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三思揚眉，“怎么可能？”

        “真的啊，你看，這估計都好多天了，說得是開學那天傍晚。”蘇蘇指著便利貼上的字跡，緩聲重復，“樂隊表演歌曲的時候，一個手里拿著玉米，身穿水藍色長裙的女孩，耳朵上是兩顆小小的珍珠耳釘……這不對上了嘛！就是你誒！”

        秦三思上前一步，卻在另一張粉紅心心樣式的便利貼上頓住了視線，粉色便利貼旁邊還貼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穿著軍訓服露出側臉的周莘野。

        看著看著，她拿出手機饒有興致地拍了張照片，在準備給他發過去的時候，口袋里裝了幾天都沒有動靜的聯絡工具突然嗡嗡作響，緊接著社團群消息就從手機界面彈了出來。

        “新任務開始。”

        “出動人員：周莘野/秦三思。地點：本市城建區榮德中學。收到請回復。”

        “收到。”

        “收到。”

        秦三思敲下兩個字發送過去，轉身拍了拍蘇蘇的肩膀，對二人說：“我有點兒事情要出去一趟，晚上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雨水淅瀝，把路邊的植物沖刷得干干凈凈，顯露出盎然生機。

        下午五點的榮德中學校內不算熱鬧，各個班級正在上課，偶爾有某些班級齊聲朗讀課文的聲音響起，和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在一起，被秋風裹挾著送入耳中。

        周莘野和秦三思被校長迎進辦公室，在皮質沙發上坐下。

        年邁的老校長禮貌又得體，簡單向他們敘述了目前的狀況：“事情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到現在為止二年級九班已經有五個孩子莫名其妙重癥住院，持續高燒不退，連醫院都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診斷。攝像頭我們查了一遍又一遍，沒有任何異常。”

        他無奈地嘆息：“住在隔壁的老鄰居給我說起你們這個組織，說得神乎其神，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試試。我知道要相信科學，可是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我還有一年就要退休了，在這個時候遇到這樣的情況，我真的寢食難安，無法坦然地留下這個爛攤子退休享樂，孩子們還小，我實在別無他法了……”

        周莘野和秦三思偏頭對視一眼，他們實在沒想到第一次出任務就被寄予這么大的期望。

        看著老校長花白的頭發，秦三思對他點頭：“您放心吧，我們會盡力想辦法的。”

        學生們還在上課，老校長帶領兩人去往三年九班的教學樓。一路走過來，透過玻璃觀察教室內的情況，其他教室的學生都是一臉蓬勃朝氣，而踏入最盡頭的九班走廊，就莫名覺得這里被一股低沉壓抑的氣息籠罩。

        小饅頭從周莘野的上衣口袋探出頭，又好奇又害怕地說：“這里陰氣好重，好恐怖啊！”

        聞聲，周莘野斜她一眼：【你個小鬼頭，還怕鬼？】

        “人家就是怕嘛！”

        她話音剛落，率先走在前頭，正往教室內張望的周莘野眼神一凜，他頓住腳步，身形未動，抬手就拉住秦三思的胳膊。

        “我看到他了！”

        旁邊站著的老校長聞言一慌，戰戰兢兢地探頭望去，教室內學生們都在埋頭寫著卷子，語文老師坐在講臺上批改上節課的作業，看起來一切正常。

        他詫異地看向周莘野，試探著問：“年輕人，你，你看到了什么？”

        周莘野瞇了瞇眼睛，視線投向房間內。

        只見教室最后方擱置著一個鐵皮長柜，長柜一分兩層，上層放著各類書籍和雜物，下層被老式的鐵鎖鎖住，鐵鎖上生了紅銹，看著不像是經常被打開的樣子。

        瞳孔中一道紅藍交錯的光暈一閃而過，周莘野看清了那個鐵皮柜子里藏匿著的小鬼。

        他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身型很瘦弱，可憐巴巴地蜷縮在黑暗的柜子里，眼睛緊閉著不停地發著抖。

        鬼魂一開始是畏懼光的，一點光線都難以忍受，許久之后才能像小饅頭這樣，能勉強在白天躲藏在陰影里，可見這個少年才過世沒多久。

        “校長。”周莘野直起身子，轉頭看向老校長，“現在正在上課，老師學生們都在，我們還是等到放學后再解決問題更加方便。”

