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勞駕,看看您的臉
“你們怎么回事,轉眼的功夫就沒人了。”
刺客中有人朝小結巴偏了下頭,頭上帶著黑紗斗笠,聽聲音是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
孫從間認不出他是誰,便暗暗猜測,極有可能是五刺客中的林令等人,心中又是一涼。
小結巴勾手召回細腰,拿筆桿子敲了敲老磐頭的腦袋。
這不是他先跑的嗎?她怕他出事才追了過來。
老磐頭晃掉頭上的筆,“我是怕這老小子到的早,要是先咱們一步上了船,還得轉水路去追。誰承想剛到客棧就看到馬廄里綁著幾十匹好馬。”
孫從間早在磐松石趕到之初就露了餡兒,破綻多的沒眼看,只有他自己以為隱藏的很好。
“那也應該招呼一聲啊。”折玉一臉辛酸的皺眉,他們一個說去買包子,一個說去洗把臉,轉身的功夫“洗臉的”就追“買包子的”去了。
要趕路不能一起趕嗎?當他是個外人不成?
童換能聽出折玉的“委屈”,安慰似地拍了兩下肩膀。
磐松石嘴里的老小子,臉色非常難看,他就應該聽玉聊歌的話,早點上船往鹿鳴山去。現在讓人堵到客棧里,明有活路硬走成死棋。他不甘,仗著人多,再次與“囂奇門眾刺客”動手。兩派功夫路數截然不同,前者看似閉門練功,全新鉆研武學,實則實戰經驗不足,一年也就參加一次武林大會。后者天天殺人,招式身法皆是劍走偏鋒,這邊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后手已至。
孫從間沒什么意外的再次敗下陣來。
童換看他不再出招,也將自己的‘細腰’別到了身后。單手一撐,她跳坐在一張長桌上,曲起一條腿,將胳膊橫在膝蓋上看了孫從間一會兒,“服,服嗎?”
孫從間被她氣得哆嗦,他已然是這樣的歲數了,當了大半輩子掌門,還要同著一眾弟子的面說服?他不要臉了?
童換等了片刻不見回應,說,“不,不服,就殺了。”
刺客們的刀瞬間指向孫從間,玉聊歌慌了,忙問童換,“若是服了怎么說?”
“服就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折玉替小結巴接下后面的話,她是半個啞巴,跟她說話得耐足了性子。他倒不是怕東岳的人沒耐性聽,是怕童換說煩了,不管服與不服全部一鍋端了。
用他們閣主的話說,囂奇門結下的大部分仇怨都是從不耐煩上來的。不耐煩解釋,不耐煩廢話,打就打服,殺就殺絕,這才留下了狠唳嗜殺的名聲。
孫從間不信他們會這么輕易放過他們,剛要追問他們還有什么要求就覺心口一刺,所有東岳派弟子和他都受了折玉一針。
這針入骨既融,只有一瞬間的刺痛。
折玉收回手,“之后仍有用得著各位的地方,想要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有需要時,我們自會有消息傳給你們。”
這是他們閣主的意思,天機閣此次動用人手,除了要幫囂奇門震懾五派,還有一番自己的謀劃,只不過閣主沒說,折玉聽風等人也習以為常地遵從吩咐。
“你給我們下毒?我們名門正派還要受你們牽制不成?”孫從間怒道。
“名門正派是不是不怕死?”折玉撐著手靠在桌子上,右手扣在劍柄處,已經欠開半寸劍身。
“那就暫且謝過今日不殺之恩。”玉聊歌懂得變通,起手抱拳,擋在孫從間身前。
折玉劍身回扣,玉聊歌不敢多留,連忙帶著東岳派弟子和他憋屈的老臉通紅的師父走了。
小結巴歪著腦袋看了看折玉,想問問他付公子為何讓他下云魄針,但是這些內容實在太“廢話”,加之相信付公子不會害他們就沒再費勁。
抬手搭在折玉的斗笠上,動了動笠檐,檐下黑紗撼動,欠起三分之一,能看見折玉上揚的唇角。
“好玩兒嗎?”他對童換笑。
“好,好。”童換笑得分外開心。
跟故意蹲守囂奇門,反將老臉摔在地上的東岳派不同,青松派掌門鄭應正在魯山夾道上快馬疾馳。這一派比較謹慎,為了防備意外特意棄了大路,改穿山林。他們很少打尖,從不住店,不眠不休地趕了五日之后,終于受不住疲累,在伏晃峰一帶慢下了馬速。
鄭應坐在緩步行進的馬背上緩了口氣。
