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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B思想


  看完了天蓬的所見,費齊覺得自己有一種失血過多后的頭暈,又有一點兒醉氧的感覺,甚至有一些時空錯亂和意識癲狂。

  正因為費齊盡量很認真地看了一遍,盡量想跟隨作者的思路,盡量想去理解作者的心情,盡量想達到作者的深度,所以才有了這種感覺。因為名人的或名著的語錄大多有出處,有很多情節和事件幫襯著,所以還好理解,如果天蓬元帥寫的是大塊的文章或小說,里邊夾雜著這些語錄,費齊理解起來也許還容易一些,或許他的文章或小說也能夠因他的語錄的精妙而流傳。但天蓬元帥的語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不知所指,不知所出。不過,這五十來條東西倒也能像受害人胃里還沒來得及消化的東西一樣讓讀者大體分析得出他最近看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受過什么刺激。

  費齊猜想天蓬元帥是憋得寫不出大塊文章和長篇小說才投機取巧直接改寫語錄或者說是讀書心得;蛟S有一天,他會把這些語錄當成一個命題拓展開來寫成小說或者隨筆,也許真到那個時候,他這個第一讀者也會好做了許多。

  費齊花了半個多小時才看了一遍。不是因為多,而是因為實在是想不出如何評價,評價不好他不知道天蓬元帥什么時候才能走,評價太好又說不出口。

  “你能思考這些事并且記下來我挺佩服,哪一條要是展開來聊都夠說上一宿的!

  天蓬元帥聽他的話起初挺高興,但細一琢磨有些不對,費齊并沒有說他這些思考哪一條有深度,哪一條認識獨到。這句話不知道是他無意說的呢還是閃爍其辭。

  “那你看看哪一條值得現在聊一聊呢?”

  費齊樂了,他想了一想應該怎么說:“你這每一條,有的深,有的淺,有的甚至挖到了煤氣管子或光纜上了,但是深的沒能將地下水和石油為人所用,淺的怕要把你自己絆倒,讓人笑話,挖錯的怕有一天要把你抓起來!

  “有點兒意思。”

  費齊看他關于顧客就是上帝的那一條想起上午的那張藏藥廣告來,也來了靈感,就說:“顧客就是上帝,本意是要把顧客的地位提到極限,但這句話的作者并沒有想到上帝并不需要服務,上帝什么也不缺,大概也會四大皆空,沒有消費需求,絕對不會陽痿,大概也不需要那東西和那種快感?梢娺@種人人都見過的口號是經不起推敲的。”

  “說得好,應該記下來,但記在我這里是當面抄襲。”

  “就記在你這里吧,算我送你的吧。要是沒你這一條我也想不起來,應該算做你的功勞!

  “說是這么說,我這些條可是攢了半年多,你張口就是一條,讓我有些氣餒。”

  “不用,你是職業的,我是業余的,要沒有你的《老B所見》我也想不起這一句來,這就是你的功勞。思想家的功勞不在于他想了多少,想到了什么,在于他能讓別人想到多少,想到什么。有些思想家用他們的著述和地位讓人們都懶于思考,或者以為沒有什么可想的了,閹割了人們的思想能力,麻醉了人們的思想觸覺,尤其是那些中心人物和前中心人物,自以為哲學家、思想家的政客,最是可恨!

  天蓬聽了很高興,把費齊這句話加在五十四條后面。

  “不過,我還是覺得‘為人民服務’還是比你的‘把自己的事干好’要好!

  “你是先入為主!

  “不是,我是站在說話人的角度,為人民服務聽著就無私、高尚,把自己的事干好雖然謙虛、務實,但里面畢竟有楊子的味道,還有打掃門前雪的風格,就算深刻也不能當做口號、標語和綱領。”

  “我可不是在寫口號,我是在顛覆口號。在中國,吹牛不上稅,喊口號更是免稅,甚至還退稅!

  “你倒三句話不離本行!

  天蓬只是哼了一聲。

  看在天蓬元帥今天的到來適時地給他解了圍這一點,費齊覺得還應該說兩句好聽的,最后費齊指著一句他最不順眼的語錄說:“這句好,你憑這句話就能成為一個思想家。”

  “是嗎?是哪一句?你可真抬舉我。”天蓬元帥邊說邊伸過腦袋。

  “就是這句,‘你心愛的姑娘放了一個屁,她還是你心中的女神嗎?’”費齊一邊用手指著給他看,一邊問他,“你是指桑罵槐,還是捫虱而談?”

