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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門宴(三)


方子興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這一整個婚禮下來,他渾身都疼。看著眼前這個仿佛天塌下來的嬌小姐,更是頭疼得厲害。女人哭起來,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左思右想才勉為其難地勸道:“你不過是遇見了一個壞人而已,起碼你還有父母家人在。天又不會塌下來,你現在是挺慘的,可是將來誰知道呢。你的心上人大概是在曾家吧,你現在哭,起碼比以后哭會好許多!
方子興一不小心說多了,急忙捂住了嘴。
曹錦婳沒有在意方子興話中提及的曾家將來可能會出事,依然低聲嗚咽。
見曹錦婳還在不停地哭,方子興嘆了口氣,無奈道:“那你哭累了就睡會,醒來吃點東西,把藥喝了,要是還想哭就繼續哭吧!
曹錦婳抬起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欲掉不掉的。
方子興見狀,繼續說道:“你想哭就哭,不用撐著,就是別餓著別累著別生病了,要不曹大人曹夫人不放心!
聽他提起自己的父母,曹錦婳把眼淚擦干,咬牙道:“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我要好好活著!
她轉過身將床頭的小木盒取出來,交給了方子興。
“我喜歡了曾十二郎許多年,一直默默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幾年前我發現他賣官鬻爵,但因為私心,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甚至還幫忙替他清理了尾巴。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現在給你吧。”
方子興愣了一下,后背微微有些發涼,心里默默替曾十二郎上了一炷香。
祝業安也沒想到能收到這樣一份禮物,當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新年前夕,曾治手下的幕僚左遷登門拜訪。
此前,祝業安和顧南風將曾家上上下下的人仔細研究一番,發現左遷比想象中更好對付些。
怪只怪左遷在曾家風頭太盛,想要取而代之的人太多。
他們將目光對準了曾治的另一個幕僚姜然,據可靠消息,那人看左遷不順眼很久了。
果然,他們找人只隨便點撥了幾句,姜然就心領神會,將繡衣直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左遷處置,利大于弊。若是處置妥當,左遷地位穩固,也只是維持現狀而已。反之,那就是自己上位的機會了。
新年將至,曾家每年都會有闔家宴飲。
祝業安一行到底是住在曾家,宴會不邀請他們不合適,但曾家人卻沒有一個愿意和他們打交道的。
當然曾治也不放心隨便扔一個過去,那幾個人的心眼太多,萬一被套出什么話,得不償失。
左思右想后,曾治聽從姜然的提議,繡衣直指的事情由左遷去處置更合適些。
對于左遷的來訪,祝業安盛情款待。倆人相談甚歡,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只是當左遷提及邀請祝業安和顧南風參加新年宴飲時,祝業安直接拒絕了。
“我手底下可用的人不多,曾家的宴會太費人,我可耗不起!弊I安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
左遷不動聲色地摸摸胡子,“這世上不會有永遠的敵人,祝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完全理解。只是我與祝大人一見如故,少不得倚老賣老勸一句,有些事情一旦做得太絕,引火燒身可就不好了!
祝業安笑笑,沒有接話。
左遷剛一離開,祝業安就讓大家收拾行李,當日搬出了曾家,與曾家劃清界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曾治冷笑連連,早不搬,晚不搬,辦完婚禮才搬,祝業安惡心人的手段也是一絕。
只是他還是有些費解,祝業安費了那么大勁搬進曾家,現在就因為賭氣離開?
其間恐怕還有什么貓膩吧?
他是在曾家發現了什么嗎?
但新宅子被繡衣直指守得跟鐵桶一樣,只看見他們出來進去,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曾治隱隱覺得哪里不妥。
果然,大年初一,繡衣直指就對曾家發難了。
曾家十二郎收受賄賂,賣官鬻爵,罪證確鑿,被下了大獄。
十二郎是在曾家祖祠當著曾家列祖列宗的面被繡衣直指拖走的,當時曾治的臉比身后的牌位還黑。
曾家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原本以為繡衣直指拿下曾十二郎之后,會繼續對付曾家其他人,誰知道,他們忽然又沒有了動靜。
左遷勸說曾治,要不然主動坐下來談談,天下的事,沒有什么談不攏的,只要利益到位。祝業安現在將十二郎扣下,不審不辦,未必沒有別的意思。
曾治完全不想看見那人,但他也想不出對付祝業安的方法。
有了之前的兩次火災,他們再想暗殺,只怕即便成功,也會招來皇上的不滿。
想用陰招,祝業安那個小院守得太過嚴實,有不少高手,讓人去探過兩回,還沒靠近就被發現。
現在這個狀況,似乎只有試著談談這一條路可走。
左遷再次登門,原以為自己會費一番工夫,沒想到,他一開口邀約,祝業安就答應了。
左遷面上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心里不免嗤笑,果然是在等著曾家開條件。
宴會那日,祝業安姍姍來遲,進門以后,發現除了左遷之外,還有曾治長子。
以曾治的身份,這種宴會他自然不可能親自出面,讓長子和左遷同時出席,已然是給足祝業安面子了。
沒成想,祝業安的笑臉當即收斂,直接冷冷道:“我以為是左先生相邀,才欣然赴會,早知道還有曾家的人,我就不來了!
