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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楚稚語氣平穩(wěn),  這句話卻如平地起驚雷般在涂曜耳畔驀然滾過。

        涂曜僵化為石,半晌沒說出一個(gè)字。

        “你在說什么?”涂曜終于怒極反笑,上前一把捏住楚稚的下巴:“到了如今,  你竟然還敢戲耍朕?”

        自己來尋寶華的下落,  楚稚卻敢口出狂言。

        這么蹩腳的笑話,以為他是任憑別人玩弄的傻子嗎!

        “我并未曾戲耍陛下。”楚稚臉色微微蒼白,但聲音卻是平穩(wěn)鎮(zhèn)定的:“這句話我早就想對陛下說,只是拖到今日才說出口……”

        “不可能……”涂曜暗暗用力,  將楚稚下巴捏得越來越緊:“這不可能……你是楚國唯一的皇子,  寶華又那么……那么千嬌百媚,這怎么可能……”

        楚稚如今貴為一國之君,當(dāng)時(shí)也是楚國僅有的皇子。

        雍楚的婚約怎可兒戲?堂堂皇子,又怎會扮成公主來雍……

        這太匪夷所思了。

        楚稚自然不能提他在另一個(gè)世界曾經(jīng)是演員,只輕聲反問道:“陛下經(jīng)過這些調(diào)查,  看到松子草,看到小枸……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嗎?”

        懷疑……

        涂曜眼神定定落在楚稚身上。

        看到松子草的瞬間,  他的確閃過一絲懷疑寶華是男子的念頭,但這只是一閃而過,  他下意識覺得楚國就算想要拿捏自己,俘獲自己的心,也定然會將此事交給女子。

        楚國不會如此大膽,更不會如此不顧體面。

        可他萬萬沒想到……如今不止是男子代嫁,  還是皇子代嫁?

        涂曜泛紅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向楚稚,  一寸一寸的劃過他的臉頰。

        楚稚已恢復(fù)了從容,將深藏在心底的一切和盤托出:“陛下既然調(diào)查了楚國,  應(yīng)當(dāng)也知曉,  那時(shí)我母妃失寵,  楚王的寵姬想要害我性命,楚國國內(nèi)既然不安穩(wěn),我便想逃去國外,那時(shí)寶華因病去世,我便和心腹商議,代寶華出嫁,既能保住和雍國的婚約,也是庇護(hù)和逃亡。”

        涂曜目光微頓。

        他的確已查出了楚王生母失寵,也曉得寶華來楚時(shí),楚稚一直深居不出……

        涂曜何等細(xì)密,前前后后一聯(lián)想,已經(jīng)還原出了事情的所有經(jīng)過。

        怪不得他百思不得其解。

        怪不得他總覺得自己在真相旁邊繞彎,卻總是隔了這么一層。

        原來真相是如此離奇,如此可笑。

        涂曜閉上雙眸,只覺得身上陣陣發(fā)冷,手腕也在發(fā)顫。

        那時(shí)的自己不茍言笑,不輕易動情,可偏偏,寶華那樣明朗純澈,猝不及防闖入他的心扉。

        他把所有的熱烈都盡數(shù)奉上,覺得只有這樣才配得上寶華坦率而毫不設(shè)防的模樣。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一開始就全都是錯的,全都是騙他的。

        他來之前安慰自己了許久許久,他可以接受身不由己的身份欺騙,哪怕寶華只是個(gè)婢女,自己也不會有任何二話,可萬萬沒想到,他的寶華還的確身份貴重,只是……根本不是女子。

        涂曜面色恍惚,喃喃道:“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楚稚想過涂曜的反應(yīng),或憤怒,或悲傷,甚至毫不介意地將他擁入懷中。

        但是從未想過他會選擇不相信。

        楚稚心頭酸澀。

        既然這么不愿相信,那自然更是毫無期待。

        可他還是微微一笑,把想說的話接著說了下去:“陛下為何還不相信呢?我不僅記得陛下說的那些話,還記得陛下送我的九尾狐發(fā)簪,記得陛下很怕癢,說要把一生的軟肋都留給我……”

        楚稚望著一動不動的涂曜,輕輕唱起那一日的小曲。“一望云鬢金步搖,可否共偕白頭老,二望眉眼含情俏,誰家少年思春宵……”

        楚稚的聲音有幾分飄忽:“陛下,這是我們訂婚那日,喜娘唱的曲,陛下還記得嗎?”

        涂曜背影巋然不動如山,手掌卻緩緩緊握成拳。

        他怎會不記得?

        那么熟悉的曲子,經(jīng)常入夢的曲子,可頭一次,這曲子讓他渾身顫栗:“你閉嘴!”