  “哈哈,原來你喜歡這一句。兩者兼而有之!”天蓬元帥得意地說,“你沒見過經常有大明星、大人物做出惡心事嗎?我一直想把它表達出來,但真是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剛好我處的第二個對象,那小妮子賊漂亮,字寫得好,舞跳得非常好,思想也有深度,你說她像圣女也行,說她像太陽也不過分,沒挑兒,把我的魂兒都勾去了!

  雖然費齊猜出這圣女兼太陽的結果定然不好,但還是問道:“有這樣的人物嗎?除了你這第八條,我怎么就沒見你寫過你們的愛情故事呢?”

  “我干嘛要騙你,她爸就是那誰,咱們主抓城建的是誰來著?”

  “我不知道!

  “唉,怎么能不知道呢,總上電視的,就在嘴邊上,怎么想不起來了?”

  “我最不愿意在電視上看領導了,算了,別說她爸了,還是接著說你們吧。”

  “就在嘴邊兒上,一會兒就能想起來。有一天我倆出去溜噠,天特別冷,我尋思請她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我就請她去德順樓,上樓時,她走在前,也許是樓梯陡了點兒,也許她真是著了涼,她放了個屁,這把我熏的,我被她勾去的魂兒又都回來了。”

  費齊樂了,想到這種尷尬的處境真是為他們倆個人難過。他知道古人曾用各種穢物來破解惑人的妖法,沒想到了今天還真有其事,同時他還真是佩服天蓬元帥,佩服他說起這種事來總是不避諱什么,就像身體寫作的文人什么都敢說一樣,他相信天蓬元帥以后寫東西會走這個路子的。

  “可惜我那時候還嫩,太理想化,要是現在我早就不在乎了。理想總是美的,所以一不小心就把美的東西甚至美女當作了理想。理想這東西,一但理想化了,最容易破滅。”

  天蓬元帥說完拿了桌上的鉛筆,就拿了寫在《老B所見》的后面,端詳了一會才把鉛筆扔進筆筒,接著說,“后來我處的這些都不如她漂亮了,都沒她好了,我真是后悔,而且,當時還沒有搞定怎么就黃了呢?”

  看著天蓬元帥一臉惋惜的樣子,費齊明白天蓬元帥的“搞定”就是上床的意思,搞定就是“玩夠”的黑話。他真為那個女孩慶幸,一個屁竟然不至于失身,但他也真的不知道那個女孩到底是因禍得福,還是真的沒修煉成而露出了尾巴。

  “你怎么不吃回頭草呢?”

  天蓬樂了:“我回頭的時候草已經沒了,我前些天還看到她了呢,這丫頭還沒結婚呢,傍上高枝兒了,那小子的車挺好,車牌子更牛逼,我這心里這個不是滋味兒呀!

  費齊看著天蓬的臉,真的好像有一種不是滋味兒在上頭,只是他不愿意去理解這種不是滋味,也不愿意花一份兒愛心去安慰他。

  “這個世上只有女人,沒有女神,沒有圣女,但是卻有水晶鞋,這就是我的唯物主義愛情觀。”說完這句話,天蓬元帥從筆筒里又拿出了那只鉛筆把他這句話注在了那些語錄后面,而成了第五十七條語錄。

  “一個屁竟使你頓悟如斯,一個屁竟使你完成了從唯心主義到唯物主義的轉變,這在人類思想史上雖談不上是個佳話,也算是個奇跡了。”

  天蓬聽了挺高興,費齊說過這句話,想起□□時有些地方的干部、群眾端著飯碗在茅坑旁一邊吃飯一邊改造思想是多么的愚笨和低檔,而天蓬元帥無意之中就獲得了美人屁,思想于是改觀,并著書立說,這不是運氣嗎?自己的愛情觀到底是唯物主義的還是唯心主義的,是實用主義還是存在主義的?可是,想了半天,最后,他還是覺得自己在愛情面前只是個沒有主意的,而沒有什么主義。

  天蓬還在笑,費齊看著他問:“真的就因為這點事就吹了?”

  “不是吹,是黃。”

  “吹和黃有區別嗎?”

