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得寸進尺
次日,顧晏果然如約光臨定遠侯府,不僅如此,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每天都雷打不動地過來看望陸思妤,還會帶些稀奇玩意兒供她解悶。
幾日相處下來,他們的關(guān)系確實比從前緩和了許多,不說親密無間,至少不會一見面就劍拔弩張、互相看不順眼。
比如此刻,兩人在廊下盤膝而坐,隔著棋盤對弈。
陸思妤執(zhí)白,顧晏執(zhí)黑。
白子分布看似亂無章法,實則暗藏心機,足見落棋者大膽奔放的棋風;黑子卻更勝一籌,布局精妙,不緊不慢地圍追堵截,一步一步將對手逼入死路。
稍微有點圍棋知識的人都看得出來,白方敗局已定。
陸思妤瞪著棋盤舉棋不定,像是要把棋盤瞪出個洞來。
“趕緊認輸吧,就算拖延時間你也贏不了。”
顧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修長的指尖把玩著一顆黑棋。
“別催,打亂我思路了。”
陸思妤猶豫半晌,“啪”地按下一子。
棋子剛落下,余光就瞄到顧晏勾起的嘴角。
“等等等等!我不下這了!”
顧晏眉毛一擰,抱怨道:“喂喂,可不興悔棋啊。”
“……”
陸思妤頓時泄氣,伸手把棋盤上的棋子攪亂:“沒意思沒意思,不下了!”
“愿賭不服輸——”
顧晏又好氣又好笑:“棋品真差。”
“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嗎?”陸思妤撇了撇嘴,“大哥每次都會讓我?guī)鬃樱南衲悖稽c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她的棋是陸思淵一手教出來的,卻沒有繼承陸思淵穩(wěn)健的風格,落在哪格全看心情,總是根據(jù)局勢隨機應(yīng)變。
顧晏把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笥:“你大哥讓你那是他疼愛妹妹,我不讓你說明我尊重對手,而且——”
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信誓旦旦說能贏我的是誰啊?”
陸思妤自知理虧,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整天待府里無聊死了,你帶我出去玩唄。”
“不行。”
顧晏果斷拒絕:“人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倒好,傷都沒好全就凈想著玩,師母若是知道了定有你好果子吃。”
“你帶我出去我娘不會說什么的。”陸思妤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搖了搖,“好不好嘛顧晏,我真的快悶死啦。”
“……”
她這是在撒嬌嗎?
心臟砰砰直跳,他別開臉,避開陸思妤可憐巴巴的眼神。
“真、真拿你沒辦法……”
意思是同意了。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陸思妤從位置上一躍而起,興高采烈的同時,腳踩在蒲團上一個打滑,身子瞬間向前傾——
哐啷一聲巨響,剛收拾好的棋子從棋笥里滾出來,嘩啦啦散落了一地。
陸思妤整個人壓倒在顧晏身上,四目相對。
然后——
兩人都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臉迅速由白轉(zhuǎn)紅,一路紅到了脖頸根。
四周靜得連樹葉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小姐、王爺,你們……在做什么?”
阿念不知從何時起站在長廊底下,端著果盤,嘴巴張得比水晶梨還大。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陸思妤踉蹌地站起來,完全不敢和顧晏對視。
“阿念,過來幫、幫我更衣……”
“小姐,您要出門?”
“別、別問了,快過來。”
少女離開后,顧晏還保持著躺倒在地的姿勢。
心跳聲清晰可聞,少女甘甜的氣息還縈繞在鼻尖,仿佛軟玉溫香猶在懷……
剛才他明明可以避開的,卻還是心甘情愿做了陸思妤的人肉靠墊。
舍不得她受傷是原因之一,還有就是——
想離她再近點。
望著澄碧的藍天,顧晏抬手虛虛攏住一片浮云。
我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呢?
年關(guān)將至,西街上的商鋪家家都掛起了大紅燈籠,各種各樣的年貨擺在路旁,叫人看了眼花繚亂。
陸思妤左顧右盼,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看什么都覺得新奇。
顧晏瞧見她這副模樣,不免覺得好笑:“至于這么高興嗎?不就臥床幾日,搞得好像幾年沒逛過街一樣。”
“至于啊,我就是很久沒逛過街了嘛。”
蘇家家規(guī)森嚴,前世嫁給蘇言卿以后,她就被公婆勒令不得擅自出府。
后來外室進門,她氣壞了身子,被趕到小院里自生自滅,更是沒有出府的機會。
成親三載,她竟一次都沒有踏出過蘇家的大門。
困在深宅后院里郁郁度日,重新回到闊別已久的街道,內(nèi)心自然是歡欣雀躍。
陸思妤沉浸在感動中,突然發(fā)現(xiàn)顧晏正疑惑地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
“我的意思是,很久沒‘好好’地逛過街了……”
她打著哈哈,四下尋找著合適的事物轉(zhuǎn)移話題。
“顧晏你看,那邊在賣冰糖葫蘆誒!”
