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涂曜神情晦暗復雜, 明顯不愿多說。
但那黑臉將軍仍緊追不舍:“陛下,那咱們這軍隊?”
天下流傳著“雍軍一出,所向披靡”的說法, 他當然不愿無功而返輕易退兵,這一次雖然沒指望這幾千名精銳能收復楚國,但至少也要給楚國個下馬威,讓楚國狠狠吃個教訓。
不戰而退, 這對雍軍來說, 無異于天方夜譚。
那黑臉將軍看涂曜策馬要走,還要再勸, 卻被趕上來的陸徽悄悄摁住, 道:“哎哎,我勸你還是別多嘴了。”
那將軍一臉懵逼怒氣:“陛下今日怎么如此反常?那楚王給陛下灌了什么迷魂藥,竟讓陛下臨陣退兵?!”
陸徽看了一眼不開竅的眼前人,搖頭挑眉道:“怕是以后反常的時候會越來越多,你們也長個眼色……”
黑臉將軍:“???”
陸徽一眼便看到了一旁迷茫的小枸,他本坐在涂曜馬背上,涂曜去尋楚稚時, 他便被人抱離了那甚是高大的御馬,坐到了一旁,方才涂曜過來,卻沒有理會小枸, 一個孩子可憐巴巴坐在刀光劍影的戰場上, 很是格格不入, 也挺讓人心疼的。
陸徽在心底嘆息一聲, 親自走過去, 撩袍蹲下, 將坐在車轅上的小枸抱在臂彎上。
“等等……”那黑臉將軍如同一個憤怒小鳥般跳起來:“你準備把這小東西帶到哪兒去?!”
他一心只有戰事,既然涂曜曾說這小東西是質子,那就和戰略裝備一樣,是攻擊敵方用的!
陸徽一個親將,要把他的戰略裝備帶去何處啊!
陸徽抱著小枸,淡淡道:“抱去哪兒都不必向你匯報——還有,我勸將軍對這孩子客氣些,免得日后后悔都沒地方哭!”
說著便頭也不回,直接抱著小枸離開了,小武在一旁忙撐開傘擋在二人頭頂,為小枸遮日頭,馮公公還給這孩子扇著扇子。
小枸被陸徽抱在懷里,還往后張望著,對那將軍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奶奶的……”此人看不慣這二人的做派,但望著小枸酷似涂曜的五官,愣是沒敢說出太過分的話,氣呼呼的哼道:“一個質子,快被他們伺候成太子了!”
一開始城墻上下的楚軍看雍軍有松動的趨勢,還以為是要變幻隊形。
皆是一臉嚴肅認真對待。
結果……眨眼之間,整裝待發的軍隊,就如同退潮一般真的走了!?
就這么走了???
楚國將士在塵煙之中面面相覷,忍不住懷疑這是疑兵之計。
但雍軍向來是狠沖猛攻的打法,這明顯不是他們的路子啊?
難道是……他們陛下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已經說服了雍王退兵?!
楚國將士眨眨眼,只覺得這場戰事很不真實。
孟守等心腹本擔心楚稚吃虧,才匆匆過去旁聽。
本以為二人定然是探討國事利益,誰知……卻聽到的每句話都宛如一個驚雷……
直接把他們炸懵在原地。
原來陛下和雍王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原來陛下還戀慕著雍王……
那這仗,就不再是兩國之間的利益紛爭。
而是夾雜了太多的紛亂糾葛……
他們能運籌帷幄戰事,卻無法左右二人之情……
看來時局的關鍵,不是兩國,而是兩位君主……
還真是一番話語,兩個天地。
涂曜推門而去,幾人本想推門走掉,卻看到房內楚稚的身子有些搖晃,竟像是站不穩的模樣。
孟守等人顧不得許多,立時沖進殿內護住楚稚,輕輕喚道:“陛下……”
楚稚抬起雙眸,離得太近,眾人都看到他們主君眸子還有未褪的薄薄霧色,朦朧易碎,讓人……不由得心生嘆息。
孟守等人對視了一眼,語氣誠懇道:“陛下萬金之軀,無論如何,都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啊!”