然后不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轉身就走。
盛怒之下的曾家大郎直接掀了桌子,一桌子上好的酒菜,叮鈴咣啷全砸到了地上。
他眼神冰冷地盯著左遷,“不知左先生何時與祝業安如此交好,整個曾家的面子都不給,偏偏對你另眼相看。”
左遷追隨曾治多年,知道他們父子一脈相承的猜疑毛病,他一聽到祝業安的話,就知道要糟糕。
左遷不怕這位色厲內荏的大公子,他只擔心曾治那里會有麻煩。
一旦有了疑心,只怕自己做什么都是錯的。
果然,左遷猜得沒錯,曾治確實對他起了疑心。
而且為什么恰恰在左遷見過祝業安之后,他就突然搬出了曾家?
左遷無奈分辨,“我與大人早已是同舟共濟,若是我背叛大人,能有什么好處呢。”
話雖如此,但曾治到底還是對左遷起了猜忌之心,之后議事,左遷這位過去的紅人始終未曾再出現。
過了幾日,心中煩悶的左遷收到好友邀約。
但到了酒樓沒有見到好友,卻意外看到了祝業安。他本想像祝業安當日翻臉那樣,轉頭就走的,卻被祝業安一句話給定在了原地。
“曾家要完了!”
左遷與曾家息息相關,曾家若是完了,他也討不了好,但他更明白祝業安絕不是單純來通風報信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
“左先生奇才,祝某想做一回伯樂。”
兩人說了半個多時辰的話,左遷雖然已經被曾治疏遠,但他覺得祝業安太狡猾,不是好相與的人,因此并沒有應允什么。
只是他從酒樓包房走出來時,恰好遇到了曾家大郎,對方陰冷的眼神在他和祝業安之間徘徊許久。左遷心中發涼。
等到曾家大郎離開,左遷一把拉住了祝業安的胳膊,“救我的家人!
“好!
曾家大郎剛剛到家,話都沒跟曾治說完,繡衣直指一個月內第二次大張旗鼓地登了曾家的大門。
這一回他們的罪名是左遷伙同家人作案,今日務必要將他們抓捕歸案。
曾治冷笑,左遷一向只負責背后的出謀劃策,手上沒沾過一點事,作案?作的什么案,還伙同家人?
怒不可遏的曾治一揮手,茶盞就飛了出去。
帶隊抓人的阿福不為所動,舉著繡衣直指的令牌站在曾治面前。
最終,曾治還是閉上了眼,讓阿福他們押著左遷的家人離開。
南康城中的官員聽說了這件事后,心境各有不同,但他們都明白,南康城的天恐怕快要變了。
——
“你不會想要招攬左遷吧?”顧南風猶豫了好幾日,終于還是問出口。
祝業安微微怔住。左遷才智過人,曾治手底下的智囊無數,但最懂謀略就是這位了。祝業安之前的挑撥離間是真的,但相談甚歡的欣賞也是真的。
只是他了解顧南風,左遷的人品絕對入不了顧南風的眼。
不過,他答應過,做任何事情都不會瞞著顧南風。
祝業安看著顧南風,還是點了點頭。
顧南風眉頭緊蹙,“左遷確實有才,但他助紂為虐,人品堪憂,與這樣的人共事無異于與虎謀皮,你真的想好了嗎?”
當年南康城發生水災,城外出現瘟疫,南康官員擔心疫情蔓延,想了許多法子都無能為力。那時左遷提議,將出現瘟疫的村子村民全部隔離,任他們自生自滅。若不是后來有人研制出了對應的湯藥,當年左遷的主意還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
而且這些年,左遷沒少幫著曾治鏟除異己。
他能在曾治手底下混到現在的地位,自然不可能只憑借過人的才智,更重要的是他毒辣的行事手段十分貼合曾治的心意。
祝業安解釋道:“正是因為左遷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官場上的那些陰暗手段沒有他不熟悉的,我們需要這樣的人。”
顧南風想了許久,仍然不贊同,“你離間了他和曾家,逼得他不得不走到這一步,肯定會讓他記恨。左遷太聰明,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被他反噬。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太危險了!
“左遷是聰明人,比誰都識時務。曾家出事是早晚的,現在還有我愿意因他的才能拉他一把。只要我做統領一日,他就會安分守己的!
