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芳……”
蘇晴芳腳步一停，便聽大夫人道：“我知道我以前很多地方都對不起你和你姨娘，但你要記清楚，只有血脈相連的人才永遠不會背叛你。你跟云柔才是血脈相通的親姐妹，而別人，都是外人。”
蘇晴芳從小就懼怕大夫人，大夫人的吩咐她幾乎從未拒絕過，但這一次，她沒有應下。
“母親好好休息。”蘇晴芳轉身行了禮，就直接走了。
“我就知道，這些庶子庶女都是累贅，都是禍害，當初我連她也不該留……”大夫人狠狠說了兩句，便又開始吐血了，而這一次卻比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娘，您怎么樣？”蘇云柔忙過來扶她，大夫人卻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她疲憊的躺在床上，枯瘦的臉好像放了很久的干尸，凹陷進去的雙眼滿是透心的狠毒和恨意,她死死掐著蘇云柔的手，噓聲道：“把我從林楚玉那兒拿來的藥丸拿來。”
“娘……”
“娘不虧，只要林楚玉能給你大哥陪葬！”大夫人喘息說完，妙蘭已經將藥丸拿過來了。
大夫人接過來，胡亂塞了幾顆咽下去后，才將那瓶子牢牢攥在了手里，用盡最后一口氣，看著蘇云柔：“出去，天黑之后……再來……”
蘇云柔捂著臉低泣起來，大夫人卻不再看她，只狠狠的盯著帳頂不說話。
蘇云柔見狀，這才哭著出去了。
等到快入夜時，想去大夫人房里伺候的丫環進去沒多會兒，就尖叫著哭著跑出來了。
消息傳到林楚玉這兒來的時候，她正衣衫整齊的坐在臨窗的太師椅上看書，秋月進來時，看到她鎮定的樣子，知道她心里有底，也安了心：“小姐，大夫人過世了，據說是中毒死的，死時樣子很難看，手里還緊緊抓著您的藥瓶，黃大夫檢查過了，大夫人所中的毒，正是您瓶子里裝著的那種毒藥。”
“嗯，她們現在在何處？”林楚玉淡淡問。
“已經朝這兒來了，不過大老爺說是忽然犯了頭疼病就不來了，四小姐直接請了京兆府荀大人來，正在前廳。”秋月道。
林楚玉看了看一旁一副恍然大悟的白雪，淺笑：“白雪留在院子里，誰敢進這間房，全給我踢打出去。”
白雪見自己被重用，立即起身道：“奴婢保證辦好!”
“秋月，你走角門出府，去請瑞太醫。”林楚玉說著，拿出了自己的名帖來。
“奴婢明白。”秋月也點點頭，林楚玉這才帶著小桑一道往前院去了。
前廳內，荀陽聽蘇云柔派來的人說林楚玉毒死了大夫人時，第一反應竟是覺得有可能，畢竟他調查過，這位蘇大夫人幾次對林楚玉不利，而林楚玉也絕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但他又覺得，若真是林楚玉做的，她不會做得這么破綻百出。
前廳內只有蘇云柔和幾個庶子庶女的隱忍的哭聲，蘇老太爺嚴肅著臉，二夫人只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慢悠悠的品著茶。
“她來了。”蘇云翰道。
荀陽這才抬頭朝外看去，這才看到提著燈籠緩緩而來的林楚玉，夜色里而來的她，更好似地獄里來的少女一般，素色的的束腰長裙，及腰的青絲垂在身后，眉目清寒，猶如有毒卻又極美的彼岸花。
“大人。”蘇云柔察覺到荀陽眼神的異樣，立即喚他。
荀陽目光微動，立即冷冷質問林楚玉：“大夫人中毒之事，可與你有關！”
“大人可曾調查過了？”林楚玉問他。
“有人證實你曾給過大夫人你自己做的藥，仵作也查驗過了，大夫人所中之毒，就是你給她的藥，你還有什么好說？”荀陽冷聲問道。
老夫人這一次也沒出聲。
林楚玉看向一側的仵作：“敢問大夫人所中何毒？”
“你又想用你沒有做過這種毒來推脫？林楚玉，誰都知道你最近經常外出，你想做什么毒藥都可以！”蘇云柔含著淚控訴。
林楚玉沒理她，繼續看著仵作：“大夫人所中何毒？”
仵作朝荀陽看了看，荀陽點頭，他這才道：“回稟縣主，大夫人所中之毒名叫百日散，大夫人中此毒應該有一段時間了，這毒不算常見，但前期服用此藥的人不會有什么反應，不過長期累積，就會毒入肺腑，最終導致窒息而亡。”
荀陽看著她，問：“你可曾做過百日散？”
“未曾，我乃大夫，不制毒藥。不過想來各位也不會信的，但這百日散還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尋常大夫把脈便能查出來，所以這藥才沒什么人用。”林楚玉說完，蘇云柔便冷笑：“你的意思是，府里的黃大夫也在說假話嗎，他可從未提過我娘中了這百日散！”
