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八章晴溪邂逅(上)
施照腿上被妖邪所傷,疼痛中神智不清,只覺傷口似火灼般劇痛不已。她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見程易用清涼瓶中純凈水給他沖洗腿上傷口,后又覺得伏在一人背上,顛簸上行。待她再醒來,已是七日之后。
施照緩緩睜開眼睛,發(fā)覺自己在床鋪上,她感到周圍光線柔和,氛圍幽靜平和,偶爾可以聽到幾聲鳥鳴。
施照動了動手指,想坐起身來,而這一用力,腿部受傷部位忽然疼痛來襲,她忍不住“啊”的一聲,這才回憶起來在幼鹿江中被水妖襲擊的事兒。
“哎喲,躺那兒別動!”施照聽到一個老翁的聲音。
施照躺回枕上,有氣無力的說,“我在哪兒?”
那老翁走過來,白發(fā)白須,身上散發(fā)著草藥味兒,看了看施照的狀況,回答,“問藥谷啊。”
“問藥谷?我怎么在這兒?”
“你受了邪傷,當(dāng)然在這兒。”那老翁說,“你既醒了,便死不了了。有我問藥谷的靈藥,再有個十日,傷口便可以愈合了。”
“我以為被妖怪咬了活不成了。”施照說道。
“哼!傷口易愈,邪氣難驅(qū)。”那老翁是醫(yī)者,見到這等不惜命的人便心生不滿,“你并非清修之人,朔月夜就應(yīng)該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非跑到幼鹿江那污濁之地去湊什么熱鬧?如今你邪氣入體,怕是一輩子也散不凈了!”
“邪氣入體?”施照說,心想之前燒墨蓮草只是染了邪氣,如今這邪氣入體是什么意思,聽起來好像很嚴重。
“清修之人染了邪傷尚且麻煩,你體內(nèi)毫無清靈,無法抵擋邪氣入侵,你這傷口,以后每到朔月夜便會發(fā)作,劇痛難忍!”那老翁語氣里充滿責(zé)備,“你以后每逢月圓之夜,便去屋外照照滿月,沾沾清靈,也能稍稍幫你壓制邪氣。”
“啊?真的好不了了嗎?”施照不愿相信。
“除非你蓄養(yǎng)清靈,”那老翁說,“但你年齡這么大了,尚未開蒙,體內(nèi)又有邪氣,若要清修也是難于常人!”
施照心中沮喪,只覺自己過去幾個月不知惹了什么霉運,好似不小心踩入泥潭,就再也踏不出了,以為自己在前進,卻發(fā)現(xiàn)前路都是一片沼澤,只能在泥濘中不斷深陷。
“老爺爺,您認識施步閑嗎?”施照過了一會兒,試探的問道。
“施步閑?沒聽說過。”
“那,程易呢?”
“不就是那臭小子把你送來的嗎?”那老翁沒有好氣兒,“你這回沒死,也就是程易那小子腿腳快,把你送來的及時。”
“那,他人呢?”
“被白杉罰去砍草了!”
“啊?”
“闖了這么大禍,還不被罰嗎?”那老翁說,“平日里自己常受傷往我這里跑就算了,這次還弄個清靈全無的傻丫頭,給咬的半死不活的送過來,哼,以為我很閑嗎?青玄門上上下下幾百眾人,靈藥都是我問藥谷來做,我很忙的!你現(xiàn)在也醒了,給你包上換用的藥,你該去哪兒去哪兒,啊……”
那老翁正說著,門外一人急急推門進來,白衣玉冠,衣衫飄逸,身上卻染了很多泥污,正是程易走過來。
“施照,你醒啦?”程易直奔施照走過來,看了一眼施照,又扭頭對那老翁問道,“戚先生,她怎么樣?”
那老翁沒說話,只是將手伸過去。
程易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到那老翁手上,說道,“今日份的。”
老翁接過瓷瓶,打開瓶開,用手扇了扇瓶口,嗅著,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自顧自地嘟噥道,“嗯,這竹頂露還算新鮮。”說著,就要出門去。
“戚先生,她怎么樣了?”程易追過去問道。
“人不是活著呢嗎?”姓戚的老翁不耐煩的隨口應(yīng)道,又邊嘟噥邊出門去,“哎,別擋路,我還要去看那書呆子,他那身子好容易調(diào)理得初見成效,這不知怎么又傷了內(nèi)里,麻煩……”
那老翁出了門去,程易面露尷尬又充滿歉意地走到施照身邊,見施照面忍疼痛得表情,便說道,“受了邪傷,定要疼上一些時日。你餓了嗎?渴了吧?對,我給你倒杯水去。”
一向從容的程易,此刻竟有些手足無措。他到案桌前沏了杯水拿到床邊,扶施照坐起,助她飲下。
施照喝了點水,低語問道,“剛才那位老爺爺是誰?”
