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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馮公公在一旁吃吃笑道:“那也要為公主著想不是——畢竟都是要新婚的人了,雖然咱們雍國開放,但人家楚國也有自己的規(guī)矩,新嫁娘怕羞,不好見夫君的。”

        羞見夫君?

        也不知想起什么,涂曜唇角勾起:“好,就讓她再羞幾日。”

        “這就對嘛,不差這么幾日。”馮公公笑道:“以后這朝朝暮暮,還不是陛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馮公公話音落地,涂曜朗聲大笑。

        這粗鄙直接的話,恰恰打在了他的心尖上。

        一個黑衣人匆匆趕到宅院,單膝跪地道:“公子,長樂川的確已被楚國人動過了手腳,但是撬動的山石有限,依屬下看,規(guī)模不會太大,更多還是掩人耳目,讓楚寶華在大婚之日順利出逃。”

        姜泠哼道:“那我們就添磚加瓦,讓墜落的山石多一些,山火的規(guī)模大一些好了,權當給哥哥的大婚路上增添一些喜氣好了。”

        那人行禮道:“……屬下親自去還是……”

        “很多事沒必要我們親手去做。”姜泠淡淡道:“動動腦子——如今我們勢力尚薄,還是躲在暗處,借助旁人的手為好。”

        下屬一怔:“旁人?”

        “你說雍楚聯(lián)姻,最不情愿的人是誰?”姜泠瞇起的眸子滿是冷冷殺機:“最不情愿的一定是楚國右相,他想圖謀楚國,自然不愿楚國王室借助雍國之力。”

        “據(jù)我所知,右相還一直想讓自己的妹妹嫁與涂躍,和雍國結親呢……”

        “所以我們只需要告訴他,長樂川險峻,山石墜落,出事屢見不鮮的消息,引他去動手就好。”

        “即使雍國調(diào)查起來,那矛頭指向的也是楚國右相。”姜泠冷笑道:“以涂曜的性子,自然不會放過圖謀此事之人,楚國右相定然死相凄慘——那時候楚稚身死,右相被誅,楚國無主大亂,便是我們成事的時機!”

        夜色漸深,明月高懸。

        雍國,公主府人影憧憧,皆是為明日赴楚準備行囊的人。

        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公主在雍國,左不過幾個月的時日罷了。

        楚稚在殿中徘徊,看著那熟悉的一床一榻,一桌一椅。

        要回母國,身邊人皆是興奮的,姝兒笑著道:“明日就要回楚了,公主看看,可別忘了什么東西。”

        忘了什么呢?

        楚稚垂眸。

        從穿書到如今,在雍國呆了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

        可他竟覺得,像是半生那樣漫長。

        以至于要走時,總覺得像是忘了些什么。

        不過這也無妨,之前每次接劇時自己也會入戲,只要離開片場和劇組,一切就會生龍活虎。

        此刻的心情,大約只是“入戲”太深而已。

        楚稚望著床上的小羊枕,想起那一夜眉宇張揚的少年笑道:“這是朕親手做的,全天下僅此一個。”

        “香枕贈美人,以后公主的夢里,也要夜夜皆是朕。”

        “哼!朕可不是來尋你的,是覺得這枕頭實在舒服,來蹭枕頭的。”

        也不知自己死遁后,這枕會流落何處?

        涂曜……還會給旁人親手做枕嗎?還會和旁人共枕嗎?

        楚稚深深呼出一口氣,如下定決心般道:“這個……先帶回楚國吧。”

        姝兒訝異道:“這……會不會太明顯了點兒?”

        “誰做的倒是無所謂。”楚稚努力做出一臉不在意:“主要是枕頭很舒適,非常貼合本公主頸部曲線。”

        既然下定決心去當咸魚,那躺平的時候自然要舒服些。

        楚稚再一轉眸,看到了腰帶上的情詩。

        字字露骨,句句……粗鄙。

        誰能想到那么冷肅沉穩(wěn)的人,竟然也飛揚黏人的像個……大狗狗。

        楚稚默默把情書腰帶也裝進匣子里。

        這些都是涂曜的黑歷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以后涂曜稱霸天下了,自己默默看幾眼也是趣味,怎么能輕易地放在此地!

        必須帶走!

        他再轉眸,看到了那玉剃刀。

        “不管公主是何模樣,都是朕最鐘愛的。”

        “阿曜喜歡的是真實的公主,不是想象的公主。”

        楚稚想起那片刻的悸動,自嘲地笑了笑。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那剃刀也收進了匣子里。

        平心而論,涂曜以后定然會是個好夫君。

        也不知這樣的他,以后會和誰成為真正的神仙眷侶。

        但自己日后只會是以鄰國國君的身份,從此和他遙遙相望罷了。

        楚稚不知怎地只覺得喉頭酸澀,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是口渴,只想壓下喉頭那酸澀滋味。

        當時只顧著擔憂驚恐,聽到的很多話,都沒有好好感受其中的情誼。

        可夜里靜下來,才驚覺涂曜的一字字,一句句,竟像刻在自己腦海中。

        再也揮之不去。

        一定是在雍國太久了。

        自己即將換下這身女裝,去當咸魚國君,還能吃這幾個月楚寶華的紅利……

        楚稚捶床:“不會吧不會吧,楚稚你不會是有受虐狂吧,放著咸魚國君不想當,卻懷念穿著女裝被暴君嚇到提心吊膽的日子!?”

