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刀？這就是鄒白的兵器？”蘇為困得伏在馬背上，說話都透著股有氣無力的感覺。

        裴恕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嗯了聲，“刀如其名，十分像屠戶使用的刀，有兩把。”

        “使雙刀？”風星炎嘀咕，“雙手兵器向來難練，不知這鄒白功夫如何。”

        蘇為冷嗤：“定是不怎么樣，專琢磨這些個邪門歪道，哪還有心思花在精進功夫上，是不是裴恕？”

        “時間太久，我只記得他那兩把刀，其余的……”他搖了搖頭。

        風星炎回想起客棧里那番慘烈景象，不自覺地皺緊眉毛。

        她曾聽白老這些老江湖說過，追月山幾十年前曾盤踞著一個極其昌盛的□□門派，后來這個門派被武林正道圍剿，最終被分割成數(shù)個不成氣候的小門派，羅剎門就是其中之一。

        但大約四五年前，羅剎門新門主繼位，開始吞并追月山其他早已獨立的小門派，如今追月山上羅剎門一家獨大，倒隱隱有當年之勢。

        槐序鎮(zhèn)離追月山數(shù)百里之遙，羅剎門人竟敢來此作祟，倒越發(fā)猖獗了。

        蘇為直起身伸伸胳膊，懶洋洋道：“如今武林正道衰微，縱得這些賊人越發(fā)目中無人，從前你看他們敢這般肆無忌憚的行事？簡直是無法無天。”

        風星炎冷笑：“太平日子過久了，便都捂著眼睛不看這些糟心事，且等著吧，羅剎門不惹到那些個自詡正道的門派頭上，他們就不會出手管閑事的。”

        “但是，某人現(xiàn)在就動了管閑事的心思咯、”蘇為斜眼看風星炎，陰陽怪氣的。

        “羅剎門我惹不起，解尸鬼我還惹不起了？”

        “拿什么惹，拿你那花架子惹？”蘇為頗為不屑。

        “我有東其，還有小恕！”風星炎彎彎眼睛，“如何惹不得了？”

        東其點頭附和，“此人歹毒，該誅！”

        “行行行，我還不知道他該誅了？要不我能跟你們一起走這條路嘛。”

        從槐序鎮(zhèn)出來，他們本該往赤/燭山前行，但風星炎偏偏拐了個彎，往臨近一座野村繞路。

        像李引、鄒白這種人行路之時都不敢落腳在繁華場所，就像曾經(jīng)風星炎在偏僻小路上偶遇裴恕那般，這些人慣愛這些人煙稀少的去處。

        風星炎臨行時打聽到離槐序鎮(zhèn)三十里有一處野村，便想著去那里碰碰運氣，蘇為知她此舉用意，他雖然膽小，卻也是個有俠義心腸的，便沒提出異議。

        四人行路一日，終于到了這座野村前。

        蘇為仔細分辨著牌坊上的字，“王……王家村。”

        四人下馬步行入村。

        這村子并不十分荒蕪，粗粗算來也有十幾戶人家，村口處還有個茶檔。

        天色將暗，眾人決定在茶檔歇腳，順便打聽打聽有無住處。

        茶檔的老板娘是個十分有風韻的少婦，她一身衣服也不穿得整齊，松松地露出深邃鎖骨和一小截碧色抹胸，頭發(fā)挽成個偏髻，幾縷碎發(fā)繞在雪白的脖頸上，別有一番風流。

        老板娘正歪在欄桿處百無聊賴的搓指甲，見前頭走過來四個年輕人。

        她這茶檔雖是開在破落野村，但往來的旅人可是一點不少，她便也長出幾分見識。

        這四個年輕人一身衣服雖是花色簡單樸素，但布料都極為考究，一個個更是生得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

        “老板娘，勞駕來四碗茶湯。”

        老板娘看著眼前這個瘦弱姑娘，登時笑開了花。

        “哎呦，姑娘啊，光喝茶怎么頂飽，我這還有上等茶食，不來幾碟子？”

        風星炎略收笑，“呦，您這攤子還能端出上等茶食吶。”

        風星炎不缺錢，但絕不允許別人坑她的錢，這老板娘一見他們年輕，便想著宰他們一頓，這做生意的心思，實在是不磊落。

        她著重拉長“上等”兩個字，話里話外帶著調(diào)侃。

        這風情萬種的老板娘媚眼一挑，毫不示弱道：“哦？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這攤子呢茶食和茶湯是捆在一處賣的，若是不愿意消受就去別處去，下一處茶檔離這也就幾十里地吧，幾位立刻出發(fā)，天亮前定能趕到。”

        蘇為見風星炎吃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老板娘一瞥眼，這才看清身后三人容貌。

        自此她眼中便只裝得下蘇為裴恕二人了。

        “啊呀呀。”她一把推開風星炎，圍著二人打起圈來，“這是誰家的小公子生得這般俊俏，你們也想喝茶嗎？姐姐請你們怎么樣啊。”

        蘇為臉一紅，小碎步退到東其身后，賠笑道：“不……不必了，我們，我們有錢。”