  “當然有,吹是吹蠟燭的吹,黃是秋葉黃了的黃。一個是人為的,一個是水到渠成的。這件事只是破壞了一種感覺而已,我們當初也沒正經地談戀愛,我這一沒有情緒,她也不熱情,后來她跟一個有錢有勢的了,聽說那小子的老子是個大官,以后怕中國都裝不下他們!

  “你就甘拜下風,把她讓出去了?”

  “我這脾氣你還不知道?我是讓人的人嗎?要不是那個屁搞得我們之間蹩蹩拗拗的,那小子也插不進來。其實美人兒讓她走下神壇容易,就算她不放屁也總有年長色衰的一天,但大人物就不一樣了,他們能左右媒體甚至歷史書,或者媒體巴結他,史家為尊者諱,你永遠也聞不到他的屁。他活著的時候你也許總會聞到一股臭味,但你說不清是怎么回事,他死了,不能挖坑就埋,你聞到的臭味被人用臭魚掩飾!

  費齊對他的臭屁哲學并不太感興趣,這時倒是想跟天蓬元帥說說他和小文的事,但一想他狗嘴里定然吐不出什么好牙也就算了。沒想到天蓬元帥消息倒靈。

  “聽說你談了個朋友?”

  費齊什么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你這人,在這種事上有些死板,我說不清你是哪根筋沒轉過來,要不早都結婚了。你不知道吧,咱們班有些女生對你很有好感呢!

  “是嗎?你這話讓我感覺不錯,只可惜沒有我有好感的,要不今天才知道,真是很可惜呢。”

  “那咱們就不說過去了,你跟我說說這個,怎么樣?漂亮嗎?”

  費齊聽了他的話樂了,知道天蓬的愛情觀雖然已經變成唯物主義的,但基礎卻是唯美主義的,漂亮是他愛情的培養皿,漂亮是愛情的入口,甚至是原動力,沒有了漂亮,愛情沒處滋生,沒處進入和澎湃。

  費齊突然想到可能是老媽剛才告訴的天蓬元帥,元帥現在可能正扮演一個不受歡迎的間諜角色,他真是不想說,甚至想驅逐這個間諜,但看天蓬元帥很是誠懇,大概是想從費齊這里得到點兒他自己不能體驗的創作素材也未可知。再者,天蓬從未把自己的這種事當成隱私,我費齊也應該大方共享一點兒才對。

  其實費齊也真想有一個人參謀一下,天蓬元帥也應該算是最好的人選了,而且總比向父母說要強。這倒有點兒像兩岸間的事兒,兩岸間不能談,非得向著太平洋對岸談一樣。

  天蓬一聽朱麗的名字就覺得好,說他一聽到這名字就想到了朱古麗,想到了朱麗葉,想到了朱麗亞羅伯茨還有安吉麗娜朱莉。

  費齊的想像力照他差得多,也許是下午的一次見面毀了這些想象力。他把這一下午的經歷和感受還有這其間的人際關系給天蓬元帥講了講,元帥聽完了并沒有馬上發表評論,而是很職業地首先要求費齊給小文的長相打個分,好象福爾摩斯在詢問犯罪現場的第一發現人一樣。

  費齊雖然也喜歡文學,并善長批評,但畢竟是學理科的,當然知道定量分析的基礎,就問:“六十分長什么樣,七十分什么樣,八十分又是什么樣?你總得讓我有個參照物吧。”

  天蓬元帥不愧情場高手,想了想就有了他的評價體系,打著官腔對費齊說:“由于時間有限,我就不分得太細了,由于課題重大,難免有疏漏之處。”

  他看費齊的臉色,知道費齊討厭官話,怕費齊把自己的幽默理解成一種職業病,怕賣弄太多費齊會不愛聽就直截了當地說了:“MTP1999美人評價標準:六十分就像梅艷芳的德性,七十分像林青霞,八十分像張曼玉,九十分像章子儀,一百分像赫本,至于六十分以下的不是敝人的研究對象,也不適用本標準-。。恕我無可奉告!

  說完后他又想了一會兒,完善了一下:“其實我上面說的只是指面部特征,女人的分數其實還應包括身材分,身材的分數為四,臉蛋兒的分數為六,兩個加在一起比較科學。”

  費齊聽他如此和科學攀親,如此糟賤科學撇著嘴笑了,也沒客氣:“你這玩意兒竟也自稱科學?你知道什么是科學?”

