人吃著刮喉嚨，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吃啊。也不知道青驪大黑以前吃的是什么稀罕東西，一匹馬居然這么挑食。
  挑食歸挑食，但這藥是無論如何也得用的，要不然小野這戲都不知道怎么往后唱了。
  原本這種傷，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敷藥。可是小野不敢這么干。
  她對青驪大黑很是畏懼。這大馬雖然認人了，但她得拿著刀去剔它的肉，誰說得準它會不會一撅蹄子就把她踢飛了。
  小野覺著這大馬看穿了她的心思，它耷拉著眼皮，時不時地的甩一下尾巴，好像在防著她耍什么新花樣。
  折騰了大半天，驗證了一個行不通的法子。
  好在十一并沒有說什么，只問她該怎么辦。
  小野能怎么辦呢？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她請十一打發人去買幾斤花椒回來，自己則往山坡上走去。
  她打算再去找找草藥。十一遠遠地跟肖十六招了一下手，肖十六跟著她就往山坡上走。
  她不說話，只留心觀察著腳下的植物。
  肖十六卻是個話多的。
  “小野姑娘，剛才我看你都能摸到青驪了，真厲害。我都從來沒有摸到過它，它只讓我們殿下和秋道長摸的。”
  “青驪是被鎮南王的人給傷的，你知道鎮南王吧，就是當今的皇長子洛名威。聽十一哥他們說鎮南王府養了不少毒師呢。”
  “我們殿下最喜歡青驪了，每次出來都會親自喂它！你要是能治好它，殿下肯定會高興的。”
  ……
  肖十六絮絮叨叨，小野一開始還有些心虛，原來這大黑本名這么好聽，自己卻喊它大黑，不愿意吃糠是不是對這個名字不滿意。
  這肖十六實在是話太多，小野應付不過來，只是時不時“嗯”一聲，根據聽到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暗自琢磨這大洛的情況。
  山坡上面是密密匝匝的灌木叢，沒有路，她不打算鉆進去。草藥遍地都是，她就沿著這樹林子的外沿找，挑一些艾葉和落地生根采摘。
  肖十六認不得藥。他東問西問，見小野一句不答，也閉嘴了，眼睛只看著小野開始動手摘哪個，他就趕緊幫忙一塊摘，不大一會兒工夫，兩人就摘了不少。
  兩人回到院里，花椒已經買回來了。小野鉆進了廚房，將花椒熬了一罐水。
  待準備妥當，太陽快下山了。小野沒有想到別的辦法，準備動手給青驪剔肉敷藥。
  她讓十一幫她把晾好的花椒水搬到馬廄，又找來一塊干凈的布頭和兩個大碗。裝了一碗烈酒，一碗草藥，尋了一塊石頭洗凈，將草藥搗爛備著。
  她拿著小刀在火上烤了一會，又跟牛嬸要了幾張餅。
  十一依舊一聲不吭地瞅著她，時不時給她打下手。見她取了餅喂青驪，嘴上念念有詞：“阿姐一會給你上藥，會有點疼，但你不要怕，也不要踢我，這藥一定得上，不上不行的。你要聽話，聽話的話明天還給你好吃的啊。”
  十一覺得有點沒眼看了：這小丫頭在過家家么，靠不靠譜啊！
  小野跟大馬做完術前談話，又對十一道：“十一哥，我一會給青驪治傷，這會很疼的，它可能會踢我，要是我被踢死了，您能不能收留我弟弟，給他口飯吃就好……”
  十一看她表情挺沉重，心想這怎么跟托孤似的。又看出這小丫頭確實很是害怕，只當她是年紀小膽子細，便也板著臉點了點頭：“你怕什么。”
  “我沒有給馬治過傷，我以前只給人治傷。我都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馬。”
  小野一邊說，一邊把剩下的餅都放在地上，自己朝馬身后走去，要動手了。
  天色有點暗了，十一見這丫頭個兒不到馬背高，抬起手來剛好夠著馬屁股，瘦得好似風一吹就會折的小身板，口里說著害怕，背卻挺得筆直。
  他跟著她走到馬身后，隔著兩步遠的距離看著，暗暗思忖如果驚了馬，他一個長臂能不能把她帶開。
  小野給大馬的傷口周圍灑了烈酒，稍微等了一會，見大馬還在埋頭吃餅，又給它傷口處涂上花椒水，然后拿起小刀，就開始剝離那糜爛的腐肉。
  那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前世給病人做手術的時候，神情專注，動作輕柔而果斷。待青驪吃完那兩張餅，她已經剝離好一邊的傷口了。
  天色暗下來了。乖乖大馬這次十分配合，小野放下心來，對今天的清創進度非常滿意。她很快地用酒擦了手，拿著搗好的落地生根和艾葉汁就往傷口上涂。
  十一在一旁屏聲斂息地看著，見她動作十分利落，不由得對她又多了幾分探究。這丫頭到底什么來歷，明明看著稚嫩得很，為何手中卻有這般功夫？
  “十一哥，我給創口這邊上了藥，不過到底有沒有效，得明天才知道。”
  小野擦了擦手，剛才剔肉時的氣場神態已全然不見，又恢復了乖巧謹慎的模樣。
  十一接過她手里的小刀，悶聲應道：“行，回屋吧。”
  小野又摸了摸青驪，貼著它的臉悄聲說：“好大黑，托你的福，阿姐今天有晚飯吃。”
  青驪搖晃了晃耳朵，算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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