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你何必為難她一個姨娘？她膽小怕事，你若是此時說人是她殺的，她說不定都要承認了。”老蘇國公冷冷道。
“外祖父說得是，如今荀陽大人都來了，我們就只談證據。”林楚玉說完，小桑已經從外面進來了，還帶來了兩個大夫。
“小姐，張府和劉府的常駐大夫都請來了，今兒下午他們都親眼看過大夫人吐血。劉府的大夫查驗過，那就是百日散的毒，而且當時也給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小姐說了。”小桑大聲道。
荀陽面色一凜，直接看向下首的二夫人。
二夫人本還想和稀泥的，但看都有人把她說了出來，只能道：“我下午的時候有些頭暈，倒是記得不真切了。不過那會兒晴芳也在，晴芳，你可還記得？”
林楚玉根本不對二夫人抱什么期待了，蘇晴芳卻是立即回想起了那一幕，忙走下來，道：“我的確聽到了……”
“三姐姐，娘親最后與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娘親在天有靈，會一直看著我們的。”蘇云柔滿眼淚水，卻暗自威脅道。
蘇晴芳自然記得大夫人說的血脈相連的話，但她覺得，與其相信血脈，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確聽到了，兩位大夫說母親乃是中毒之兆，可母親很生氣，也不愿意讓大夫靠近了診脈，最后更是將來探望的夫人們都趕了出去，那時候蘭姨娘也在。”蘇晴芳看著荀陽一字一句道。
荀陽聽出蹊蹺了，目光銳利的看向妙蘭：“聽聞國公夫人一直是蘭姨娘負責照顧，想來蘭姨娘應該不會介意說說國公夫人最近的癥狀吧。”
妙蘭走下來，腳步都是虛浮的，整個人也恍惚著，看著上首一張張嚴肅的臉，再看蘇云柔帶著幾分警告的模樣，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發聲了。
蘇云柔的心也是跌入了谷底，她沒想到娘親絕殺的計劃，居然臨時出了這么多紕漏，荀陽這個公正廉明的京兆府，也太正直，換作以前的府尹，必要先把嫌犯林楚玉拉去用了刑再說！
“蘭姨娘，有什么話，你別瞞著，若是誰指使了你，你也不要替她隱瞞，不然我和爹爹可饒不了你。”蘇云柔開口，語氣淡淡，聽到妙蘭耳朵里，卻已經是刀架在了脖子上。
妙蘭聽出她的暗示來，她要自己死。
“四小姐……”
“你跟在我娘親身邊這么多年，我娘待你一直不差吧。事到如今，你有一說一，絕不可隱瞞，也絕不能栽贓誰，知道了嗎？”蘇云柔冷冷看著她。
妙蘭知道今日自己必死無疑，終究是狠了心來，轉頭給林楚玉跪下：“表小姐，分明是你指使奴婢暗中給夫人下毒，如今夫人忽然病發死了，讓您來不及收走證據，是奴婢疏忽，奴婢這就以死賠罪！”說完，轉頭便朝一側的柱子狠狠撞了過去。
荀陽立即站起了身來，眼看著妙蘭必死無疑，小桑卻是身形一閃，直接當肉墊子擋住了妙蘭這一撞。
妙蘭沒死，小桑差點丟了半條命。
“蘭姨娘想死……”林楚玉上前淡定的卸了她的下巴，淺笑：“也得等一會兒。”
妙蘭驚恐看她，林楚玉卻只淡淡朝府門口看去，不遠處，秋月已經急急忙忙帶著瑞太醫登門了。
瑞太醫根本不想摻和這里的事，但上次在壽安宮，林楚玉幫過他，所以這個人情他也要還了。
進了大堂來，瑞太醫給老蘇國公行了禮，才從袖子里拿出一張脈案來，道：“下官看過這封脈案了，脈案顯示，國公夫人已經有了百日散中毒的初級癥狀，雖然不明顯，但對于經驗老道的大夫來說，必然不會置之不理。”
黃大夫看著那脈案，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了地上。
老蘇國公眼眸閃了閃，他就知道林楚玉不好對付，但他也沒指望大夫人這次真的能輕易殺了林楚玉，有豫王護著，這些小打小鬧已經是傷不到她了的。
“敢問黃大夫，這脈案是什么時候的？”林楚玉問向黃大夫道。
黃大夫求救般的看向妙蘭，可妙蘭現在話都說不出來了。
“荀大人，難道你就這樣看著人胡鬧嗎？我娘親死的時候，手里還拿著林楚玉給的藥丸，仵作也驗過了，我娘中的毒就是林楚玉給的藥，現在她又扯出這些來，大人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她故意混淆視聽蒙混過關嗎？”蘇云柔傷心的哭著控訴，一個女兒為了母親之死而聲嘶力竭的孝順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
林楚玉都替大夫人心寒，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當真是個白眼狼。