  元帥也看出費齊的不屑,但他知道這時候不能膽怯。正經地說:“這里科學就是正確、合理的意思!

  “那你說正確、合理不就得了,何必說科學?”費齊更加地輕蔑。

  “正確太單薄,理又太縹緲。而且,是否正確、合理最后也得科學去證明,科學就不同了,它已經本身就氣勢洶洶,看著就正確,就合理;科學可復雜多了,讓老百姓見了就矮一截,讓人見了就怕,聽了就服,所以科學常常用來給新出來的說法壯聲色,給那些沒信心的人打氣,讓那些不本分的人回避,讓那些沒腦子的人都來幫腔、助威。”

  元帥見費齊不以為然,就接著說:“合理的你要是不照辦,只能說你不懂事,固執,蠢,但是科學的你要是不照著辦,你就是落后的,反科學的,就是反動的,這是什么下場,你肯定知道,能一樣嗎?”

  “你這么說,那我服了。”

  “你這是投降革命,對待科學只是口服不行,得奉行不悖!

  “你一句話就科學了,而我就要奉行不悖,太不公平了吧!

  “科學不是民主,得大家說了算?茖W也不等同于自由,誰說了都算,科學談不上公平!

  “聽君一席話,我還得讀十年書!

  “這就對了,這是你應該做的。”

  費齊氣樂了,不愿意再跟他犟,也懶得深入思考,還是回到小文的美麗尺度上來,想了半天,把朱麗葉小文和天蓬元帥說的這些科學形象挨個對比,還沒來得及加權,天蓬又在一旁補充道:

  “據我的經驗,女人臉蛋兒好看的,一般身材不會太差,而身材好的女人臉蛋兒卻未必佳,這就與領導干部的行和言的關系是一樣的。而且,我剛才說的那幾個著名的公眾女人一定都要以她們三十歲以前的形象為準,否則由歲月造成的誤差我概不負責!

  費齊也沒太聽他的補充說明,經過了加權最后報出了小文的最后得分:“就算八十分吧!

  “哇,值得搞定,但不能結婚!

  天蓬元帥真是這方面的高人,費齊想了一下午的難題,他一秒鐘搞定,簡直是艾尼亞克和深藍的差距,就連運算的結果都難以理解。

  “愿聞其詳!辟M齊挺謙虛,這種另類的答案讓他挺感興趣!案愣ā倍唤Y婚對于費齊來說首先就是一個道德的悖論,以他的道德境界和愛情經驗值來說,這個悖論是費解的,就像達摩老祖一葦渡江一樣,他知道有這種事,但不能相信,也不能理解。

  他不愿意用自己的道德去約束天蓬元帥,費齊覺得自己的寬容應該是閱歷和胸懷自發的美德,可是他的道德卻制約著他自己的行為。

  天蓬元帥對這個悖論不但理解,而且已經多次成為事實,費齊覺得自己在這一方面和天蓬元帥比起來簡直就像風箏和幽浮比賽飛行技巧了。

  “你看哪,”天蓬元帥又遞給費齊一只中華,自己也叼了一支點上,“長相達到張曼玉這個級別的女人,不是輕易能遇見的,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是第一個遇見她的人,保不準她心中早有別人,或者已經名花有主。這種女孩兒和張曼玉的唯一區別就是機遇,她沒生活在香港而是住在齊齊哈爾,沒有遇見導演而只是遇見了你,這不但是她的悲劇,也是你的悲劇。這種女孩在大街上的邂逅系數已經不高,能夠有談戀愛的緣分就更是不易了,也可以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既然有這個機緣不搞定大是可惜。但是,……”

  天蓬元帥吸了口煙,望著費齊,費齊也知道他要拐彎了,他要說自己不更愿意聽的了,“你要是和你的這個‘張曼玉’結婚,正如你的見到的她的修養和素質,一天除了罵你三遍就沒話說,還有什么意思?而且還有可能給你戴上點兒什么,你受得了嗎?”