這處地方并不算僻靜,反而總有江湖人策馬而行,路窄人多,再到前面只怕還要更堵。但他要的就是這種嘈雜,再走一段路就是伏晃峰記錄名帖的棚子了。
伏晃峰每隔半年便要舉行一場小武林大會,參與比試的都是些入不了江湖排名的小門派,這些人大派們看不起,天下令更是對他們不屑一顧,自己反而玩兒的熱鬧,隔三差五切磋,意在不足之處增強自己。鄭應特意選擇此路,趕在這個時間路過伏晃峰,就是想借助小門派的掩護,平安渡過此關。
“掌門,您這招可真高,姜梨的人若是有意攔阻,去了大路就是白跑,改了小徑追過來,這么多江湖人聚在一起,也分不清咱們誰是誰。”
再有一點,囂奇門是惡名昭著的邪派,只要在這里大開殺戒,一定會引起小門派的群起反攻。他們就多了一份白給的助翼。
“少在那兒拍馬屁,水囊里的水空了,到了前面找處茶棚狠灌幾壺,再買些干糧帶上。這些天風吹日曬的,都快跑死在路上了。”
鄭應說完依舊不大放心,壓低聲音對身側弟子道,“機靈點,萬一有人中途殺出來,別跟他們硬拼,隨便拉一個其他門派的推過去,不管是傷了還是死了,跟他們一派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小武林大會是在伏晃峰頂進行,他們等下會跟他們一起上山,真有亂戰就說是囂奇門的人故意攪局,鬧出大亂再順小路下山。只要能順利到達同盛縣,再買快馬,疾行三日就離鹿鳴山不遠了。
“閣下是哪個門派的?”身側有路過的小門派弟子主動與鄭應交談,鄭應自詡名門貴派,并未理會這人的問詢。
“參加小武林大會得帶路名帖,你們來的人挺多,不知都有哪些弟子參加?”小門派很友好,縱使對方沒拿正眼看他,依然很熱情的介紹,“我們是臨淄山的風正派,去年差點就進江湖榜前五十了。掌門說我們要多歷練,別看我們年紀輕,已經參加過十數次小武林大會了。”
江湖榜前五十,鄭應冷笑。
這種螻蟻就適合去大街上賣藝,豆子大的門派也敢稱江湖。
青松派距離記錄名帖的棚子越來越近,鄭應無意理睬風正派的人,只將視線丟到最前方。
“勞駕,看看您的臉。”
眾人都在順行,只有一名騎驢的姑娘,側坐在驢身上逆向而行。她有雙秋水似的眼睛,聲音溫和有禮,每見到一人便要觀察片刻。
她臉上戴著面紗,一身赤色紅衣,頭上的絹花卻不相稱,是濃烈的藍色。
小門派的人大多有副和善面容,對方客氣,他們也客氣,甚而有人追問是不是在找人。
姑娘沒說原由,只是彎起一雙眼睛道著“多謝”,手上輕甩驢鞭,眼見就朝鄭應這邊來了。
“我叫趙痕,閣下怎么稱呼?”風正派的趙痕仍然在跟鄭應說話,鄭應的臉色卻在看到那名女子之后變了顏色。
他們手里都有姜梨和五刺客的圖譜,她覆著面,鄭應不敢斷定來人是不是囂奇門的人,只是覺得這人出現的太過詭異。
“勞駕,看看您的臉。”
姑娘已至近前,鄭應臉上帶著人皮面具,出門之時就做過簡單易容,他沒有拒絕對方的要求,如前面幾個門派一樣,微微向她側過了一點臉。
“多謝。”
姑娘繼續前行,錯身之際掃了一眼鄭應的下頦處。那里有一塊干裂的蟬翼皮,已經在真膚之下起了皺,兩人同時用余光看著彼此,鄭應心里有鬼,忽然躍起,在對方出手之際一腳將風正派的趙痕踹了過去!
“邪派殺人了!”
什,什么邪派?
趙痕猝不及防,跌下馬背,姑娘攬手接了趙痕一把,紅紗被風吹落,露出一張清秀剔透的臉。她以手托住趙痕腰身,讓他借力站穩,隨后眸色一寒,長鞭出手,直接勾住鄭應的脖子將他拖了下來。
小門派不知是何緣故,紛紛回身看向這場變故,青松派趁亂出手,剛欲將其他門派卷入其中,就遭了數枚暗箭。
夾道兩旁有樹草,樹下正有一人斜靠在樹邊把玩一只機關盒,此人身后另有數十名黑衣刺客手持弓弩而立。
“抓過來。”樹下之人眉目清冷,因不善辨別人臉,并未主動出手。
青松派駭然后退,再想鉆入人群已被瞬移至身前的刺客一手一個拎至密林深處。
紅裙輕獵,只在風里留下一句話。
“囂奇門辦事,與諸位無關,打擾之處煩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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