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休息日
遲衍手插著口袋,溜達進儲藏室,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解昭看都沒看他一眼,提著挑好的衣物,站起來轉身就走。
遲衍很快追了上來,肩膀上搭著剛剛隨便拿的新毛巾,白色的一塊,耷拉在他肩膀前后,隨著腳步前后顛簸。
身后是周成蹊把做完記錄的本子掛回門后,然后“砰”地一聲把儲藏室的門關上,落鎖。
遲衍:“嘿?怎么不理我?”
解昭面無表情,專心走路。
“生氣了?”遲衍愣了一下,然后攤手:“我沒招惹你啊。”
解昭冷笑。賊喊捉賊。
眼見走到了他倆的26和27號房門口,解昭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遲衍也沒有。
遲衍抬眼看向遠處走廊盡頭的公共廁所兼浴室,又回頭看看解昭,道:“你也去洗澡?順路,一起唄?”
“……你是不是有病?”解昭終于忍無可忍。
遲衍睜大了眼,一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不洗澡我去拿毛巾干嘛?”
解昭:……
…
直到走進了浴室的26號隔間,解昭依然沉著臉一聲不吭。
他脫下衣服,打開了隔間門后那個半米高度的竹籃,底部并非密封,而是連接著一塊翻板,板下黑黢黢的深不可測。
解昭手一抬,把衣服全部丟進了竹籃里。
“吧嗒”,衣物憑借自身重力頂開了翻板,隨即落了下去。
他凝神去聽,半天都沒有聽到物體落地的聲音,就像這些東西掉下去之后被直接分解了似的。
鬼知道下面會連通到什么地方。
洗手臺左上方有一個圓形按鈕,他按下去,冰涼的水流從頭頂的噴頭里瓢潑而下,瞬間淋濕了他的一頭黑發。
進浴室之前,解昭已經觀察過周圍環境,在地下并沒有看到任何水管或是電路插座之類的設備。
那這水是從哪里來的?
水流順著后背流到大腿、小腿,然后沒過足底,直至打著漩被吸入洗臉池底部的下水口里,一路暢通無阻。
水很冷,像是剛從冰窖里取出來的冰水混合物,只差一度就會凍結成冰。
但他知道,有重置法則在,就算連續洗上三個鐘頭的冷水澡都不會生病。
解昭閉上眼睛,腦海里忽然回想起六天前上島,沈英嵐扶著他渡過b2和c2的水流分割線,某個看不見的未知生物,悄悄地握住了他的腳踝。
沒有惡意地將他往下拽,更像是為了戲弄和嚇唬他,輕輕地一握,然后不動聲色地松開。
他低頭看時,水底一覽無余,除了幾顆圓潤光滑的白色鵝卵石,連水草都不見蹤影。
水至清則無魚。
當時溪流的水溫,也和現在差不多冰冷刺骨。
……那些溪流里到底有什么東西?
“咚咚咚。”
有人敲響了隔間的門板。
他的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
整間浴室只有一盞吊燈,高懸在天花板正中央,且光線昏黃黯淡,時不時還會伴隨著燈芯火苗跳動,而閃爍兩下。
在此情景,顯得這聲音更加詭異恐怖。
但是解昭一點也沒覺得害怕,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面無表情,儼然一副老僧入定的超然狀態。
他知道是隔壁的傻逼在敲門。
果然。
三秒鐘之后,又是“咚咚咚”三聲,伴隨著遲衍的聲音在隔壁響起來:
“嘿,鄰居,明天我想去上面到處看看,一起嗎?”
解昭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盡管遲衍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不怎么好看。
他一字一頓道:“不、去。”
第二天。
解昭一覺睡到自然醒,周成蹊送早飯的敲門聲都沒能吵醒他。
他盤腿坐起來,看了眼桌上的煤油燈,那玩意登時“啪嚓”一聲自燃,點亮了這間小小的洞窟。
這豈止是聲控,簡直是心靈感應控。
他抬手揉了揉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在大腦完全清醒過來之前,仔細回憶了一下昨晚的夢。
沒有夢。
他已經很少“沒有夢”地睡上一覺了。
確切來說,是“沒有噩夢”。
在現實時間6月24日,也就是他上島的那一天之前,他每天忙得像陀螺,夜里直到2點才上床,早晨6點準時起床。只有四個小時睡眠,照理來說應該是很困,沾枕即眠的那種。
但是他閉上眼就開始做噩夢,連續整整一個月。
昨晚居然破天荒地沒有做夢,他在混沌的意識里沉睡到自然醒來,沒有鬧鐘,沒有那個女人催命似的短信和電話,也沒有到deadline必須上交且當堂匯報的畢業論文。
解昭用力閉了一下眼,心里空落落的,突然間覺得這鬼地方比現實要好很多。
起碼對他而言是這樣。
他站了起來,打開石門,外面放著一份面包和瓶裝水。
旁邊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潦草地寫著:
縮減食材,一日兩頓。周。
半個小時后。
解昭洗漱吃完早午飯,在原地坐了一會,最終在午睡和出來走走之間選擇了后者。