林楚玉淡淡看她：“若是四姐姐對于大夫人的死問心無愧，可以繼續與我在此周旋拖延，但既然四姐姐提到了黃大夫，不知能否請他過來？”
蘇云柔雙目赤紅的盯著林楚玉，心思微寒，一側蘇晴芳已經趕緊讓人去請黃大夫了。
蘇晴芳派人出去，荀陽才又道：“縣主的意思是，此番大夫人中毒身亡，乃是有人故意下毒？”
“百日散不同于其他毒，之前服用，不會出現癥狀，但快要毒發之時，一定疼痛難忍，若是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問問太醫院的眾位太醫。”林楚玉淡淡看向仵作，仵作也趕忙點點頭。
荀陽看她坦蕩，卻也沒敢輕易信她。林楚玉在他眼里，便是有毒的罌粟，地獄的彼岸花，狡詐又心狠，可外表又異常美麗，容易讓人被她的外表所蒙蔽。
很快，黃大夫就被請了上來。
黃大夫才過來，本來還在哭泣的妙蘭便深深低下了頭去。
林楚玉察覺到她的反應，沒有立即戳破，而是轉頭看向黃大夫：“黃大夫在母親生前替她診脈數次，應該知道母親的身體到底如何？”
黃大夫幾乎頭也沒抬，就道：“回稟老爺們，小的的確替大夫人把脈多次，但那時候夫人身體并無異樣，至于后來，夫人覺得小的沒用，就不肯叫小的去把脈了。”
妙蘭聞言，緊握的手微微松開了些。
蘇云柔看著林楚玉哽咽：“現在你還有什么好說的？人證物證俱在，我娘就是吃了你的藥才死的。林楚玉，我們雖然與你有過節，可到底時親人啊，你怎么下得去這樣的狠手，竟生生要了她的性命！”
謀害嫡親大舅母，這若是真的，莫說是一個林楚玉，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被人戳穿了脊梁骨。
荀陽只依舊嚴肅的看著林楚玉：“永寧縣主，你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三姐姐方才派人去請黃大夫，可曾讓人拿了他的脈案冊子來？”林楚玉沒回她們的話，反而看向蘇晴芳。
蘇晴芳連忙點頭：“我讓人帶了黃大夫屋子里的脈案冊子，還有他常用的藥丸。”蘇晴芳心底根本不懷疑林楚玉毒殺大夫人，反而她更加懷疑這個總是畏首畏尾的黃大夫居心不良，所以方才打發丫環去時，就讓她們把能用得上得東西都拿來了。
妙蘭緊張的看了眼黃大夫，黃大夫也看到了她，只朝她點頭示意沒問題，才繼續低著頭，道：“縣主盡管查小的的脈案就是，大夫人的脈案小的寫得很清楚，只是傷心過度，并無中毒跡象……”
“我不過是要對比你的字跡而已。”林楚玉淡淡說完，便朝府外看去，見秋月還沒趕來，便道：“我偶然得了一張黃大夫關于大舅母之病癥的脈案，奈何我才疏學淺，其中有些地方看不懂，所以命人將這脈案送去瑞太醫府上請瑞太醫過目了，遲些相信瑞太醫便會有結論，并將此脈案送回。”
林楚玉說完，黃大夫的臉瞬時慘白，他就說怎么丟了一張脈案，原來不是丟了，是被人拿走了。
妙蘭也察覺到他的驚愕，心瞬間提了起來。
“脈案也是可以偽造的。”蘇云柔冷冷看著林楚玉：“我娘現在尸骨未寒，林楚玉，你卻在此污蔑他人，你真的就這么冷血嗎！”
“四姐姐情愿看著生母冤死，而不替她找出真相，四姐姐又何嘗不冷血？”林楚玉淡漠反問她。
蘇云柔緊攥再手心的指甲幾乎都要嵌進了肉里去，臉色也緊繃起來：“我就是要替我娘，將你這個真兇送入大牢，不然我娘死不瞑目！”
林楚玉看著她沒有半分心虛，都差點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對大夫人中毒之事完全不知情了。但怎么可能呢，蘇云柔聰慧，又成日的服侍在大夫人身側，大夫人想到要用自己的死來栽贓自己時，必然與她商量過，而她這個親生女兒，選擇了眼睜睜看著她娘親用性命來替她掃清障礙。
“大舅母是該死不瞑目，不止是因為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女兒，對吧，蘭姨娘。”林楚玉抬眸看著站在角落已經慌張的妙蘭。
妙蘭聽到她的聲音便嚇得渾身抖了一下，而后發現眾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時，才忙道：“大夫人死的冤枉。”
“的確冤枉，被親近之人下毒害死，怎能不冤枉？”林楚玉淡漠看著她。
妙蘭心虛起來，眼珠子不斷的轉著，心里卻沒了底，直到老蘇國公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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