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鈴鐺被取下的那一瞬,佘月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感來。他全副心思都放在沙暴的中心,風的走向上,并未第一時間發現穆離擅自離開大部隊。
之后完全是因為他密切關注的沙暴中心,出現了兩股靈能波動,他方才后知后覺,隊伍里竟然少了兩個人。
至于是哪兩個人,起先他能確定的其中一個是穆離,因為她戴著他的刻印。然而還沒等他采取行動,他留在穆離身上的刻印就被人給毀了。這讓人始料未及,佘月不相信,穆離憑自己的修為,能取下他的鈴鐺。
那么,其中的另一股靈能波動又是誰的呢?
這不對勁,佘月忽然覺得這很不對勁,穆離進入沙暴中心之前,為什么他一點也沒有察覺?
這完全說不通,穆離耳垂上的刻印是神魂之力所烙下的,沒道理她的一舉一動他注意不到。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掐斷了他與刻印的魂力感應!
可隊伍里有誰有這樣的能力?佘月想不到會是誰,這批人的能力,他了解得清清楚楚。
心里有很多的疑問,事情有太多的謎團。然而他是任務的領頭人,根本不可能在這時候撇下這群人去一探究竟。沙暴的中心瞬息萬變,更何況鈴鐺已經失去了作用,要如何去尋?
作為一個掌事,要拎得清事情的輕重。目前這一變故情況未明,兩相比較,任務重于左臨風的囑托,容不得半點閃失……想著,佘月便強忍住了追過去的沖動,決定沙暴平息之后再做打算。
這場沙暴來得又疾又猛,做好了準備雖不至于出人命,但眾人也吃了不少的苦頭。強風過境,足足持續了有十多分鐘,風勢總算過去,漸漸平緩下來。
所有的人都被吹得一臉黃土一身沙,從頭到腳面目全非,那造型不比叫花子好多少。
鄞芝到底正是愛美的年紀,何況她的心上人也在這里呢?她手忙腳亂地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眼睛在隊伍里搜尋著閔初的身影。
然而她找了好幾圈,都沒有發現目標,她很快也發覺穆離那個討人厭的家伙也不見了,暗暗點了一下人數,鄞芝忽然驚叫一聲,滿面急色:“我師兄呢,有沒有人看到他?!”
此時有的人不慎,眼睛進了沙子,正心疼地用清水沖洗,聽了鄞芝的話,大家都有些茫然,仿佛仍有些緩不過來。
佘月面色黑如鍋底,他早就發現隊伍里少的兩個人,一個是穆離,一個……是他的徒弟閔初。他看上去面沉如水,然而心里早就怒翻了天。
這兩個人哪里來的肥膽,居然敢這樣胡作非為。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先不提,如果是閔初取下了刻印……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他到底為什么這么做,這可是欺師滅祖的事情!而且他是用什么辦法,掐斷他與刻印之間的魂力的?
事情越往深了想,越發撲朔迷離。這個中的曲折,佘月猜不到,穆離更是一頭霧水。
起先在沙暴的中心,那個神秘人取下她耳垂上的鈴鐺之后,招呼都不打就拖著她狂奔。
不是穆離不想抵抗,她根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力,像一片葉子身處漩渦般身不由己。對方奔跑的速度太快,阻力挾裹著風沙劈頭蓋臉的向她打來,即使有護體罡氣,皮膚也如同被刀刮一般,直打得她不想做人。
這種做事風格,這種王霸之氣,真不是穆離多心,她認識的人中只有刑天做得出來。刑天的行蹤神出鬼沒,但他出現在塔克拉瑪干也不是沒有可能,因為他倆分道揚鑣的時候是在達坂城。
況且佘月的魂力刻印,是什么人都能夠隨隨便便取下來的嗎?她的伏霜劍,又是什么人都能夠僅憑手指,隨隨便便就能彈開的嗎?
當下穆離心里就確定了六、七分,因此便放棄了抵抗,任由他拉著跑。
等到脫離沙暴的范圍,當穆離可以睜眼的時候,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猜測居然出錯了。
這人不是刑天,而是鄞芝的師兄,佘月的徒弟,閔初。
穆離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會是他,閔初為什么要幫她?回憶之前的種種,當他在沙暴中向她走來的時候,仿佛已經知曉了她內心的想法,特意過來助她一臂之力似的。
這根本毫無道理,沒等她搞清楚狀況,閔初突然轉過臉來,正面面對著她,正在思考的穆離見了他的正臉,一口氣差點把肺腔給嗆炸了。
閔初另一邊的臉……
穆離從小在昆侖長大,雖然下山時間不長,但修煉的期間,那些供弟子做實戰訓練的妖魔鬼怪也見多了。
這明明不是她見過最嚇人的,可這次卻結結實實被嚇了個半死。閔初那張斯文俊秀的臉,有一半還看得出原來的樣子,另一半幾乎面目全非,幾乎是‘浮’著的,半墜不墜地掛在腮幫子上,使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極度的扭曲。
可以想象穆離的心情,閔初可是佘月的徒弟,雖然穆離跟他沒有什么交情,但好歹也算面熟了吧?一個自己熟悉的人突然變成這個樣子,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難以接受。
穆離條件反射就連連后退,退出十幾米遠,抖著手指著閔初,“你你你你你臉怎么掉了?”
