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工
還沒來得及借病休息幾天,項穗穗就被項母催促著上工,畢竟少了一個人的工分,家里就少分幾斤糧食。
天還沒亮,項穗穗就被咚咚作響的敲門聲驚醒,睜開眼才意識到,和自己住在一個屋子的項麥子已經去縣里的廠子上班去了,以后就暫時住在職工宿舍。
項穗穗匆匆忙忙換好衣服,走出房門,發現天才蒙蒙亮,藍色的天空此時還被黑色包圍著,大概四五點的樣子。
“穗穗,我們先走了,你等會兒鎖好門趕緊過去。”
項穗穗一邊點著頭,一邊去水缸里舀水洗臉,只是手剛碰到水的邊緣,就猛地縮了回去。
這水也太冰了!
項家人習慣用冷水洗臉,按項爸的話,用冷水洗洗臉,一整天都是精神的。
但項穗穗看著紅瓷盆的水,怎么也不愿意把手再放下去。
好在項家人上工的時候,是全家老小一起去的,此時家中只剩項穗穗一個人。
項穗穗重新走到廚房,拿起玉米桿子和麥稈,燒起水來。
雖然一開始被白煙嗆到了,好在火也順利地升起來了。
見灶中的火越來越大,項穗穗把自己前幾天從張大娘那里拿來的玉米丟了進去,不久就冒出了玉米的香氣。
用熱水洗完臉后,項穗穗把烤好的玉米從灶中挑了出來,還沒開始吃,肩膀就被輕輕拍了下。
“小妹,你咋在這偷吃呢!”
項穗穗看是吊兒郎當的項二哥,心里舒了口氣,想著幸虧不是項三哥,要不肯定會說自己吃獨食,還要去告狀。
“二哥,你可把我嚇壞了。分你點還不行嗎,你別往外說。”
項二哥將玉米粒掰下來,兩人分好后揣進口袋里,想什么時候吃都成。
項穗穗一邊往嘴里塞著玉米粒,一邊問正鎖大門的項二哥。
“二哥你怎么又回來了?”
“還不是媽看你磨磨唧唧的,怕你因為腦子不清楚又記不清路,才讓哥過來看看。你說你都十七歲的大姑娘了,怎么還這么貪吃!”
項穗穗看項二哥自己吃的倒是起勁,便趁他不注意伸手去拿。
“你不貪吃,你把玉米還給我!”
兩人打打鬧鬧的,很快就到了生產田。
現在生產隊的工作就是將地里的田犁好,然后播種。
地里的男女老少,手中都拿著鋤頭,高高揚起,重重落下,這種力氣活,村民中倒是少有偷懶的,偶爾有一兩個偷奸耍滑的,被旁邊的記分員看見了,也是要少算工分的。
項穗穗看著相較于下地干活的村民,顯得相對輕松的計分員,心里忍不住酸了起來。
“媽,計分員要怎么才可以當啊?”
項媽正犁地,聽見這聲音,回頭一看,小閨女還待在剛來的地方,地是一點沒犁,沒好氣道:“你老老實實種地,計分員這事就別想了,人家是大隊長的侄子。”
“哦。”
項穗穗還沒開始犁地,就全身無力,只耷拉著腦袋,把要犁的地,當成害自己穿越的罪魁禍首,狠狠地揮著鋤頭。
項媽看她干活雖然沒什么技巧,但好在力氣足,也稍稍滿意了。
日頭很快就升起,明明是九月,初秋時節,頭頂上的太陽還火辣辣的。
項穗穗跑到地頭,拿起隨身帶的水壺就猛灌了下去,而后就癱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聽到項媽在喊自己,項穗穗感覺自己耳邊的兩條辮子真是討厭,索性取下其中的一個皮筋,將頭發挽起,然后又戴上她特意從家里帶的草帽,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
幾個正做活的年輕人忍不住偷偷看項穗穗,剛才休息的時候,她就把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白晃晃的手腕。
許英杰也緊盯著從自己身邊經過的項穗穗,只是項穗穗并沒有注意到他。實在是因為之前穿戴整齊、特意打扮的許知青,和現如今因為接連幾天上工,累的腿腳發軟的許英杰,差別過大。
“英杰,你喝點水。”
看著面前遞來軍綠色水壺的石曉靜,還是和往常一樣文靜內斂,只是現在許英杰胸中有股莫名的火氣。
“不用。”
許英杰伸手,卻不是接水壺,而是想把水壺推回去,只是石曉靜并沒有注意到,順勢松了手,水壺就掉在了地上。
“許英杰你怎么回事,曉靜好心給你送水,你怎么這么蠻橫啊!”