  天蓬元帥話糙理不糙,像K線圖上一根巨大的陰線,把支撐費齊和小文相處的所有均線輕松地全部擊穿,費齊伸手在煙灰缸上彈了彈中華細膩結實的煙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辣絲絲的,味道純正,提神醒腦,他什么也沒說。他當然知道,這樣的K線組合只能說明手中的這支股票不管進價多少,都應該馬上拋掉。

  費齊對股票的興趣和知識也是源于馬天朋,九七年小平同志去世,中國股市給他老人家以跌停板的形式降了半旗,這位天蓬元帥正好趕上那天入市,在別人都慌忙拋售致哀的時候,他卻把十八萬都進了深科技,到八月份他老爹資金周轉不靈他不得不全部拋出時,那十八萬去了他在興奮之余自以為是地貴買賤賣了幾只股票后還剩四十多萬呢。他的這次神奇的經歷當然和他的文章一起都向費齊展示了,費齊也因此買了幾本股票普及讀物,等費齊對K線、莊家、市盈率等等都一清二楚了,想入市一試身手時,政策早已經把牛頭壓了下去,因此,費齊想從父母那里酬集足夠的入市資金已經不可能。那幾本股票入門書,當時給費齊的發財夢提供了一個大大向上的想象空間,F在,唯一給費齊留下的大概就是今天他所能想到的這一比喻了。

  天蓬元帥完全沒有想到費齊觸類旁通如此斯,補充了一句:“再者,娶一個八十分以上的女人不祥啊。用不用我給你舉幾個例子?”

  費齊知道他大概也只能講一些禍水紅顏或者苦命美人的故事,于是搖頭。

  “女人的美麗就象無限的風光,只在險峰,而你要是露宿在險峰,怕只有幾天的浪漫,而毫無舒適可言了。再就是她的背景,其實她父親所能給你的好處遠遠不能抵消這種裙帶關系帶來的負面影響。當你周圍的人都認為你占了便宜,那你就要倒霉了。所以,占便宜一定要偷偷摸摸地占。”

  費齊讓他說得心里別別揚扭扭的,覺得不是這么回事:“我一直覺得裙帶關系在中國挺吃香的,叫你這么一說,裙帶關系在中國已經失去群眾基礎了?”

  “裙帶關系的名聲實在太壞,自由戀愛再加上中國的計劃生育國策使得裙帶計的物質基礎遭到嚴重破壞。偶爾幸存的就會讓人覺得十分可笑或者十分嫉妒!

  費齊已經有些害怕,但畢竟這件事上自己沒有邪念和私心。

  天蓬元帥不知道費齊想了什么,不過看費齊的樣子似乎對自己的說法并不在意,就換了個角度又說:“男人娶女人或者說男人找他的另一半有些像革命志士尋找救國的方略和主義,找的時候大多可歌可泣,等結婚了,又有多少幸福不得而知。有的青梅竹馬或者同窗轉正,我覺得像君主立憲,改良成功。像美國那樣自由戀愛,私奔新大陸,棄絕了婚外戀——黑奴主義,最后過上了幸福生活的是最有趣和幸運的。”

  天蓬見他對這種類比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就轉而介紹他的成功之路:“處對象要想搞定,出手一定要大方,讓她知道在你心中她比你的錢更重要。但是,千萬注意,花錢不能太張狂,要讓她知道你有錢,這樣至少她會對你有說不出的好感,但不能讓她感覺你只有幾個臭錢。然后,找個機會,大膽地Kiss,你就會少走很多彎路而搞定。但是,等你要甩她的時候,就要及時收起你追她時的那些美德,不要顧及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因為形象是為目的服務的,好形象和壞形象都是有用的,這樣也會事半功倍的。”

  “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

  費齊還真不大想聽他的這一套,談戀愛中如果追求事半功倍的效率只能理解為要追求感官的利潤和數量,費齊這時所追求的是手工作坊中長期敲敲打打出來的不賣的心愛之物。他真希望天蓬元帥能接受孔子的教導少說一些,這些技術要領和“搞定”的由來從前天蓬元帥從來沒和他說過,今天他大概覺得費齊已經“入關”,也行會用得著。

  “具體操作時,要勤買玫瑰花,要請她喝咖啡、吃冰淇淋,過生日給要她買衣服,經常請她吃飯,吃過飯請她看電影大片、上公園,上公園一定要劃船。”

  孔子的話元帥一點兒也聽不進去,費齊覺得這家伙就像股民中的技術派一樣,在一次次緊張的買買賣賣中獲得的樂趣更甚于長期持股獲得的股東地位和更多的紅利。

  費齊想今天他和小文在公園圍著勞動湖轉,就是忘了劃船,從公園出來后既沒請她喝咖啡也沒請她吃飯,而是一聽說她累了就直接把她送回了家,真是犯了搞定之大忌。

  天蓬元帥無私地說出了他的戀愛要訣、心法,當真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也仿佛在費齊這里因為輸出了技術而找回了面子、尊嚴和輩份,不再是一付拿了稿子跑到費齊這兒尋知音、找伯樂、增長自信的樣子了。