        快樂的咸魚退休生活近在眼前,他還多愁善感什么勁兒!

        第二日一早,姝兒望著楚稚眼眸下的淡淡烏青,猶豫道:“公主昨晚沒睡好?”

        “要回故國,太歡欣激動了。”楚稚淡淡道:“我們這就去驛站吧。”

        從雍至楚,要從京郊的含谷關驛站出發(fā),向南行進上千里。

        姝兒愣了愣:“不用再給陛下通報一聲嗎?”

        “不必驚動陛下。”楚稚低聲道:“過不了幾日還會回來,到時陛下去迎親,也是一樣。”

        含谷關驛站外,群山連綿,風聲呼嘯。

        含谷關位于北地,又是雍國京郊,方圓十里皆是起伏山川,萬丈日光穿透云層覆蓋其上,愈發(fā)顯得氣象壯闊。

        楚稚此番因是回國出嫁,陣仗并不大,只有六駕輕騎馬車,和隨身侍從親衛(wèi),婢女內(nèi)侍。

        在風云翻涌,山野連綿的京郊,顯得無比渺小。

        這也正合楚稚心意。

        因晉國過幾日要來雍訪問,涂曜正親訓兵士,自己出發(fā)前也未曾通報他,想必涂曜也默認大婚時再見。

        楚稚正思索間,滾滾煙塵騰起,陸徽騎馬至他車前,在馬上拱手道:“公主且暫留步——陛下在前方靜候多時了!”

        楚稚揚眸朝陸徽所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屏息了一瞬。

        晨曦之中,雄渾山石突兀而出,涂曜騎著墨色神駒傲然踏于其上,山風吹動,他朱紅色風氅獵獵作響。身后鐵騎一字橫開,再遠處似乎還有十幾車的糧食輜重。

        之前在雍時,涂曜裝殘隱晦,總還有所收斂,如今奪位稱帝執(zhí)掌雍國,身著甲胄端坐馬上,真如新出鞘的刀刃般凜冽曜目。

        儼然是少年天子的威風張揚。

        也許是風太大,涂曜闖進眼眸的一瞬間,楚稚眼圈登時澀澀的。

        如果自己只看到他這一幕就好了。

        但自己偏偏知曉他盔甲下是怕癢的溫熱皮肉,知曉他發(fā)絲甚軟,摸上去很是乖巧,知曉他雖看起來兇巴巴,對心愛的女子卻無比溫順……

        此刻他笑意盈盈前來送別的模樣,和注視心上人的少年并未有所不同。

        正在楚稚百轉千回時,涂曜已緩緩驅馬靠近,他盯著自己幾日未見的小心肝瞅了半晌,低聲道:“眼圈怎么紅了?”

        楚稚看著近在眼前的涂曜,側頭支吾道:“風太大,睜不開眼睛……”

        “傻不傻?”涂曜嘆息一聲,走上前緊緊擁住眼前人:“三日之后,就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了,到時,朕還會在等公主。”

        “到那時,朕和公主此生此世,都不會再分開了。”

        望著涂曜的模樣,楚稚想了想還是沉吟道:“寶華知陛下志在天下,但收復疆土,也許不必去靠戰(zhàn)爭殺伐,而是人心收復。”

        楚稚沒什么圣父情節(jié),但在這個世界呆了幾個月,倒?jié)u漸也覺出身邊人各有可愛,他記得涂曜身為男主,南征北戰(zhàn)大肆,雖說統(tǒng)一,但過程未免兇殘。

        此去之后,山高水長,再見涂曜時,他便是以異國國君的身份。

        這是他以楚寶華,以未婚妻的身份,說出這番話的最后時機。

        涂曜頗感意外的挑挑眉。

        這些話,那些儒生也勸過他,但他向來不會放在心上,有時甚至會怒而處置。

        但這次他的公主竟然也說出了這番話。

        “得人心,養(yǎng)士氣。所言的確不錯,”涂曜眼中有鋒芒掠過:“但是你說的法子,要用多少年!?”

        “江山代有才人出,國運如同戰(zhàn)機,常常轉瞬即逝,若干年后,天命又是否在雍?是否在你我手中?”

        楚稚靜默了一瞬,忽然不知該說什么。

        涂曜揚起唇角。

        他倒絲毫不反感和自家媳婦兒聊這些。

        他知道自己的公主表面看起來驕縱跋扈,其實是個菩薩一般的軟心腸。

        長得就和仙女兒一樣,心腸軟些又有什么錯呢?

        涂曜貪婪地凝望著楚稚精致瑩潤的側顏:“寶華,朕要在我們盛年之時,看到山河歸一。那時,百姓可以不再受各國限制,自由來去,你若想回家看你那病秧子哥哥,朕便親自一路護送你。”

        風聲獵獵,涂曜灼灼望向楚稚:“你若真想海清河晏,便給朕生個兒子吧。”

        楚稚身子一僵:“……”

        “朕要親自教養(yǎng)他。”涂曜眸光是毫不遮掩的鋒銳野心:“朕要讓他——成為真正的天下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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