        涂曜終于出聲,遙遙望向座下的楚稚。

        日頭正盛,明亮到模糊光線將楚稚籠罩。

        他站在這里,忽然看不清楚稚的面容。

        好陌生……

        陌生的不止是眼前的楚稚,還有記憶里的寶華。

        楚稚眸間流光閃動,最終卻只是沉默而立。

        又是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

        好像就是拿捏住了自己不會將他如何,才肆意妄為,最后把難題甩給自己。

        這平靜落在涂曜眼里,也成了沉默的囂張。

        “楚稚,你很得意吧?”涂曜短促的笑了兩聲,卻滿是悲涼自嘲:“你是寶華時(shí),看朕對你愛而不得,對你日思夜想?你是不是覺得朕很可笑?”

        “在你是楚稚時(shí),你看朕痛苦不堪,看朕魂不守舍,看朕情不自禁地再次被你吸引……你是不是覺得朕是全天下最大的傻瓜?看朕被你玩弄于掌心之中,你很開心吧?”

        楚稚沒有說話,眼淚卻大顆大顆滾落:“我……我從未如此覺得過……我一直把陛下放在心里,又怎會覺得你可笑呢?”

        他鼓起勇氣才說出“放在心里”這種話,但涂曜卻哈哈大笑起來,目露癲狂:“放在心里……放在心里……楚稚,你究竟把朕當(dāng)什么?”

        涂曜慘笑道:“你是寶華時(shí)就開始騙朕,朕把你當(dāng)做此生的結(jié)發(fā)之妻,想要親近你哪怕分毫,可你明知朕厭惡男子,你卻還和朕逢場作戲百般遮掩?!朕把心盡數(shù)捧給你,連夢里都是大婚,你卻來了個(gè)死遁逃脫,留下朕一人,你把朕所有的愛意,期許都碾碎了,你知道朕當(dāng)時(shí)有多痛嗎?”

        “然后你搖身一變成了楚稚,妙啊,真是妙啊。”涂曜仰頭苦笑,眼尾卻隱隱含淚:“朕上窮碧落下黃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寶華竟已成了一國之君!!你就在朕身邊啊,你看著朕痛不欲生,你看著朕絕了生念,你明明只要站出來說一句,就能讓朕不那么痛苦,可你緘口不言,只為了讓朕永遠(yuǎn)痛苦愧疚,永遠(yuǎn)善待你!永遠(yuǎn)做你楚國的庇護(hù)!!”

        涂曜將壓抑許久的情緒盡數(shù)宣泄,胸口陣陣抽痛,眼眸透出幾分悲涼和自嘲。

        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接受真相。

        可真相比他想的還要離譜,還要?dú)埲獭?

        他最不能接受的,是楚稚親歷了所有。

        他什么都知道,卻什么都不說,若不是自己逼問,他還要隱瞞到何時(shí)??

        楚稚眼前模糊一片,卻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

        “我承認(rèn)陛下說的都是我曾做下的事,但我沒有陛下說得那么不堪。”

        楚稚顫著手打開了面前的匣子,里面竟是一葉葉的菩提,雖已干涸,卻被保存得很好。

        “這是陛下在楚國時(shí)給寶華傳遞的心意,那一日我等在河畔,把陛下寫的所有字句都悉數(shù)撿起保存……”

        楚稚又把匣子打開了一層,日光斜映,將他纖細(xì)的影子拉得修長伶仃:“這是我獨(dú)自搜尋的糖果,我偶然知曉了陛下為大婚準(zhǔn)備了各地的喜糖,甚至冒火去救下,便想著和陛下一同搜尋,也許……也許真的能等到我們用上的那日……”

        楚稚磕磕絆絆的,想要把一切解釋清楚。

        他知道這件事最開始就是他騙了涂曜,錯就是在他。

        但他從未冷眼旁觀過他的痛苦。

        他也一直……都在遠(yuǎn)遠(yuǎn)地念著他,記掛著他。

        甚至,和涂曜比起來,他更像是單相思。

        殘忍之處就在于,他一直清晰的明白,涂曜愛的是寶華,而不是他楚稚。

        “若陛下愿意。”楚稚定定看涂曜半晌,一字一句緩緩道:“若陛下愿意,我們也可以像楚國街上的男子一樣,攜手在日頭下走一走,像我們曾經(jīng)說好的那樣,夏日去看荷花,秋日去觀落葉,冬日去看雪……一起去做很多很好的事情……”

        “陛下還愿意嗎?”

        涂曜一步步走下臺階,眼神似譏似嘲:“朕不愿意!”

        喜糖,菩提葉……

        楚稚說得情真意切,但卻讓此時(shí)的涂曜瞬間回到當(dāng)時(shí)的場景里。

        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為情所困近乎癡傻,不理國事心字成灰……

        可楚稚呢?!

        他口口聲聲愛自己,卻冷眼旁觀了那么久??