“他是問藥谷的大藥師戚良喬。”程易答道。
“他,似乎脾氣不大好。”
“嗯,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這邪傷若不是他肯相救,恐怕就危險了。”
“他說,我邪氣入體,每逢朔月夜,便會發(fā)作疼痛難忍。”施照說。
“嗯,我知道。”程易心中十分自責(zé),“你的傷口,疼的厲害嗎?”
“嗯。”施照應(yīng)聲。
“你體內(nèi)的邪氣,還要從長計議。你且在這里安心休養(yǎng)一些時日,先把傷口養(yǎng)好。”程易說。
“可是,我聽那戚先生的意思,怕是不愿再留我了。”施照說,“程公子,你帶我去看青玄門的名冊好不好?我步閑哥……”
“不要動!”程易忙把要起身的施照扶回去,“我去查過那名冊了,并沒有施步閑的名字。”
“啊?”施照不敢相信。
“我也去青玄門各司各堂都詢問過了,均沒有此人……”
“怎么會?你可查仔細。”施照問道。
“確是如此。”程易回答。
“這名冊可全嗎?會不會有新弟子還未及登入?”施照不放棄,繼續(xù)詢問。
“不會。”靜默片刻后,程易說道,“不過,晴溪堂還有一本賢杰冊。”
“賢杰冊?”
“對。就是希望拜入青玄門的人簽下姓名,供青玄門知曉,來日可參加晴溪會。”
“晴溪會又是什么?”
“其實就是青玄門每年從各路賢杰中選拔弟子的考試。”
“那賢杰冊上會不會有消息?可否帶我去……”施照始終尋施步閑而不得,如今已經(jīng)退而求其次,不再一心篤定施步閑就是青玄門弟子了。
“好。等你腿傷好一些,我就帶你再去晴溪堂。若你那哥哥在賢杰冊上,或許還會留下住處等信息。”程易責(zé)怪自己當(dāng)日在幼鹿江中大意貪玩,才致施照受傷,如今只一心想彌補,便一口應(yīng)下。而其實那賢杰冊中所記之人雖心向青玄門,卻并非門內(nèi)弟子,不應(yīng)與外人告知。
“嗯,我找到步閑哥,就回蕖塘……”施照說。
“你且在問藥谷休養(yǎng),哪兒也不要去,這樣最為穩(wěn)妥。你雖非青玄門人,戚先生也不是一定不留的,”程易說,“你若信我……”說到這,覺得自己有愧于施照在先,實在無法再說“信”字,便改了口,說道,“我會想辦法。”
施照心中雖氣程易在江中玩鬧,但也并未責(zé)怪于他。畢竟那夜要去幼鹿江的,是她自己,程易開始還曾勸她不要去。
二人說著話,那戚先生又進來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有幾個罐子的藥,說道,“你來了也別閑著,該換藥了!”說著,便把托盤遞給了程易。
程易竟也接了過去,端到施照床前。
“你,幫我換藥嗎?”施照怯怯地問,想來,過去幾天,也都是由程易在給自己換藥。
“不是他,難道還是我嗎?我可沒功夫。”戚醫(yī)師兇道。
施照沒有辦法,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么男女避諱了,只由程易給她小腿上的傷口敷藥。新藥敷上,疼痛更劇烈地襲來,施照強忍著,疼的額頭滲出了好些汗珠。
程易換藥已經(jīng)非常熟練,在換完之后,又很自然地掏出一塊帕子給施照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想是這幾日,程易每每換藥,施照頭上都會滲出汗水,他換藥、擦汗已經(jīng)是習(xí)慣動作,如今即便是施照醒著,他沒有覺得動作過于親昵。
“小易,這丫頭家住哪里?差不多就帶她走……”戚良喬說道。
程易端著換下的藥,推著戚良喬出了門,邊走邊說,“戚先生,我聽說谷中苦寒丹的藥引不多了……”
“怎么?你那有冷海冰玉?”戚良喬頗感興趣。
程易輕推戚良喬,急急推出了門。
走到門外,程易又探回身子,和施照說,“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說罷,便掩門出去了。
接下來,戚良喬果然沒有趕施照走,每日給施照送餐食時,臉上竟還有了些笑容,噓寒問暖的話語也多了起來。