其實顧南風最不放心的不是左遷的報復,而是怕祝業安近墨者黑。祝業安的心思手段本就常常不走正道,若是再有一個左遷在旁邊慫恿,只怕以后會更習慣劍走偏鋒。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長此以往,早晚會出事的。
看著顧南風緊鎖的眉頭,祝業安抿抿唇。
顧南風的心情和左遷的才能,兩相比較,毫無疑問,前者更加重要。左遷雖然有本事,但并不是無可取代。
祝業安眸子微動,輕聲道:“若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顧南風錯愕,她沒想到,祝業安這樣輕而易舉地改變了主意。
“你在擔心我?”祝業安忽然心中一動,豁然開朗,“其實有一個法子可以兩全其美。只要你一直在旁盯著,我就不會有偏激之舉!
“你們真要做什么,我能攔得。俊鳖櫮巷L干笑。
祝業安神色肅穆,緩慢但堅定地說,“當然能。你的話,我總是會聽的。”
顧南風的心不自覺亂了幾拍,祝業安的目光讓她莫名不安,于是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視線。但左遷加入繡衣直指的事,她也沒有再反對。
幾日之后,曾十二郎的案子開審,沈鐸上陣,自然不可能只挖出這一件事。
于是,數罪并罰,曾十二郎被發配嶺南。
出發那日,曹錦婳在十里亭見了曾十二郎最后一面。
這才發現,當自己心中沒有這個人時,他泯然眾人,平凡得跟旁邊押送他的獄卒沒有多大差別。
曾十二郎衣衫襤褸,看到曹錦婳的時候,澀然一笑。
他比曹錦婳還要年長,之所以一直沒有成親,只是不想娶個人回家管著自己罷了。
他知道曹錦婳的心思,初時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四處留情,最不缺的就是別人的愛慕。
不過曹錦婳倒是有些不同,明明一眼就能看出,她喜歡他喜歡得要命,卻偏偏隱忍著,每一次都躲得遠遠的,偶爾趁人不備,再偷偷看他一眼。
偶爾閑暇無事,逗逗她也別有一番趣味。
只是時日長了,嘗夠了阿諛奉承的虛情假意,曹錦婳的那片真心就顯得格外讓人動心。
他跟父親提了想要結親,這頭父親還在考慮,那邊曹巍卻和前南康郡丞李進撕破了臉,公然站到了繡衣直指那邊。
他其實是懊悔的,這么多年,但凡他能早兩年有這個想法,將曹錦婳娶進門,哪里還用管曹巍做了什么。
終究還是沒有緣分。
那日面對父親不懷好意的吩咐,曾十二郎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他不過是個依附在父親權勢之下活著的傀儡而已,一旦被厭棄,他什么也不是。
歸根結底,情情愛愛在他眼中不過如是。
他親手遞出那一杯茶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配別人的真心。
可是為什么,他會這么難過。
曹錦婳被曾十二郎看得愣住,微微后退了一步,碰到了陪她一同前來的方子興的胳膊。原本有些慌亂的心瞬間定了下來。
尾聲
幾個月后,曾家的事情徹底結束,方子興他們也準備要離開南康郡,整個宅子的人都熱火朝天地收拾著行李。
方子興在曹錦婳的門口徘徊許久,才上前敲門。
“你……哪天回家,有什么要幫忙的嗎?”
一開始,方子興只是擔心她的身體,會多關心一點。但幾個月朝夕相處下來,他已經習慣了照顧這位總是安安靜靜的嬌小姐,直到要分離的時候,他才發現心中有那么多的不舍,但也明白自己并不是曹錦婳的歸宿,這會兒已經拖到了不能再拖的時候。
曹錦婳為方子興縫補衣服的手一頓,她抬頭看著方子興眼中的滿滿不舍,果然,喜歡一個人是根本藏不住的。
她沒有絲毫猶豫:“你給我的和離書找不到了!
“那沒關系,我再寫一個就行,你這有筆墨嗎?”
曹錦婳垂首道:“沒有。”
方子興看著不遠處書桌上的筆墨紙硯,狐疑道:“?那……不是嗎?”
曹錦婳頭都沒抬,甕聲甕氣道:“那不是。”
“是我看錯了!狈阶优d這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憨笑兩聲,“那回頭再說,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公事要辦!
說完,通紅著一張臉迅速竄了出去。
須臾,門外傳來了鬼谷狼嚎般的放聲大笑,原本還有些羞怯的曹錦婳也在屋中輕笑出聲。
方子興雖然是個不解風情的武人,說出的話偶爾會讓人哭笑不得。但他只要站在自己身邊,就會讓人覺得安心,誰說他不是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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