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眼眶熱熱的，方起仰頭，硬是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一聽到那樣傷人的話就不自覺想掉眼淚，這毛病真是得改改了。

        越是放在心上，只會讓自己更難受。

        這是方起早就明白的道理，但每次發生的時候，他已經盡量不去在意，心臟一下一下抽搐的疼卻是無比的真實，提醒著他受到了傷害。

        走出住院部大樓，方起迎面和走過來的許志明相撞。他繞開他，往前走去。

        “小起？你怎么會在這兒？你的家人住院了嗎？傷得嚴重嗎？”

        聽見許志明的聲音，方起才停住腳步，愕然抬頭。

        他差點忘了許志明就是中心醫院的醫生。

        “許叔叔好。”方起恭敬地叫了聲，隨即搖了搖頭：“沒有。”

        顯然他在說謊，如果不是家人住院，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來醫院的住院部？

        “撒謊可不是好孩子喲。你眼睛這么紅，是哭過了吧？叔叔可看出來了。”許志明走到方起面前，露出溫和的笑容，“這樣吧，你要是不想說具體情況，你就告訴叔叔，在什么科室幾病房，叔叔忙完了過去看看他。”

        方起不是很想告訴許志明方玫玫受傷了，他現在覺得那是她自找的，那是她活該。

        但是看見許志明的笑，方起莫名感覺心頭開始變暖了起來。

        恍然間就覺得好像看見了許寒燦。

        “普外科，145床。”

        許叔叔是個好人，還是告訴他吧，這也沒什么。

        說不定他忙完了就忘記了，哪還記得這回事。

        “好，叔叔知道了。”許志明輕拍了拍方起的腦袋，“那叔叔先去忙了哦。”

        許志明走了幾步，方起叫住了他：“叔叔，許寒燦在家嗎？”

        問出口后，方起自己都愣了。

        只是想到了他。

        許志明看了眼手表，說：“他還在上繪畫課呢，你要是想找他玩兒就去我們家，他很快就下課了！”

        …我沒有想要找他玩啊，就是順嘴問一句而已。

        “我先走了啊小起，再見！”許志明不等方起的回答，匆匆離去。

        一看許志明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處，方起的“叔叔再見”也就咽了回去。

        餓了。去隨便買點吃的，然后坐公交回家。

        反正方玫玫已經醒了，方起不想再留在這里。

        他們之間話不投機半句多，看見對方只覺得來氣，覺得煩。

        另一邊，啟思藝術培訓機構。

        “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現在請同學們把我上個星期布置的繪畫作業交上來。記得寫上自己的名字啊。”

        美術老師丁湘關掉了電子白板，對在座的學生說道。

        接著就是一片嘩啦啦的拉拉鏈、拿紙張的聲音。

        許寒燦從包里拿出田園風光畫，拿出來的同時，下面的素描紙掉了出來，飄到了后桌的安琛的腳邊。

        安琛搶先許寒燦撿起了紙，拿起來看到畫上的人兒，雙眼都快冒桃心了。

        “可以啊許寒燦，你女朋友這么漂亮啊！是你們班兒的不？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他聲音不小，引得周圍幾個同學都圍了過來。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哇，真的好漂亮呀！是桃花眼！”

        “好羨慕你啊許寒燦！你們誰追的誰啊？”

        盡管只是勾了線還沒上色，他們還是都被畫上五官精致笑容溫暖的人給美住了，接連贊嘆著。

        許寒燦把畫奪了過來，皺著眉頭，神色肅然嚴峻，很不悅地糾正道：“他，是單人旁的他，是男孩子，是我的好朋友，不是什么女朋友。”

        他們一聽，都被驚到了。

        “男孩子？開玩笑吧你。”安琛不相信，還哈哈大笑了一聲，“這分明就是個女孩子。你要撇清關系也不至于把人性別也給改了吧？”

        “議論什么呢你們，沒交作業的快點把作業交上來！”丁湘拍了拍桌子。

        許寒燦從來沒有這么無語過。

        他去交了畫回來，才回答安琛的話：“我沒必要跟你開這種玩笑，這根本就不好笑。”

        許寒燦的聲音明顯比剛剛冷了好幾度，看他這么認真的樣子，安琛默默咽了口口水，也認真道：“真的是男孩子啊？”

        許寒燦狠狠點了兩下頭。

        “哦…對不起啊。你畫的太漂亮…不不不，太好看了，就讓人產生了錯覺，有點…有點…分辨不出來性別。”

