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竹杠(四)
平日里看似寬厚的李老爺,實則膽小無能,即便心中不愿,也根本沒有膽量反駁他的母親。
先頭李家夫人的三個女兒甚至不是同一個父親,而且孩子們的過世也全都不是意外。前頭那位夫人也不是病逝,而是投繯自盡。
這可怕的真相讓李夫人惶恐不已,夜夜驚夢。
可憐她一個孤女,連為她出頭的人都沒有。她這才明白為什么“好運”會落在她頭上,李家只是看中了她無人可依而已。
雖然萬念俱灰,可她斷然不肯走上先頭那位夫人的老路,也許是她的決然,也許是先頭那位夫人自盡的事情,讓重視名聲的李老夫人有所警惕,不允許李家夫人再有意外發(fā)生。
所以嫁進來的第一年,除了沒有絲毫自由之外,日子還算安穩(wěn)。
然而她到底低估了李老夫人那個毒婦,千防萬防,也沒有防住,最終竟然被下了藥。
她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終究被李家毀了。
大夫來把脈之前,她其實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所以才會找了借口將丫鬟支了出去。
那位大夫她見過幾次,知道是個心腸很好的人,所以她開口央求,那位大夫果然答應(yīng)了。
她怎么可能讓李家母子如愿以償,接下來的日子,她看上去安分守己,其實是暗地里在等待機會。
因為大夫說她的身體需要休養(yǎng),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李老夫人也沒有其他動作。
她等了兩個月,當(dāng)看到丫鬟端上來蟹釀橙的時候,就知道機會來了。
孩子離開她身體時,她疼得撕心裂肺,卻前所未有的暢快,尤其知道那是個男孩的時候,看著李老夫人目眥欲裂的神情,她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李老夫人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可也一時拿她沒有辦法,就遷怒了那位無辜的大夫。她心中很是愧疚,但現(xiàn)在的她自身難保,對此也無能為力。
她原本以為一輩子就只能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可是今日卻有人給了她生機。
李夫人將荷包中的其中一張紙條交給了李老夫人。
原本橫眉立目的李老夫人在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瞳孔微顫,竟然有些發(fā)怵。
上面赫然寫著的是李家前頭那位夫人娘家的聯(lián)絡(luò)方式。
前頭那位夫人出身蒼梧郡的一個富商家中,原本兩家也算門當(dāng)戶對,但是沒想到那家出了個厲害的人物,短短幾年時間,家產(chǎn)翻了數(shù)倍,已經(jīng)遠(yuǎn)不是李家可以相提并論的。
李老夫人生怕那家人知道內(nèi)情后報復(fù),所以那位夫人過世不久,家中仆人全都遠(yuǎn)遠(yuǎn)地發(fā)賣到了西北。即便如此,娘家人前來吊唁之時,仍對李家諸多不滿。
李老夫人將紙條狠狠拍在桌子上:“你以為你胡說幾句,就能挑撥離間?他們就會信了?”
李老夫人在李家積威甚重,她的突然發(fā)火,讓李夫人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李夫人微微垂首,假裝看不到李老夫人怨毒的視線:“聽說那家人當(dāng)年就有所懷疑,只是因為沒有證據(jù),才不了了之的。現(xiàn)在有了我的書信,我想他們定然不會被輕易糊弄過去。到時候……到時候鬧起來,你們或許是不會被定罪,但是李家一定會顏面全無,再無立錐之地。”
李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李家門面,毫無疑問,李夫人的話捏在了她的三寸之上。
她死死盯著李夫人。
“如果明日我不能離開李家,就會有人將信送出去的。可只要你們肯放我離開,我就會把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絕不向第三個人透露。”李夫人抹了抹眼淚,囁嚅道:“我只是想像個人一樣地活下去。”
李老夫人狠狠握拳,她已經(jīng)讓人片刻不離地看著這個人了,之前未曾想到她能找到機會串通大夫隱瞞懷孕一事,今日更是想不到,這個人居然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安排出這么多的事。
她當(dāng)真小瞧了這個女人。
李老夫人轉(zhuǎn)頭想問問兒子的意見,卻只看到個一臉驚惶頹廢、毫無男子氣概的人,她只能在心中喟嘆,家門不幸啊!
