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的名字
這個字對他來說是那樣的虛幻,境界太高太高,沒有辦法理解。
既然許寒燦都已經知道了,方起覺得以前的事情也沒什么再隱瞞的必要了。
畢竟…他一直都對他很好,是他唯一的朋友啊。
“我從小抵抗力就很差,在我記事之前,我就得了支氣管哮喘住院。剛開始記事就因為我媽的疏忽照顧,把腦袋磕破了,從此我有一塊頭皮再也長不出頭發。”方起低了低頭,指了指自己的頭頂。
許寒燦一看,還真有一小塊頭皮是沒有頭發的,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你永遠無法想象,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晚上在田野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躲在草垛里忍受漫長的黑夜,無助地連哭都不敢哭出聲,有多害怕,多絕望……”
在說以前的事情的時候,方起還能盡量平靜地訴說出來,一說到現在,他的聲音就止不住發顫了。
“那天晚上我媽帶了她的新男友回家,你知道嗎,她竟然對那個男人說…說我是她姐姐的孩子,不承認我是她的孩子…。我真的…我當時真的很想死。他們走后,我也出去了,我穿著睡衣在路燈旁邊睡了一夜。醒來以后想起昨晚的事,所以我那天上午沒有去學校。”
許寒燦這才知曉了方起為什么眼睛那么紅的原因。
自己的媽媽當著自己的面對別人說自己不是她的孩子,這給孩子帶來的傷害真的…無以復加。
“還有我的名字,沒有寓意,只是諧音放棄。我從出生就已經被放棄了。”
“她既然討厭我,就應該在我一生下來把我掐死或者扔掉……。我對她來說算什么呢?一個發泄情緒的工具吧…。我從來不知道愛到底是什么,不知道被愛是什么樣的感覺。”
方起最羨慕的無非是完整的家庭,無非是父母的陪伴關愛,這卻是他這輩子都沒辦法擁有的。
聽方起說了這么多,許寒燦的雙眸濕潤了,嗓子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堵著似的,心也深深被觸動了,緊緊揪在一起,每一根神經都在絞痛,每一個細胞都在割裂。
他是真的心疼,心疼眼前這個被傷害的遍體鱗傷的男孩。
“對不起,又讓你看到了我這副模樣。”
兩滴眼淚滴到了校褲上,方起迅速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我說過,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裝堅強。”許寒燦想幫方起擦掉淚珠,這一次他沒有躲開他的手,任他拭去了臉上的淚珠。
方起倒是真想現在就大哭一場,但這周圍到處都是人,時不時還有望過來的目光,他當然不會在這里哭。
他早就習慣了深夜一個人在被子里默默地流淚,但現在已經很少很少了。
哭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更不能改變什么。但他忍不住的時候,那種無力感只能通過哭來宣泄。
許寒燦很想說些安慰的話,可這種時候他才發現不知道到底該怎樣去安慰方起,好像什么話都顯得很蒼白。
“我把你當朋友,才愿意告訴你我的所有。我以為把這些都憋在心里自己忍受就好了,但是對你說出來以后,我反而好受了很多。我還是請求你不要把這些告訴別人,只有你知道就行了。”方起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聲音也不抖了,語氣誠懇,“你不用覺得我可憐,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每個人的出身無法選擇,我現在長大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學習,考上北大,遠離她。”
上了大學后,方起再也不想回來。
許寒燦也終于理解了方起為什么要自己掌控成績,就算他考得好,方玫玫并不在乎。考好了從不會夸他,考差了能一直罵個不停。
有這樣的母親,真的很壓抑。
她再怎么對方起不好,吃了再多的苦,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這讓許寒燦在心里感謝了幾遍上天。
“我們一起努力,考上北大。”許寒燦把手握拳,遞到方起跟前。
方起愣了一下,才明白許寒燦的意思。
他也把手握拳,輕輕和他彎曲的關節相碰了碰。
“好。”
方起又望向前方,視線聚焦在遠處高高的樹木,眼神逐漸放空。
許寒燦不知道方起現在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此刻應該閉口不言,選擇沉默。
一陣微風帶著涼意拂來,少年的碎發也隨之拂動著……。
——
和方起敞開心扉交談過后,許寒燦跟他之間的關系比原來更好了一些,方起話變多了,對許寒燦說話的聲音也不再是那么冷冰冰,但他的臉上還是沒有笑容出現過。
周五放學,許寒燦試探性地邀請方起坐他爸爸的車一起回家,沒想到方起這次竟答應了。
“真的?“許寒燦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希望是假的?”方起拉上書包拉鏈,一手拎起書包帶斜挎在肩上,“走了。”
他當然希望是真的了!