        老板娘眼睛一眨，“呦，怎么著，有主的？。”她調(diào)轉(zhuǎn)身子，又朝裴恕靠近，“這弟弟年紀看著小些，不過沒事，姐姐就喜歡年紀小的。”

        裴恕冷冷看著眼前的女人，拇指一彈，將半截鎏火推出劍鞘，劍刃寒光一閃，老板娘登時就變了臉色，迅速跳向一邊。

        風星炎本來幸災(zāi)樂禍看熱鬧，忽然笑臉一僵。

        這老板娘反應(yīng)極快，步伐也迅捷，不是一般人物。

        “嗬，姐姐好心想請你們喝茶，當真是不識抬舉。”

        老板娘氣呼呼地坐到一邊，“滾滾滾，你們的生意老娘不做了。”

        風星炎眼睛一轉(zhuǎn)，忙賠禮：“別呀，美人姐姐，我們這一路風塵仆仆的就想喝口熱茶湯，我這弟弟不懂事，我替他給姐姐賠罪了，姐姐家里的上等茶食也一并端出來給我們嘗嘗吧。”

        她從懷中摸出塊碎銀，塞到老板娘手中。

        這美人一見銀子，臉色終于好看了些，“早這般懂事不就好了？”

        四人落座，不一會兒，幾碗滿是渣子的茶湯和三碟子粗制濫造的點心就被端了上來。

        此刻攤子上沒有別人，老板娘索性也坐了過來光明正大地盯著兩個男人看。

        “唉，我這輩子啊，就喜歡這么漂亮的小公子，只不過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實在是難得一見，今日也算……”

        “姐姐這茶檔生意不好？”風星炎面不改色地吃著那些粗糙點心，笑得一臉人畜無害。

        老板娘花癡被打斷，沒好氣兒道：“從前倒還湊合，但這幾月就不行了。”

        風星炎忙問：“不對呀，這春暖花開的，生意不該是越來越好嗎？”

        “誰說不是，”老板娘撐起下巴，“大概是兩月前吧，從南邊過來的一隊商旅在郊外的林子里被人挖出來了，這消息一傳開，來往的人就少了許多。”

        她壓低聲音，“你們不知道，那些個人被挖出來的時候，可慘了，四個人沒一個全尸的，胳膊腿全分了家，腦袋都不見了，嘖嘖嘖。”

        四人一聽，都是一陣心驚，又是分尸殺人。

        老板娘偷摸又湊近裴恕幾分，“挖人的時候我還去看了，那些人就在我這茶檔子里歇過腳，可我記得他們當時是五個人來著，也不知……”

        風星炎沉聲道：“既然腦袋都沒了，姐姐怎知是誰？”

        老板娘揚揚下巴，“我這人啊記性最好，那些人被挖出來時，衣服雖然殘損，但大致花樣我都還記得，各個都對的上。”

        風星炎嘴角一勾，別有深意的看向老板娘，“姐姐的膽子也夠大的，這種場面也敢湊熱鬧。”

        老板娘媚眼如絲，鮮艷的指甲搭在桌上，輕笑道：“從前是怕的，這一年村子里來個屠夫，總看著他料理牲畜，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她貼到裴恕身上，聲音都透著媚，“他有……兩把刀哦。”

        裴恕忽地彈了起來，雙目圓睜，憤怒地看著老板娘，“你到底是誰？”

        老板娘拊掌大笑，“這弟弟原是個不禁逗的，瞧瞧這小臉紅的，我是誰？不過一貌美如花俏寡婦爾。”

        她起身離席，走了兩步又回頭笑道：“村邊有處荒廟可以落腳，那人大抵明夜回來，就住在荒廟前的草屋里，你們倒可以趁著月色去他院子里看看，景色不錯呦。”

        “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蘇為瑟縮在東其身邊，看著老板娘的背影不住地起雞皮疙瘩。

        風星炎看著女子離去的方向，目光沉沉，“不知道，但現(xiàn)在看來尚不算敵人。”

        裴恕冷聲道：“她一定認識鄒白。”

        “不論如何，我們先按她所言去荒廟看看”風星炎看著裴恕手中的鎏火劍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四人歇息片刻，便起身牽馬去尋那處荒廟了。

        茶檔屋內(nèi)，老板娘靠窗斜倚，看著四人背影，面上不復(fù)輕佻，隱隱藏著憂郁。

        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這幾個娃娃真能殺了他嗎？”

        老板娘回神進屋，扶榻上老者起身，“就算殺不了，將他趕跑也好，與那腌臜鬼在一處我心里犯惡心。”

        老者咳了幾聲，虛弱道：“可他們還是孩子，別是枉送性命，倒添了你的業(yè)障。”

        老板娘眸光一暗，“師父，我身上已有血債，無所謂了。”她遞給老者一杯清茶，“而且他們未必就殺不了姓鄒的。”

        “你怎知？”

        “師父，徒兒數(shù)年前見過那柄劍，只是……這少年的年歲不大對。”

        老者喘息道：“何劍？”

        “鎏火劍，四年前，徒兒去四季門，見過一個天縱英才，只是曇花一現(xiàn)，兵器譜上只留個鎏火劍的劍銘。”

        老者嘆息道：“那便指望一二吧，但愿他們能祝你擺脫這場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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