        老校長的視線在這兩張年輕的面龐上不確定地游移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妥協。

        -

        放學鈴聲終于響起，教室內熱鬧起來，學生們收拾好手邊的東西，歡聲笑語地和周圍的同學告別。值日生負責最后關窗拉窗簾的收尾工作。

        熙熙攘攘的聲音逐漸散去，空蕩的教室內，只剩下一個學生。

        周莘野和秦三思在窗口默默等待著，并沒有進去打擾。

        眼看著那個學生拉好最后一個窗簾，慢吞吞地走向書桌。他一臉沒精打采的樣子，坐回到座位上癔癥了片刻才揉了揉眼睛準備站起身。

        就在這時，教室最后方的柜子里，那個瑟縮的小鬼突然睜開眼睛，他的眼神空洞陰森，身軀面無表情地穿過鐵柜門，飄飄悠悠地來到后座的男孩身旁。

        秦三思的視線透過窗臺看向屋內，只見方才還悠閑地打哈欠的男孩突然捂住脖子，一臉痛苦地掙扎起來。他的周身泛起一片黑氣，黑氣越濃重男孩的面色就越發得紺紫。

        她眸子一緊：“莘野！”

        話音未落，周莘野已經大步奔入教室內。

        房間內一片昏暗，瘦弱的小鬼面目猙獰狠狠掐住男孩的脖子，口里哆哆嗦嗦地重復著：“都該死……都該死……”

        男孩嗆咳著，白眼上翻，眼看著就要窒息暈厥。

        周莘野迅速并攏雙指，聚起光焰，直直飛射向那小鬼的面部，他應對不及被光焰灼燒，面龐上冒出一股濃煙。

        “啊——”隨著一聲哀嚎，小鬼松開雙手，跌落在地。

        一旁的男孩咳嗽個不停，但驚恐大過難受，強撐著抓起書包落荒而逃。

        落在地上的小鬼見他要逃，面色陰冷起身就要去追，卻被閃身而來的周莘野攔住去路。

        “去哪兒？”

        小鬼驚慌抬眼，詫異地看著周莘野：“你，你能看見我？”

        他身后，一人一鬼進入教室。

        女孩雖然面色凝重但是眼神并不聚焦在他的面龐上，看來她是看不見的，而她身旁飄著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鬼，她激動地飄過來，頗為嘚瑟地搶話。

        “那當然啦！哥哥超級厲害的！”

        這個詭異的組合使男孩愣住了：“你們……”

        “我們，我們怎么啦！我們是最佳搭檔！”

        周莘野一個彈指，用指風將小饅頭彈回秦三思身邊，俯下身，面色和善地看著男孩：“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傷害你的同學？”

        聞言，男孩的面色突然又變得陰沉，話語間是濃重的恨意：“他們活該！”

        周莘野一愣，好像意識到了他話語間的關鍵點，他皺眉：“你是怎么死的？”

        一個月前。

        瘦弱的男孩像往常那樣跛著腳走進教室，他有意控制著自己的行動，想讓自己的動作看起正常一點，可是還是無法像周圍同學一樣自在地走路，自在地奔跑。

        預想到的嘲笑聲又傳入耳中，身后幾個男孩勾肩搭背地跟在他身后進門，有個學著他的樣子夸張地一搖一晃，惹得其余的人哄然大笑。

        男孩忍無可忍，氣憤地大喊：“為什么要模仿我！”

        正模仿得起勁兒的男孩一聽，站直了身體，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明明一臉故意，語氣卻無辜至極：“啊？我沒有惡意啊！你為什么非要對號入座呢？”

        輕飄飄一句話，將男孩堵得無話可說，抿著嘴唇，垂下頭顱。

        “方橋！老師找你！”

        教室外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男孩慌忙應聲，蓋好書本奔向門外。

        剛走兩步，腳下突然憑空多出個障礙物，男孩應對不及，一個跟頭摔到在地，膝蓋狠狠磕在擋門的磚塊上，痛得他好半天站不起身。

        身后又響起笑聲，他這才看清，剛才那個憑空出現的障礙物，就是身旁站著的人伸出的腳。

        “對不起啊，方橋。”

        毫無歉意。

        男孩咬著嘴唇，費勁地站起身走出門外，原本就跛的右腳更加顛簸。他來到辦公室，回應他的是老師一臉的疑惑：“怎么啦，方橋，來老師辦公室有事嗎？”

        “沒事……”

        原本還算可以再忍忍的，他想著再忍一忍，初三就快畢業了，他馬上就要離開這些人，但是回到教室里，原本好好放在書桌上的書本掉在地上，書面上被人潑了水，踩了一腳又一腳。

        有人幸災樂禍：“方橋，你的書本好像爛了誒。”

        有人借機諷刺：“方橋，又去找老師告狀了啊？”

        他終于忍無可忍，一拳砸向諷刺他的人，可是他太瘦弱了，只打了一拳就被那人反按在地，罵罵咧咧地，一拳又一拳，狠狠錘在他的臉上。

        “給你臉不要臉，還敢打老子！”

        方橋始終記得那個下午，他被人模仿嘲笑，被人欺騙，被人毆打，還有放學路上，被一群同學圍在隱蔽的小路上扒了褲子拍攝照片……

        只是因為他是個瘸子，而這個瘸子因為一開始被模仿，就向老師告了他們一狀，所以從那天開始，欺凌就變本加厲。

        那天夜里，通往方橋家的路上響起救護車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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