許寒燦反應過來,背起書包跟了上去。
見到許志明,方起跟往常一樣打了招呼,想著該不該說坐他的車回家,許寒燦就在旁邊搶先道:“爸,今天小起坐您的車,我們一起回家。以后也是!”
許志明驚喜中帶著疑惑:這孩子終于想通了嗎?
方起的關注點在于:以后也是?
嗯…可以的吧。只要許叔叔愿意的話。
因為車內溫度與車外溫差比較大,車窗起了一層霧,窗外的景象朦朦朧朧的。
方起靠著座椅,一扭頭就看見左邊的車窗上印著兩個圓圓胖胖的字:方起
旁邊是一個小小的卡通男孩頭像,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也能看出來這個男孩頭發相當茂密,表情相當冷酷。
許寒燦竟然會寫這么幼稚的字體?
不,重點好像是,許寒燦用手在窗戶上畫畫都能畫得這么栩栩如生?
“可愛嗎?是不是很像你?”
許寒燦指著卡通男孩問方起。他正想喊方起看他的作品,他倒先發現了。
字可愛是真的,但這個畫嘛…哪里可愛了?哪里像他了?!
“像你。”方起面不改色。
“像我?就是像你好不好,你什么時候見我這么冷漠的板著臉的樣子?”許寒燦表示不承認。
好像沒有見過。
所以是在說他很冷漠?
好吧確實。
“…嘁。”方起嘴上并沒有承認。他面向右邊的車窗,抬起手,“我也要畫你。”
方起想著也寫向許寒燦那樣的字體,嘗試著寫了幾個言字旁后,還是方方正正的。
他覺得太有難度,就請教許寒燦:“你那個幼稚的字體是怎么寫出來的?”
“幼稚?那么可愛!”許寒燦湊了過去,挨著方起,“我教你寫。看好了哦。”
接著,方起感到自己的手背被暖暖的溫度包裹,許寒燦修長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手指握住了他的食指,放到窗前。
許寒燦的手比方起的手要大一點,自然也就修長一點,可以完全蓋住方起的手。
兩只同樣骨節分明的手疊在一起很是養眼,這明明是個很正常的動作,在握住方起的手的那一刻,許寒燦卻覺得有種微妙的異樣的感覺,像是有一股電流穿過身體。
“你的手好冷。”許寒燦自言自語了一句,才問方起,“你要寫你的名字還是我的名字?”
天氣一冷,方起的手也就跟著冷,很少有熱乎的時候。
“你的名字。”方起毫不猶豫。
“好。”許寒燦笑了笑,握著方起的手指,緩緩在窗戶上開始寫他的名字。
方起還從來沒離許寒燦這么近過,近得可以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望著許寒燦的側臉,方起一時間有些出神。
長得真好看,皮膚真好。
“好了,寫完了。自我感覺良好,你覺得怎么樣?”許寒燦松開了方起的手,欣賞了一下,低眸看向他,和他的視線相撞。
“啊,嗯,挺好的。”方起慌忙移開視線,點了點頭。
“你看都沒看!你一直在看我嗎?”
許寒燦這直白的問話讓方起莫名就有點窘,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
“我有這么好看嗎?那你就多看會兒。”許寒燦笑嘻嘻地露出幾顆白牙。
“……。”
方起沒接許寒燦的話,模仿著許寒燦剛剛寫的名字,在下面又寫了一遍,一對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要不我再教你寫一遍?”許寒燦摩挲著下巴。
“沒事,我自己練吧。“方起又開始模仿著寫許寒燦的名字,直到整個車窗都快要寫滿了,方起才停止,開始在許寒燦的名字后面畫卡通男孩。
幸好留了個小位置,不然就畫不下了。
許寒燦看著方起一畫完,就鼓了鼓掌:“好看!像我!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學了畫畫?”
…他跟誰偷偷學啊。
“沒有。”
方起只是單純的喜歡畫畫罷了,倒是想學,但是沒機會。
如果有這個機會,方起很想和許寒燦一起在啟思藝術培訓機構上繪畫課。
這時又到了紅綠燈路口,趁著還是紅燈,許志明問方起:“小起,我今天去看望你媽媽了,她好了很多,你現在要去看看她嗎?”
過了紅綠燈往前兩百米就是中心醫院,往左就是回家的方向。
既然好了很多,那還有什么好去看的?
去了方玫玫又要罵他,又會吵起來,鬧得心情不好,方起才不想去。
“不用了,叔叔,我回家。”
“好的。”
他不解釋,許志明也知道方起不想去的原因。
綠燈亮起,車子發動引擎,拐了彎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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