青玄門所在青麓山清幽靜謐,晨間鶯語流水,夜來竹風(fēng)清月。住在青玄門清修之地,用著問藥谷的靈藥,施照傷口恢復(fù)很快,似乎比平日里普通磕碰愈合得還要快些。
程易每日前來看望施照,照顧她服藥換藥,也扶她出房間在周圍透透氣,偶然間檐下聽雨、曲徑探幽,也是頗為和靜的日子。
滿月之夜,程易還特來扶施照到院中,按那戚醫(yī)師的囑咐,到可得清冽月光的空曠之處,沐于月光中汲取清靈,以促壓制體內(nèi)邪氣。
滿月夜后,施照已可自行走動,且渾身拖沓之感也褪去些許。既已可以走遠一些,程易便尋了一個晴好之日,帶她再去晴溪堂查看名冊。
“施照,若是此去還是找不到你那步閑哥,你打算如何?”程易問道。
二人緩緩行于林間,經(jīng)此前一番,施照心中也不再篤定施步閑就在青玄門。只是心中不愿相信這種可能性,從未多想過自己若找不見他該如何。
“我,不知道。”說著,施照嘆了口氣。
“你是否愿意修習(xí)水術(shù)?”程易問道。
“我?”施照從未想過自己要修習(xí)水術(shù),聽了程易的話不禁覺得好笑,笑著說道,“我可不成。”
“為何?”程易認真的問。
“我就是鄉(xiāng)下小民,砍砍草、挖挖藕的還行,我可不像我步閑哥……”
“可是你邪氣入體,若不蓄養(yǎng)清靈,恐怕一生都要被其所累。”程易說。
“即便是我想修習(xí)水術(shù),哪有地方要我啊?”施照說,“你們這些清修之人,什么清靈啊,靈脈啊,都不是普通人。我就是把我步閑哥找到,回了蕖塘……”
“可你的傷……”
“程易,”施照也停下來認真地說,“我沒有怪過你,真的!”
“你考慮一下,你若愿意,我?guī)湍阆朕k法。”程易堅持說道。
“想什么辦法?”
“入青玄門啊?”
“你別逗了!”施照說,“我雖然不懂你們這些高門世家的,一路上也聽了不少,青玄門有多難進你當(dāng)我不知道啊!”
“你若想,總有辦法的。”程易的語氣中頗有懇請之意。
施照看程易如此,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忍,便說,“你若有辦法,我就想。”
“當(dāng)真!?”程易很高興。
“嗯。”施照應(yīng)著,忽而轉(zhuǎn)過身來,甜美一笑之中帶著接納與信賴,說道,“那你要教我水術(shù)哦”
這些時日來,施照覺得程易心中始終自責(zé),一直想彌補她,幫她忙前忙后。現(xiàn)下見程易如此懇切,施照便暫且答應(yīng)他,也是讓他心里好過些,以后的事誰又說的準(zhǔn)呢。
林光之中,施照回眸一笑的嬌俏樣子,讓程易不禁一驚,眼前這少女,認識許久,竟有一種新識之感。
“那,那是自然。”程易回過神來,說道,“你今天怎么看起來不太一樣。”
“我嗎?”施照摸了摸臉,笑道,“你看出來啦,我今天出門前洗了臉!”
“哦,呵呵,這樣啊。”程易只覺自己剛剛犯了傻,又轉(zhuǎn)回正題,說道,“若要入青玄門,或由掌門親自點選,或參加晴溪會與眾人角逐。你從未習(xí)練水術(shù),參加晴溪會的話,需先找個地方修習(xí)水術(shù),從頭開始時日怕是要常一些,但我也可以教你一些。”程易即刻便開始計劃起來,“你又非來自水術(shù)世家,若要師父點選,就需有些出眾之處,你可以先在問藥谷住著,畢竟近水樓臺……”
“那你是怎么進的青玄門?”施照問道。
“我?我從小就在青玄門。”
“從小,是多小?”
“就是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那么小。”程易答道。
“你那么小,你爹娘就肯送你來?你師父也肯收?”
“我都不知道爹娘是誰?是師父把我養(yǎng)大的。”
施照心想,怪不得程易如此輕逸清朗、氣質(zhì)不俗,原來是青玄門掌門撫養(yǎng)長大的,不過說回來,也是和自己一樣從小沒了爹娘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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