  天蓬元帥的戀愛必殺技是他長期的戀愛實踐的智慧總結,是他的一筆寶貴的財富,他的武功秘籍對于費齊就像《葵花寶典》一樣誘人,他既想練又羞愧不敢。這么多年腦子里的道德定式早已成了他的命根子,揮劍自宮定會所向無敵,但這命根子已經給了他尊嚴,想必將來也會給他快樂。

  費齊見他得意的樣子心里并不因為他的無私而感謝他,反倒有一種自卑了,看了看眼前的稿紙就問他:“你這條關于輪回的想法,有什么意義呢?”

  元帥拿過來看了幾遍,也沒想起來當時為什么這么寫,拿起筆來想劃掉,又沒舍得。歪著腦袋嘀咕:“當時為什么想起寫這么一條來著?”

  費齊見他這份蔽帚自珍的樣子覺得挺可笑,為了報復他的得意,又給他指出了幾個他看不懂的。

  馬天朋突然想起了上午自己曾經篡改的《學而》三乎,還沒來得及寫在紙上,這時就應該跟費齊說了。

  “我上午從會議室出來一下子想到了三句話,我覺得比我給你看的這五十多條都偉大,你看看!

  “是嗎?你說吧,我給你記在上面!

  費齊從他手里拿筆在第一頁稿紙上寫了一句,見寫不下,就轉而寫在了第五十七條后面,琢磨了半天說:“孔子的三乎,讓我能看到他自己人生三個階段、三種境界,同時仿佛也能看到二千年多前華人的一種自強、自信和領先于同時代各種族的一種超然狀態,經過你這么一改吧,俗了,難受!

  “不是我俗,是這個現狀讓我難受。我不是想讓人們難受,是我想讓人們覺醒!碧炫钤獛浉緵]有想到會得到這么一個評價,分辯到。

  “你難受什么?我不大懂!辟M齊沒想到他會這么在意,也就自認不懂。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費齊果然不理解,馬天朋雖然心中感到了一絲優越,但更確切地說是全盤的失落。他怎么也沒想到失落的感覺如此難奈,像革命家被開除黨籍,像伯牙在對牛彈琴。他原以為費齊見了他的主義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全然不懂,虛心讓他解釋,雖然由作者親自解釋比較尷尬,但能傳播自己的學說尷尬也在所不惜了;一是費齊盛贊他高屋建瓴,振聾發聵。全沒想到是這么溫呑呑的一句,像是在茶館兒里喝了隔夜茶一樣。此時雖然費齊說出了不懂,卻一點兒也聽不出他想探究其中深意的意思,所以馬天朋突然覺得真是沒有意思,就象革命者被人民群眾處決,原本的那一點兒先行者的優越感消失得全無蹤跡,相反留在心里的空白卻讓他分不清是痛苦還是郁悶,所以也就沒跟費齊細說,也沒再分辯什么,只是引用了孔子原創的三乎之一乎來證明自己的高深,同時也智慧地表達了他的失落。

  “我的三乎主義微言大義,只可惜我人微言輕,你慢慢琢磨吧!

  費齊樂了,他在元帥的話里聽出了慍味,想來君子難當,對他布置的作業更是一笑置之,但是還是開導他:“我覺得還是少談些主義,多存一些溫情,多做些事業、學問更好!

  天蓬聽了這話更加證明費齊對他的主義根本就沒懂,臉上也就有了一些冷笑,說:“可是,人們都在按照我的主義生活!

  費齊笑了,元帥的這種表情他很少見過,這種表情不是天蓬元帥日常的臉譜。想起老B所說的“偉人在這個時代里悄悄地生長”的話來,想對面的這個家伙大概已經不滿足于悄悄生長了,已經劃出道兒來讓人們走了。他轉移了話題:“你有些東西寫得過份,不但中國人會看著別扭,就是基督教國家也絕不會舒服,這么寫,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發表!