        安琛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

        世間竟有如此貌美之…少年！不是女孩簡直太可惜了！他在心里感慨著。

        安琛說太漂亮，許寒燦是相當贊同的，因為他也認為方起的臉很適合用漂亮去夸獎。

        但是這幅畫并不及方起十分之一的好看，而且這只是許寒燦的初稿，只是先在素描紙上練練手，看來反響還是不錯的，盡管…他們都認錯了性別。

        終極大作，許寒燦一定是要在油畫布上完成的。

        下課后，出了培訓機構的大門，許寒燦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看方起有沒有回復他的消息。

        最后一條消息的時間還是停留在昨天晚上八點三十五，方起沒有回復他，頭像還是灰色。

        這么久到現在都還沒有上線嗎？

        一直在家里寫作業？

        許寒燦不禁疑惑了起來。

        他退了出去，點開班群下面的“江臻睿”的消息。

        昨天他忘記回他了，沒想到江臻睿又發了很長一段話過來：“你不用覺得尷尬，也不用擔心我對你再有什么想法。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所以我已經放下你了，也不再奢求什么。畢竟都這么久了，以前的事情你就當是我一時沖動，當作沒有發生過。我希望我們之間先不說做好朋友吧，起碼不要把關系弄得這樣僵嘛，你就把我當作同學，可以的吧？”

        “許寒燦同學，誠邀你和我去看今晚的噴泉表演。【可愛/表情】”

        看完這段話，許寒燦冷靜思考了一下，覺得江臻睿說的很有道理。

        確實，都過去那么久了，干嘛老是揪著不放呢？這不給自己添堵嗎？

        雖然許寒燦至今都還不明白江臻睿曾經喜歡他什么，為什么喜歡他。他現在也不想明白了。這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江臻睿不再有這個想法，許寒燦還是愿意和他接觸的。

        “嗯，好的。”點擊發送。

        收到回復的江臻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果然還是這招有用啊。

        “許寒燦，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他喃喃自語著。

        明明是要回家的腳不知怎么就邁向了清遠街，許寒燦來到了一棟樓一單元樓下。

        如果知道方起家在哪一戶，許寒燦現在就上去敲門了。

        他不是沒問過，但方起一直都不愿意告訴他。

        站了一會兒，許寒燦突然覺得有點餓了，就去買了兩串烤面筋和一個糖畫。賣糖畫的老爺爺一看是他，就少收了五毛錢。

        老爺爺真講信譽！

        許寒燦很開心，滿載而歸回到一棟樓樓下。

        現在該怎么辦呢？直接喊方起的名字…？不行，肯定會打擾到別人。

        要不回去吧…在這站著也不是個事，又不知道方起什么時候出來。

        但許寒燦莫名就很想見方起，想知道他的家是什么樣子的，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哎，算了算了，還是回去吧，方起上線了一定會回復消息的。

        又吃辣的又吃甜的應該不要緊吧？許寒燦在心里問著自己。

        肯定不要緊，我腸胃好著呢。心里的小人兒回答。

        吃完了糖畫，許寒燦剛好走到了紅綠燈路口。

        他把竹簽扔進了垃圾桶，一轉身，就瞧見方起朝這邊走了過來。

        “小起！”許寒燦很是興奮，跑向方起，“你這是去哪兒了？才回來？”

        方起在車上的時候就在想要不要去找許寒燦玩，這一下車就遇到了他，讓他有點吃驚：“你…怎么在這？”

        “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這不是想著去找你嘛，到了你樓下才想起來我都不知道你家住幾樓。”許寒燦咬了一口烤面筋，把手里的另一串遞給方起，“給！”

        幸好你不知道。

        方起接了過來，也咬了一口，和許寒燦并排走在一起：“我去書店看書了。”

        聽起來還是很有可信度的吧。

        “喔喔，這樣啊。看的什么書？小說？散文？還是別的什么？”許寒燦并沒有疑心，相信了。

        “…問這么多干什么？”方起哪知道他看的什么書。他可沉不下來心閱讀。

        許寒燦吃完了面筋，含糊不清地說：“我這不是關心你嘛。”

        方起這才發覺，許寒燦跟著他走到了他家樓下。

        “你爸媽中午還是不回去？”

        “對，不回去。”許寒燦眼珠子一轉，“要不你去我家，我又給你做好吃的？我還可以教你做小吃。”

        方起的第一想法竟然是：那太好了，就等你這句話。

        許寒燦頓了頓，又說，“去你家也行，但是我妹妹一個人在家，我得在中午之前回去。”

        可別可別。

        方起拽住許寒燦的手腕就往回走：“去你家。”

        許寒燦愣怔了，反應過來后，笑逐顏開。

        地面上，兩個被拉的很長很長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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