那塊面包硬的就像涂了黃油的石頭,他咬第一口的時候忘了喝水導致咀嚼過度,現在下頜骨隱隱作痛。
他也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順著甬道往前,來到中間大廳,那里此刻已經坐了四五個人。
黃毛和紅毛在左邊靠墻的位置面對面半躺著,懶懶散散地翹著二郎腿。
他們面前放了一張已經泛黃的紙質棋盤,四個角都有破損,且折痕明顯,一看就是被過度使用了。黑色的線條鋪滿,上面黑白兩色的棋子密密麻麻,幾乎占據了大半張紙面。
解昭從前學過圍棋,還在父母和指導老師的無限期待下,被多次送去省里參賽,最好的成績是在初二時,獲得s省青少年圍棋大賽第二名。
此后學業緊張,他很少再沾棋具,現在算個水平中等的業余棋手。
解昭見這兩人眉頭緊皺,面露沉思之色,老半天沒下出去一顆棋子,一副運籌帷幄必得鏖戰個三天三夜的模樣,忍不住走了過去。
略微垂下眼,視線不動聲色地在棋盤上一掃。
五子棋。
……牛逼。
解昭抬起頭看向大廳的另一邊,其他三個人離這倆彩毛有些距離,都在埋頭看書。
靠墻的兩人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輕,頭碰頭靠在一起,認真地閱讀平攤在他們膝蓋上的那本書。男生的右手臂緊緊箍住女生的腰,像是怕一松手她就會撒腿逃跑似的。
如果這個營地里只有一對情侶,那他們應該就是昨天被余一洋狠狠吐槽的那兩位奇葩。
解昭瞥了一眼那男學生的手腕,沒看出任何異樣,也沒有受過傷的痕跡。
看來是今天早上6點宵禁結束,一切重置后,系統抹去了那人受到的生理傷害。
坐在最外面的是張陌生面孔。
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女人,頭發盤起來在腦后卷成發髻,中間隱隱摻雜著幾根白發,樣貌溫和而平凡,和普通的家庭主婦差不多。
她察覺到解昭的目光,向他點了點頭,抿嘴示意了一下,算是問好。
這時,紅毛錢靖忽然大喝一聲:“我草你媽!!”
中年女人被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收回視線,并迅速把手里的《天方夜譚》舉到臉上,做出一副認真看書的模樣。
解昭注意到,她攥著書皮的手指蜷得很緊,還有點抖。
那對情侶也被嚇到了,但反應沒有中年女人那么慌亂,反而不約而同抬起頭望向那倆彩毛,露出了嫌惡的神情,然后互相對視一眼,低下頭接著看書。
黃毛趙勵哈哈大笑,笑聲像是地雷爆裂,又吵又炸,邊笑邊說:“我又贏了,你這呆逼連五子棋都不會啊??”
“這局不算,重來重來!”
“你還要臉?說好了五局三勝的啊,你再輸一局就提褲子滾蛋。”
錢靖蹭地站起來,臉色有點難看,罵罵咧咧道:“我草你媽……下你媽的棋啊,我他媽不是被你忽悠來比這個的?”
趙勵:“那你也答應了呀?不是你覺得你能贏才來比的?飛行棋你又不會?”
錢靖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臉色由青轉紅,半天沒吭聲,似乎隨時要爆炸。
趙勵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擺擺手,說:“算了算了……讓你一局,這把算你贏,行了吧?”
錢靖隨即陰轉晴,一屁股又坐了回來,笑呵呵道:“這還差不多,尊老愛幼。”
“尊你媽,你就比我大五個月,要不要臉?”
錢靖翻了個白眼:“五個月也是大。”
“那你怎么不愛幼?怎么不讓讓我?”趙勵罵道。
錢靖:“我可以讓啊。這么著,你今天歇著,我讓你多休息休息,我上。哥夠不夠義氣?”
“滾滾滾!”趙勵罵罵咧咧,“他媽的還下不下?要下就下,再嗶嗶就滾。”
“下下下!”錢靖來勁了,順手從身旁的塑料棋罐里掏出一枚白子,嘻嘻笑道:“我先走行不行?”
“……”趙勵被磨得沒脾氣了。
他伸手惡狠狠指著錢靖的臉,咬牙道:“讓你先走,這局你要是輸了再耍賴,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輸個屁,老子這把肯定絕殺你。”
錢靖美滋滋地把第一枚白子放到了棋盤正中央的格點上。
解昭悄然往后退了兩步,心說:白子先行……真有他的。
這時,趙勵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抬起頭向看過來,皺眉問道:“喂,新來的,干什么去?”
解昭:“我的行動需要向你匯報嗎?”
這句話登時惹毛了已經火氣上涌的趙勵。
他猛地站起身來,指著解昭,橫眉立目,一字一頓道:“你說什么?你再給我說一遍?”
解昭冷漠地看著他的眼睛,面無表情,重復道:“我的行動、需要、向你、匯報、嗎?”
擔心趙勵聽不明白,他特地把聲調調高了一個度,咬字比國家普通話一級甲等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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