  “我想過了也就對得起我自己了,至于人們什么時候能夠看到或者能夠接受就要順其自然了。”

  “也許到那個時候,時代變化了,你寫的這些東西都會失去了意義。”

  “不會的,我自以為這些東西三、五十年不會有太大的改觀。就算一切都改變了,我的思考方式該不會沒有意義!

  “在中國能保存三、五十年已經算不朽了,你對上帝這么不敬,讓我想起從前批林批孔來了!

  “很多先人是很偉大的,這我也承認,但是,一到了被奉為神,尊為圣我就受不了,免不了要吹毛求疵。我也說不清到底是忌妒還是逆反!

  “如果你有一天被人當作文豪,當作大師,同時又有人拿你的當年的幼稚嘲笑你怎么樣?”

  “那有什么辦法,這世上總有人偉大,總有人要為人塑像,總有人要跪下求福,也總有人要砸這些東西。我發現經典的東西,就是被稱為這個經、那個經的東西,往往后面跟著巨大的現成利益,正是這個團體的利益把某某經吹得神乎其神,正確得不能再正確,而不是這本書本身的真理性使它不可動搖!

  “拉什迪的日子可不好過。”

  “《撒旦詩篇》還有《伸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蕩蕩》你看過嗎?”

  “我只看過后者,我沒什么感覺,但我相信如果東面的鄰居要是誰寫了一部類似的小說,那整個中國都會炸了。”

  “對于一個沒有自信的人群的敏感話題或敏感的部位的評論和觸摸是都危險的,對瀕危的、長著古怪花紋的老虎的屁股用手去摸是正常人的本性,老虎的對于觸摸者的危險本身也是它生存的機制之一。唯一可以妥協的是,人可以摸一只死老虎的皮和任何部分。不知老虎是否有這種智慧進行另一種妥協而贏得生存!

  “我不知道你是好奇呢,還是想嘩眾取寵。到底是深刻呢還是魯莽!

  “我也分不清楚,所以我寫的這東西只能給你看!

  “我是應該感謝你呢,還是你應該感謝我?”

  “這個我也分不清!

  費齊這一天沒想到這么累,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天蓬見了,同時也覺得沒什么再好探討的了,但又心有不甘,看了看表才九點多,就說:“咱倆出去喝點兒酒,然后你到我家陪我住吧,我父母都不在家。”

  “算了,我今天太累了!

  “二馬路石油公司對過新開了家川菜館兒,前天他們請我吃過,味兒挺地道,裝修也挺有檔次,有文化。要不,龍門街那兒也新開了家魚村,我領你去嘗嘗!

  “我還不餓呢。只是累!

  “你也就是下午壓壓馬路唄,我有一次一天喝了三頓酒兒,泡了三回澡,對了,你累了,咱們就去洗澡去,我有一張金卡,泡一泡,蒸一蒸,再捏吧捏吧,準保你就不累了!

  “再唱唱卡拉OK?不亦樂乎?”費齊想起他的主義,不好說理解了他,說這話時卻有些嘲笑他的意思。

  “對呀。我買單。”馬天朋想找個機會給他好好解釋一下他的思想,不露痕跡地,別讓他瞧出自己巴不得、一廂情愿的樣子來。

  “那當然,不過還是改日吧。明天我去找你!

  等天蓬走后,費齊開窗放了放滿屋子的豪華的煙味。但放走了煙味,卻放不走他滿腦子天蓬元帥的高論。他忽然想起了天蓬語錄中關于容器和保險柜的說法,為了自己的腦子不成為他的語錄的容器和保險柜,費齊馬上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卻睡不著,費齊又看到了那幅K線圖,雖然已經從圖中看到了趨勢甚至結果,但這支股票他還是沒有決心馬上拋。他只是想,“人棄我取”不也是股票買賣的一條法寶嗎?

  馬天朋打車回到家,躺在床上,也沒睡,不舒服,吸了兩只煙,想自己為什么總是要去費齊那里匯報思想,是自己真的需要一種承認還是自己的孤獨使然,是對嘻嘻哈哈和混混噩噩的逆反還是自己真的有一種自我暴露的癖好,他分不清。

  他起來去冰箱里找東西吃,只有兩只火腿腸和幾個松花蛋,關了冰箱,又覺得肚子里空得慌。

  他想給韓姐打個電話,想見她,也不知道她丈夫在不在家。蔣蘭好幾天沒信兒了,這一刻真有些想她,他拿了手機,換了個卡,撥了蔣蘭家,沒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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