顧晏任由少女拉著自己往前走,嘴角漾開一抹寵溺的笑。
白日的盛京擁有別于夜晚的煙火氣,十里長街綿延,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古玩字畫……各種商品應(yīng)有盡有,甚至還有來自西域的行腳商在街邊吆喝。
蔣欣欣亦步亦趨地跟在蘇言卿身后兩三步遠的距離,被盛京的繁華迷了眼。
她出身邊陲小城,見慣了漫天黃沙籠罩下的城鎮(zhèn),如今來到盛京,深深折服于它的繁榮和昌盛。
一定要留下來。
蔣欣欣暗暗下定決心。
她不想再回到洛城了,不想再回到那個閉塞的小地方,她要留在盛京。
為此——
蔣欣欣瞥了眼走在前頭的青年。
必須利用這個男人。
蘇言卿對表妹的詭譎心思一無所知,淡聲為她介紹著盛京的風土人情。
蔣欣欣來京已經(jīng)半月有余,今日蘇母特意囑咐他帶蔣欣欣出來好好逛逛。
少女溫柔乖順,側(cè)耳認真傾聽他的說明,時不時還附和幾句,眼里流露出對他的欽佩。
蘇言卿的自尊心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要娶就應(yīng)該娶蔣欣欣這樣的女人,知書達理、溫良賢淑,像陸思妤那種蠻橫強勢的個性,只會讓人生厭。
也不知陸思妤哪來的底氣敢和他退婚。
想到陸思妤親手撕毀了婚書,蘇言卿心頭掠過一絲陰翳。
“表哥,你怎么了?”蔣欣欣見他臉色陰沉,關(guān)切地問,“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蘇言卿搖了搖頭,恢復溫潤如玉的姿態(tài):“走這么久,你也餓了吧?前面有家不錯的飯館,我們就去那里……”
話音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住左前方,臉頰抽動,似乎在努力壓抑著怒火。
“怎么了?”
蔣欣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那是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笑起來眉眼彎彎,像有星辰點綴。
少女舉著支糖葫蘆,遞到她身旁一個束發(fā)少年的嘴邊。
從蔣欣欣的角度只能看見少年的背影,但即使是背影,也能看出他氣宇軒昂,想來容顏應(yīng)該也是俊美非常的。
少年抬手推拒那串看起來甜得掉牙的糖葫蘆,但架不住少女期待的眼神,于是無奈地彎下腰,就著她的手咬下一顆糖漬山楂,少女頓時綻放出更明媚的笑容。
兩人言笑晏晏,看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璧人。
可是蘇言卿咬牙切齒道:“陸、思、妤。”
光天化日之下和男子互相喂食,當他這個未婚夫是死的嗎?
他三步并作兩步朝前走去,蔣欣欣在聽到陸思妤的名字時陷入短暫的錯愕,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跟了上去。
“陸思妤!”
陸思妤正開開心心地吃著糖葫蘆,被人大聲一吼,手里的糖葫蘆差點掉到地上。
蘇言卿來勢洶洶,一看就知道準沒好事。
“你在做什么?”
果然,開口第一句就是質(zhì)問。
“做什么……”陸思妤聳了聳肩,“如你所見,逛街、吃糖葫蘆嘍。”
蘇言卿只覺得腦袋疼得厲害:“我剛才都看見了,你居然、居然——”
他指了指一臉無辜的顧晏,到底覺得面上無光,沒能把話完整說出來。
“這位就是陸小姐吧?”
蔣欣欣向陸思妤福了福身:“表哥,有話好好說,別生氣呀,這當中或許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
看到蔣欣欣的剎那,陸思妤瞇起眼睛。
她沒想到,蘇言卿這么早就和她搞在了一起。
前世的她真是個傻子,以為蘇言卿是什么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圣人,結(jié)果早就被人戴了綠帽子。
如果蔣欣欣是個安分的也就罷了,偏偏她不甘當個沒名沒分的外室,入府后三番兩次陷害陸思妤。
最過分的一次,是她假裝摔倒,抱著肚子誣陷陸思妤要害她的孩子。陸思妤從小就被家里人呵護著長大,父親也只有母親一個妻子,根本沒經(jīng)歷過后宅爭風吃醋的手段,防不勝防就被人潑了臟水。
向來對陸思妤冷暴力的蘇言卿,任憑她怎么解釋都不相信,頭一回對她動手,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把她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所以,對于這個給自己造成過實際傷害的女人,陸思妤同樣沒有好臉色。
她冷哼一聲:“你誰啊?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我……”
蔣欣欣委屈地囁嚅著,眼里噙滿淚花。
表妹被兇,蘇言卿更是心頭火起:“陸思妤,欣欣是我表妹,初來乍到,你能不能對她態(tài)度好點?”
“真是奇了怪了,本小姐有什么理由對一個鄉(xiāng)下土包子態(tài)度好?”
言辭辛辣,根本不給人留情面。
這話正戳到蔣欣欣痛處,她屈辱地咬住下唇,克制著不讓眼淚掉落。
“陸思妤!你不要欺人太甚!”
蔣欣欣我見猶憐的模樣激起了蘇言卿的保護欲,他沖陸思妤吼道:“定遠侯府就是這樣教導女兒的嗎?瞞著未婚夫私會外男,還當街喂食,簡直傷風敗俗,你可真是不知羞恥……”
話音未落,右臉就挨了一記重拳,蘇言卿直接被打得跌坐在地。
“再說一個字試試?”
顧晏收回拳頭,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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