石曉靜連連擺手,想解釋只是自己失手弄掉的,只是從眾人的視線看去,就是許英杰故意把水壺碰掉的。
“對不起。”
許英杰也不想多做解釋,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話,就和其他人換了位置。
石曉靜還想追過去,只是被身邊噓寒問暖的一群知青攔住,邁不開步子。
她只能表面上感謝著其他知青的安慰,心里卻埋怨著這群人多管閑事。
一聲哨響,眾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找個陰涼的地方吃中午飯。
項穗穗感覺自己現在可以吃掉一大份牛排,現在雖然吃不上牛排,但是隨便吃點臘肉也是好的。
只是她滿懷期待地盯著項媽一點點掀開籃子,里面放的卻只有玉米面餅,和咸菜。
項媽將咸菜遞給其他人,等到了項穗穗這兒,卻看見她一臉沮喪。
“媽,怎么天天吃咸菜啊?”
“誰想整天吃咸菜,媽還想著等你有錢了,帶媽天天上國營飯店吃葷菜呢。”
項穗穗也沒力氣和項媽頂嘴,只好不甘愿地接過一張玉米餅子,沒力氣地咬了一口。
項爸看其他人都在吃著飯,便偷偷地給項穗穗使著眼色。
項穗穗見狀,連忙悄悄地跟了過去。
項爸見周圍沒人,才從懷里掏出來幾張票和錢,遞給項穗穗。
“等下午下工以后,去買兩個肉包吃。”
項穗穗接過錢,聽到這話,趕緊回道:“我給爸你留一個。”
項爸搖搖頭:“你自己吃就成,別讓你哥還有你嫂子看見了。”
項穗穗重重地點了點頭。
項爸先回大樹底下,項穗穗正想過會兒再回去,就聽見不遠處有動靜。
“你說石知青怎么還不理我啊。”
聽著項建業的抱怨,鄧亮掏出口袋里的煙,遞給他一只。
接著一邊吞云吐霧,一邊給好兄弟出謀劃策。
“會不會是你誠心沒夠?”
“還不夠啊?我自家的活都是躲過去的,石知青那地,可都是我一鋤頭一鋤頭犁出來的。”
鄧亮也搞不懂這城里的知青在想些什么,只能試探著問:“那你說幫她干活的時候,石知青說什么了沒?”
“也沒說什么,就是干完活我想和她說幾句話。旁邊的知青讓我不要再騷擾她了,說石知青脾氣好,不懂得拒絕,我這樣做讓她很為難。可是,我當時幫忙的時候,石知青還是很高興的,還說我人好。”
鄧亮覺得有點不對勁,大膽揣測起來:“這石知青,不會把你當成不要錢的勞工了吧。”
項建業將手里的煙往地下一扔,狠狠地踩上一腳,像是生氣了。
“怎么可能,上次落水,我把她救上來之后,她還說害怕,抱著我不讓我下去,要不我怎么會……”
鄧亮眼睛都瞪圓了,連忙催促:“她抱你了?什么時候?你什么時候落水了?”
項建業卻不肯繼續說下去,這事項爸項媽都叮囑過他,不要把項穗穗腦子摔壞的事告訴別人,還沒有出嫁的姑娘,壞了名聲可怎么辦。
“哎,你別管什么時候落水,你就幫我想想,現在到底算是個什么事?”
項穗穗躲在大樹后邊,聽得一清二楚,想著要是讓項三哥繼續說下去,指不定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落水的事說的一清二楚,到時候全村都知道了。
“項建業!你躲在這偷懶,媽剛才還找你呢,我這就告訴她去!”
項建業嚇了一跳,見是項穗穗,雖然相信項媽知道他偷懶也不會罵他,只是還是擔心被添油加醋說了以后,自己又要去挑水。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就被一旁的鄧亮推到一邊。
“這是小妹吧,我是你亮子哥,還記得我不?”
項穗穗看著面前這人穿著花襯衫,扣子也不好好系,頭發分到兩遍,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怎么看都像項媽嘴里說的“二流子”,不禁站遠了點。
“反正我一會兒就告訴媽去,你要不回去就等著瞧吧!”
說著項穗穗就大步走開了。
項建業踹了一旁的樹一腳,罵道:“項穗穗真是越來越討人煩了!”
鄧亮盯著項穗穗的背影,直到頭上落上了樹葉才回過頭。
“我看咱妹子是越來越好看了,不比石知青好看嗎,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眼神有問題。”
項建業忍不住撇嘴,聽見鄧亮這話,又順勢踹了他一腳。
“誰是你妹子?”
項穗穗回去后不久,項建業就蔫蔫地回來了。
項建業看項爸項媽也沒追問自己去哪了,也不去看項穗穗,扭著頭上工去了。
聽到項三哥的談話,項穗穗就盯著他,看項三哥又想跑到石曉靜那里,把農活丟給項家人,項穗穗就開口喊項媽,反復幾次,項三哥也不敢輕易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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