他們都看不慣涂曜那盛氣凌人的模樣。
都是君主,怎么?誰還要矮他一頭?!
他們陛下也身系楚國安危,又怎能自輕,一心系于男子之上?
楚稚看向孟守,雖還是有幾分失了神的模樣,聲音卻是清明的:“外頭事態如何了?”
“雍國已退軍,將士們還等在外頭,等您示下……”孟守頓了頓:“陛下身子虛榮,不若先乘轎輿回去,由臣去和將士……”
“孤要親自去……”楚稚費力的勾勾唇,牽扯出細微自嘲的笑意:“兩軍對陣,孤不能讓將士們看著他們的君主未曾一戰就倒下……”
孟守說得沒錯,在其位,謀其政。
他既然身為楚國的君主,在此刻便要走上前,親自為將士們解惑,而不是耽于兒女情長,偷偷離開黯然神傷。
孟守點點頭,小心扶著楚稚走出殿去。
楚國的將士們有幾分騷動,看到楚稚緩緩從殿堂內走出,登時都安靜下來。
日光下,他們的君主袖袍當風,嘴角噙著淡笑,論體格凌厲自然是比不上雍國那位,但他那股子上位者的氣質卻讓人安心臣服。
好像只要有他在,楚國就無需懼怕他國。
“如諸位所見,雍國顧念往日盟友之情,已經退兵了,今日諸位守護家國,都辛苦了。”楚稚聲音稍啞,透出醇厚沉穩:“楚稚在此,代楚國二十幾萬百姓謝過各位。”
“為陛下效忠,不辛苦……”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城墻上下登時此起彼伏的喊了起來。
楚稚心中一片溫暖,他含笑緩緩抬了下手,周遭登時安靜下來。
“這次雍國突襲,雖又離去,但不知何日便會卷土重來,這些時日你們萬萬不能麻痹大意,就連睡覺時,都要給孤睜著一只眼睛!”
楚稚聲音銳利,細聽卻有意一絲不易被察覺的虛弱。
那些將士齊齊道:“陛下放心!”
楚稚點點頭,眸光看向城墻上下盔甲在身的將士,這些兒郎都是楚國的精銳,脫去這身戰袍征衣,也是楚國百姓的兒子,丈夫,父親。
“經了今日一事,我們也該曉得,國弱,就要偏安一隅!就要受人欺凌!若我們和雍國一戰,在自家門口卻慘敗而歸,那就是告訴全天下,從今往后,誰都能來到楚國城墻下叫囂,誰都能踩我們一腳再揚長而去!”
日光下,將士們緘默不語,目光滿是堅毅。
他們一直將雍國視為盟友,心里有了靠山,在軍事上便多少有些懈怠,沒曾想雍國精銳也會有兵臨楚國城下的一日。
“當然,也不必將雍視為仇寇,他仍是我們的盟友。”楚稚面上有幾分蒼白,強穩住身形道:“但如今的天下弱肉強食瞬息萬變,我們能靠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刀劍!”
將士們的聲音洪亮刺破蒼穹:“謹遵陛下之命!”
離楚稚最近的孟守卻敏銳發現了楚稚的搖搖欲墜,上前扶住自己的國君,示意將軍將士兵帶離。
楚國鳴金收兵,緊閉城門,將士紛紛退向城中。
楚稚和孟守坐在馬車中,孟守面上已有幾分焦灼:“陛下臉色不太好,回去讓安太醫診下脈吧。”
楚稚輕咳兩聲,強笑道:“孤的身子孤曉得,只是有些氣血兩虧,但對性命是無礙的。”
孟守便不言語了。
氣血兩虧……
當時陛下大婚后來楚,雖沉靜了不少,也是神采奕奕的模樣,如今正值少年,短短不到一年之間,為何會氣血兩虧?!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但這畢竟涉及君主私事,他也不好多干涉,實在忍不住才憋出一句:“要不再找幾個補氣血,調理產……產后身子的太醫來宮中待命……”
話未說完,自己卻尷尬得不知往何處看。
楚稚輕笑一聲:“孟大人的心意,孤心領了……”
馬車內的氛圍多少有些尷尬,恰逢此時,車外幾聲對話隱約傳來。
“你說雍國國君為何會突然退兵?”