后者抬起手摸了一把臉,突然抓住自己的臉皮,用力一扯。
穆離看得后槽牙直疼,一股寒意直沖她的天靈蓋。眼前所見的情節就像《聊齋》里描述的畫皮,從臉到頭皮,再到頸,所有的皮膚都被他扯了起來。
本以為皮被扯下來之后,看到的會是一個血肉模糊的怪物,可穆離發現,自己一開始的猜測并沒有錯……
果然是刑天。
每次見到這廝,從肉體到心靈,都要坐一次過山車。
什么仇,什么怨,竟然用這種手段來嚇她?
穆離黑著臉,“呵呵,你的出場方式真清奇。”
刑天扔掉那整張皮,瞟了穆離一眼,“哪都有你,打亂我的計劃。”
計劃?這廝潛入昆侖的據點假扮他人,難道還想潛入昆侖山?穆離忽然有那么一瞬間,覺得師父他們是對的。這人真的太可怕了,假扮一個人居然可以裝到天衣無縫的地步。從頭到腳氣質都變了不提,就連最熟悉閔初的鄞芝和佘月,都沒有覺察出破綻。
看著被刑天隨意扔在地上的面具,穆離頭皮發麻:“這面具……你別告訴我,這張皮是人皮,而它的主人被你給……”
說到這,穆離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突然有種作嘔的感覺。假如刑天真的殺了閔初,然后取了他的皮戴在自己的臉上……
“一張人皮果樹做的面具而已,戴人皮,我沒有這種嗜好。”刑天的解釋冷冰冰的,不過穆離沒有發現,這是刑天第一次主動解釋。
穆離心頭一緩,不自覺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不是人皮就好……
不成想刑天突然話鋒一轉,冷然道:“你現在馬上離開塔克拉瑪干,走得越遠越好。”
“為什么?”穆離啞然,隨即又想起鄞芝把她騙入地下迷宮,所見到的那個黑影,忙問他,“迷宮里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刑天一雙眼睛深若寒潭,靜靜注視著穆離,并不回答她的問題:“你只要在我附近,他隨時隨地都可以通過黃泉碎片感知到。”
“黃泉碎片?”穆離很快反應過來,刑天這句話的重點不是‘黃泉碎片’,而是‘他’。
“你說的該不會是長頭發的那個你吧?”穆離說著,指指自己的鼻子,“怕他干嘛,我們有兩個人,難道還打不過他?”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的存在,會打亂我的計劃。”
“什么計劃?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說不定我可以幫到你。”穆離表示不服,她可是下定決心要渡他了,事實證明在無量妙境,她的確也幫了他不少,這廝居然還嫌棄她。
“幫我?”刑天面露嘲諷,“你現在已經自身難保,跟我扯上關系,你真的不想回昆侖了?”
難得刑天這次愿意對她說那么多的話,而且,他是在為她考慮嗎?穆離不禁又想起心中的疑惑,她深深懷疑,黃泉客真的‘壞’到天地不容了嗎?長頭發的那個刑天她不敢說,可是她眼前的人,就她了解,并不如傳說中那般可怕,看不出一絲會給人類帶來滅頂之災的樣子。
要說壞,她反而覺得鄞芝比他壞多了,典型的三觀不正。
穆離好半天沒有說話,她想了很多,最后說出來的卻只有短短幾句:“昆侖也好馗師也罷,我只想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聽說只要黃泉花開,你的夙愿就能了卻,或許你不相信……我能感覺得到你的痛苦,請讓我幫你。”
穆離的表情很認真,語氣十分的誠懇,刑天忽然有一霎想要相信她,但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別太天真了。”
刑天又恢復以往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一言不發說走就走。
穆離忙追著他,在他身后喊道:“黃泉客為神鬼所棄,天地不容,典籍上流傳下來的記載上說,黃泉客只要存在,就是最大的‘惡’。但我并不認同,那你現在也存在我的心里,可我并不覺得你惡,這又怎么解釋?我雖然沒有拿到馗師的資格,但是我認為,資格不是要別人來給的,也不是天地定奪的,而是自己內心的自我肯定!天地容不下你又怎么樣,神鬼厭棄又怎么樣,我愿意做那個橋梁,幫助你抵達彼岸!”
話到此處,刑天的步伐微微頓了頓,沒有說話也不曾回頭,但這次他沒再撇下穆離自己離開。
倆人一前一后,走了許久,黑夜中干燥的冷風拂過沙海,刑天低沉的嗓音隨風飄來,“為什么?”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此時這里只有他們兩個,穆離自然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想了想,道,“如果非要說一個理由,你就當我在為你打抱不平吧。”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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