第二日一早,李夫人就帶著和離書和為數(shù)不多的嫁妝匆匆離開李家。
出城前,李夫人到了醫(yī)館前,當(dāng)著周圍街坊鄰居的面向王大夫賠罪,只說是丫鬟伺候不周,才會導(dǎo)致小產(chǎn),并非是王大夫的錯。
就此洗清了王大夫醫(yī)術(shù)不精的罪名,也斷了李家繼續(xù)找王大夫麻煩的念想。
之后又說,自己傷了身子,無法為李家綿延子嗣,心中不安,已經(jīng)自請下堂。
眾人恍然大悟,雖然覺得惋惜,但也在情理之中。
李夫人向跟在車隊后面的李家管家道謝:“是我對不住李家,送到這里就好,以后的事情就不麻煩李家人了。”
管家是李老夫人的心腹,也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背后真相的人,見李夫人這番做派,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暗含威脅地笑道:“老爺吩咐過,到底夫妻一場,所以還是送到家,他才好放心。”
李夫人淺淺一笑:“老爺情深義重,卻不是我不知進退的理由。我雇了鏢局的人送我回去,就不麻煩管家了。”
管家沒有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女人,一朝翻身,心機手段多得讓人應(yīng)接不暇。
正說著話的時候,果然見幾個鏢局的人走了過來。
原本李老夫人的意思,是讓管家送出城后,尋個安全的地方將人徹底解決了,免除后顧之憂。
可是現(xiàn)在即便他跟著去,論身手,也不是那幾個走鏢之人的對手。
而且李夫人剛才的一番話,將責(zé)任攬在自己身上,也算是替李家保守了秘密。
思忖片刻后,管家決定先行回去,來日等李夫人回了娘家,這件事情風(fēng)頭過去再解決也不遲。
顧南風(fēng)和祝業(yè)安仍然坐在醫(yī)館對面的食肆二樓,將下面發(fā)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你給她的口信寫了什么,她為什么會乖乖按照你的吩咐行事?”顧南風(fēng)好奇。
“給了她一個活下去的希望罷了。”祝業(yè)安眸色一動,流露出一絲落寞,“身處地獄之中時,但凡有人給個機會,都會牢牢抓住的。”
顧南風(fēng)不料竟然說到了祝業(yè)安的傷痛之處,習(xí)慣了他云淡風(fēng)輕不將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樣子,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忍看他的神情。
她輕咳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你不好奇,李家的事情你究竟猜對了幾分嗎?”
哪里想到祝業(yè)安不接茬:“不好奇。好奇心太過的人會死得快。不過你若是想知道的話,可以等李夫人出城以后過去問問。”
顧南風(fēng)啞然,白了他一眼:“不必了,你不用挑起我的好奇心,我也想活得久一些。”
祝業(yè)安掩唇輕笑出聲。
事情算是順利解決,只是便宜了李家那對歹毒的母子。
白英從人牙子手里挑了兩個看上去還算伶俐的男孩,來照顧師傅的起居,自己背著包袱款款地進了祝家。
白英來的那日,懷里抱著包袱,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他還不知道這一遭走出了另外一條人生道路。
尾聲
幾個月后,李家在各地的鋪子都遭到了惡意競爭,對方來頭強大,不計后果,只為擠懟李家。
還沒等李家查清楚背后之人究竟是誰,李家的鋪子就一個接一個地關(guān)了門。
李老夫人瞬間想到了前頭兒媳的娘家。
她派管家去李夫人娘家找人的時候才知道,李夫人和離之后根本沒有回過娘家。
李夫人的父母過世多年,所謂娘家也只是隔房的族親罷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李夫人和離的事情。
至此,李老夫人不用調(diào)查,也已經(jīng)確定李家如今的困境是何人所為,但雙方實力太過懸殊,他們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李家一點點敗落。
最后他們連李家的大宅都沒有保住,一家人搬到了鄉(xiāng)下。
這一年,就在前頭兒媳的忌日那晚,李家母子被人綁到了墓前。
他們挖開墳?zāi)梗瑤ё吡四莻可憐人的骸骨,將李家母子扔了進去,不理會他們的掙扎哭喊,又原封不動地封上了棺材。
幾年之后,顧南風(fēng)巧合之下見到了李夫人,才知道她以為冷血無情的祝業(yè)安,不僅安排了李夫人離開之后的落腳之地,就連李家之后發(fā)生的事也有他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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