“不必黃大夫開口了，這脈案上寫有日期，是在半個月之前。你們口口聲聲說我給了大舅母百日散，可半個月之前大舅母便已中毒。”林楚玉看著蘇云柔：“這只是其中之一的證據，其二，蘭姨娘應該記得很清楚，每次廚房送去的飯菜，都是經過你的手，才到大舅母手上的，直到今日。剛好，廚房今日將你中午送回來的剩菜留下來了，里面是否有問題，查一查就知道。”
蘇云柔立即開口：“必然是你動了手腳。”
“廚房管事的，可是二舅母親自任命的人，我和我的人今日可沒去過廚房。”林楚玉淡淡看她。
蘇云柔還要再辯解，妙蘭卻已經先崩潰了。
她捧著臉悲傷的大哭起來，哭到聲嘶力竭，哭到幾乎聽不進去任何聲音。
林楚玉讓小桑替她接上了下巴，妙蘭這才通紅著雙眼，看著所有人，嘶啞著嗓子道：“毒是我下的，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妙蘭！”
蘇云柔想攔住她，可妙蘭的心態已經崩了，她聽從大老爺的給大夫人下毒以來，每天都在自責和痛苦中度過，可這些都是大老爺逼他的。大夫人知道真相，卻一直沒怪過她，今日林楚玉問四小姐是否問心無愧時，她就知道，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問心無愧了。
“小姐，都怪奴婢，是奴婢怨恨夫人將奴婢許給了老爺做妾，都怪奴婢。”妙蘭說完，直接拔下了頭上的發簪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黃大夫嚇得差點跳起來，眼看著妙蘭瞪著眼睛倒在自己身邊，他這才哭了起來：“毒是蘭姨娘要我給她的，也是她不許我說出去大夫人病情的，不關我的事啊……”
蘇云柔看著娘親的苦心計劃居然就怎么輕而易舉的敗了，恨的發顫，唯有老夫人看著著滿屋子的荒唐，身心疲憊。
“人死為大，這件事就此了了吧。楚玉，你親自送瑞太醫出府去，剩下的事，我會叫晴芳料理。”老夫人緩緩的開口，帶著幾分厭倦和疲憊。
林楚玉也知道，事情不能繼續再往下追究了，不然著蘇府的丑惡若一下子被揭開，自己也必將永遠陷在這些丑陋的漩渦里。
“瑞太醫。”林楚玉看向瑞太醫。
瑞太醫也無意關心蘇府的事，朝林楚玉拱拱手，便隨她一起往外去了。
看著林楚玉依舊毫發未傷的離開，蘇云柔滿心的不甘，她眼看著荀陽就要出去，下意識的問出聲：“聽說荀大人一直在查林楚玉，不知在查什么？”
荀陽眉目微冷：“本官不止查永寧縣主，京城每一個忽然冒出來的人，本官都會查。保護京城百姓的安危，這是本官的職責。”荀陽冷淡說罷，便直接走了。
蘇云柔看他居然如此護著林楚玉，更是義憤難平，直接跟著他追出了門，才攔著他道：“荀大人好似對楚玉格外關照？她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吧，除了楚國余孽，還有她每次出事都能全身而退，她手上沾染的鮮血必然不少……”
“那也比喝親生母親鮮血的人要好。”荀陽冷淡打斷她的話。
蘇云柔喉嚨梗住，荀陽只淡淡負手睨著她：“多行不義必自斃，蘇四小姐既然不做那九天仙女了，也該時時收好自己的尾巴才是，下次本官若是抓到了，可絕不會容情。”
荀陽冷淡離去，蘇云柔只覺得四肢發寒。荀陽，她還以為是多正直的人，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拜倒在林楚玉石榴裙下的蠢男人罷了！
“小姐，老夫人請您進去。”
有丫鬟進來道。
蘇云柔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冷睨著那滿屋子的親人，咬著牙緩步走了進去，可剛進屋子，就聽得老夫人寒聲道：“從今日起，你再不許出門惹事生非。等你娘親祭日一過，我會以你替你娘親守孝的名義，送你去長樂庵帶發修行。等三年之后，再接你下山。”
蘇云柔愕然看她：“祖母……”
“你做的那些事，以為我們都看不出來嗎？你今日屢屢誘騙妙蘭說那些話，她在維護的是誰，你真當我們看不出來？”老夫人覺得老蘇國公那絕情的血全部遺傳到蘇云柔身上了。老蘇國公殺女，蘇云柔殺母，當真是親生的！
老夫人說完，看蘇云柔鐵青著臉不出聲，才又道：“你放心，你的嫁妝我會給你多置辦一份，也一定會讓你父親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三年時間，你就好好自省吧。”說罷，老夫人便帶著蘇晴芳一起走了，卻沒發現蘇云柔看著她背影時，那已經洶涌起來的殺意。
想送走她蘇云柔，好替林楚玉和蘇晴芳鋪路？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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