        涂曜走下臺階,一步步走到楚稚身畔,愴然一笑:“你不是寶華,寶華那么愛朕,她若有自由,根本不會看著朕那般悲痛還置身事外,你也不是楚稚,哥哥對朕處處照拂臨危并肩,也不會冷眼旁觀。”

        和寶華的交往,對楚稚的相處,都滿是謊言和算計(jì)。

        他日夜不寐的痛苦。若是楚稚不曉得,他都可以原諒。

        難道他涂曜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過往的回憶一瞬間涌上心頭,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

        楚稚苦笑道:“那請陛下告訴我,我若早早告訴陛下一切,陛下會既往不咎,放過楚國嗎?”

        涂曜向來睚眥必報(bào),盡管之前柔情蜜意,那也都是因了寶華。

        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又怎么會忍耐。

        涂曜定定看向他:“那你為何現(xiàn)在又將一切告訴朕,又憑什么覺得朕會既往不咎了?”

        “我沒有那么自作多情。”楚稚低咳兩聲,目光戚然道:“這一切都是因我欺你而起,我自會承擔(dān),只是楚國和孩子都是無辜的,還請陛下不要牽連。”

        涂曜輕輕拍了拍掌心道:“事到如今,你還在為楚國著想,真是個(gè)一心為民的好國君啊。”

        “只是你何曾為朕想過?你又何曾信任過朕?!”

        涂曜笑著搖頭,隨即決絕抬步,朝殿門走去。

        兩人緩緩擦肩。

        楚稚再也忍不住,抬眸對上涂曜的面龐。

        他一直念著涂曜,想著涂曜。

        這是他們最后的可能了吧。

        “陛下,我們回不到初相識的時(shí)候了,對嗎?”

        涂曜背對著他,聲音微微發(fā)沉:“楚稚,朕情愿這一世從未認(rèn)識過你。”

        楚稚和涂曜在在戰(zhàn)場上突然雙雙離開,陸徽和小武等因了過于擔(dān)憂,便也跑去跟隨,站在殿外把守。

        孟守等楚人見了,也立刻不甘示弱趕上了前。

        兩人的對話,這些親信也聽到了大半。

        本來兩軍對壘,兩方人殺氣騰騰,但聽了兩方國君這番對話,一時(shí)間大眼瞪小眼,僵在了原地。

        涂曜猛然推門,便看到門外幾人呆若木雞,如遭雷擊的表情。

        涂曜冷冷掃視他們一眼,步伐未作停留。

        戰(zhàn)場上,雍軍在城池下等待,將士們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

        看到涂曜走出,親信大將忙追上去問:“陛下,和楚國商談得如何?”

        “……寶華公主呢?那奸賊給還是不給咱們?”

        他們都是和涂曜一起在軍隊(duì)中摸爬滾打上來的,出言無忌。

        涂曜翻身上馬,冷冷道:“先退兵。”

        “退兵?!”大將登時(shí)驚了:“雖然咱們這次只帶了幾千人,但可是有任務(wù)在身的!這次是為了給陛下討老婆的,公主沒到手,咱們怎能退兵啊!”

        “末將定然要逼迫楚王那奸賊,讓他把陛下老婆交出來!!”

        “閉嘴!”涂曜望著楚國高聳的城墻,咬牙冷冷下令道:“朕說了,先退兵!”給陛下討老婆的,公主沒到手,咱們怎能退兵啊!”

        “末將定然要逼迫楚王那奸賊,讓他把陛下老婆交出來!!”

        “閉嘴!”涂曜望著楚國高聳的城墻,咬牙冷冷下令道:“朕說了,先退兵!”給陛下討老婆的,公主沒到手,咱們怎能退兵啊!”

        “末將定然要逼迫楚王那奸賊,讓他把陛下老婆交出來!!”

        “閉嘴!”涂曜望著楚國高聳的城墻,咬牙冷冷下令道:“朕說了,先退兵!”給陛下討老婆的,公主沒到手,咱們怎能退兵啊!”

        “末將定然要逼迫楚王那奸賊,讓他把陛下老婆交出來!!”

        “閉嘴!”涂曜望著楚國高聳的城墻,咬牙冷冷下令道:“朕說了,先退兵!”給陛下討老婆的,公主沒到手,咱們怎能退兵啊!”

        “末將定然要逼迫楚王那奸賊,讓他把陛下老婆交出來!!”

        “閉嘴!”涂曜望著楚國高聳的城墻,咬牙冷冷下令道:“朕說了,先退兵!”給陛下討老婆的,公主沒到手,咱們怎能退兵啊!”

        “末將定然要逼迫楚王那奸賊,讓他把陛下老婆交出來!!”

        “閉嘴!”涂曜望著楚國高聳的城墻,咬牙冷冷下令道:“朕說了,先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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