“還能有為什么?還不是畏懼咱們陛下的威嚴,嚇退了。”
“……這有點兒懸吧,雍國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戰神,看起來又很有氣度很威嚴的樣子……咱們陛下……”
“哎哎哎,你怎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雍國那算什么威嚴?一介武夫只知道打打殺殺而已,怎能比得上我們國君的氣度和心胸?”
孟獲唇角微揚道:“陛下,他們都很愛戴您呢……”
如今聽到誰說個涂曜的壞話,他都覺得心中暗爽。
楚稚也勉強牽出了一絲笑意。
心中卻是一陣抽痛。
涂曜已經知道了一切,看向自己的眼神卻那么陌生。
他說的話,字字如刀,命中自己的心頭。
也許……真的是自己負了他吧。
但他已很累了,無力,也無心去彌補。
他不愿再想此人,也真的不愿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月明星稀,大帳依次亮起了燈。
在帳外徘徊許久,陸徽還是決定走了進去。
“陛下……”陸徽單膝跪地,回稟道:“屬下已經把小皇子安頓在了您一旁的帳子中,有專門的親衛看守,定然不會有失。”
涂曜高大的身影背對著他,聞言并未轉身:“朕知道了,退下吧。”
陸徽有些擔憂,上前兩步道:“陛下,楚王陛下的事兒……”
一語未出,涂曜冷冰冰的聲音已然響起:“朕讓你跪安,你聽不懂?!”
陸徽心中萬千想說的話,也只得嘆息一聲,跪安退出大帳了。
腳步聲漸漸走遠,帳內終于只剩下他一人。
涂曜仰頭,天際處一輪孤月漾著柔和,將清輝灑下人間。
不久之前,他還曾對月緬懷過寶華,想著那如仙子般瑩白無暇的女子,是不是就此棲于月中……
涂曜緩緩閉上雙眸。
今日楚稚的一字一句,再次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我沒有陛下說的那么不堪……”
“若陛下愿意,我們可以一起去做很多很好的事……”
在白日,他滿心都是憤懣,幾乎沒有認真去想這些意味著什么。
可如今皓月當空,楚稚微微有些哽咽的話語在他心頭反復回繞,如同一根又細又緊的琴弦,將他的心扯得又疼又澀……
今日他好像哭了……他好像從來沒見過楚稚那樣流眼淚的模樣,就算是……就算是在生小枸小暑時,自己再見他時,他也是蒼白而堅韌的。
可是今日卻當著自己的面哭了……
不止哭了,還從背后擁住了他……
涂曜心底一陣顫栗。
當時的場景明明那般憤懣委屈,可自己偏偏將他的話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甚至那時楚稚的溫度,楚稚指尖的顫抖,自己都記得一清二楚……
為什么?!
心底說不出的角落里,似在隱隱期盼著什么。
涂曜深呼一口氣,走到書桌前,咬牙拿起朱筆。
他要趁著今日的情緒,把楚稚如何騙過他,如何欺負他的事情統統寫下來。
以防自己意志不堅,在那雙眼眸里再次沉淪。下來。
以防自己意志不堅,在那雙眼眸里再次沉淪。下來。
以防自己意志不堅,在那雙眼眸里再次沉淪。下來。
以防自己意志不堅,在那雙眼眸里再次沉淪。下來。
以防自己意志不堅,在那雙眼眸里再次沉淪。下來。
以防自己意志不堅,在那雙眼眸里再次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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