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知骨生花
眼看著剪下來的頭發已經裝滿了一個籮筐,頭上依舊沉甸甸,生發速度甚至快趕上沈墨的剪發速度。
呂邇看著菱花鏡內的自己,以及身后的小狐貍,輕勾唇一笑。
倒也有幾分歲月靜好。
沈墨奇了:“傻樂什么?”
呂邇笑意一凝,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從昨夜神冢重出地面開始,永州好似有了靈氣復蘇的跡象,十二可有發現?”
哦。
沈墨甚至沒有丟給他一個眼神。
本來永州靈氣枯竭是因為地下有神冢在吸收,現在神冢吸收飽了,靈氣自然慢慢復蘇。
見小狐貍無動于衷,呂邇閉上了嘴。
沈墨手中剪刀剪得快。
突窗外飄來一朵淡青霜花,漂浮在呂邇跟前,傳來篤凌仙尊淡聲:“典籍閣。”
“……”
呂邇目光一怔,低嘖一聲,手一揮,把霜花揮散。
沈墨:怎么感覺這條黑蛟有點嫌棄篤凌?
想起九天上眾人對篤凌仙尊的公認評價:淡漠。
穿著平淡,性格冷漠。
因不喜人煙,故而洞府里連個活人都懶得有,就連身邊侍奉都是絞了紙人。
沈墨:“想不通篤凌怎么看上你的。”
“可能……”呂邇側首,著實認真想了想:“因為我不僅有美色,還善良機智吧?”
“……”
沈墨看著神色認真的呂邇:“你說這話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呂邇笑瞇瞇搖了搖頭:“畢竟我說得都是實話。”
屏風后,呂逸悠悠轉醒。
小狐貍并不會照料人,呂逸醒來時自己還坐在輪椅上,透著厚紗后的朦朧人影,他一怔,微微搖了搖頭。
“大哥?”
注意到房內復蘇的另一股微弱氣息,黑蛟笑容一怔,連忙站起身來,伴隨著輪椅幽幽碾過木板,呂逸自屏風后顯露身影。
呂逸一推手上輪椅:“許久未見你這么開懷了。”
呂邇垂眸,好似偷吃糖的孩子被發覺一般,垂手恭立在側。
“十二娘,你先出去吧。”呂逸低聲吩咐。
沈墨將剪刀擱下,站起身來有些尷尬,既然是呂逸開口,他也實在不好留下。
……
窗外長陽,云卷云舒。
小狐貍理了理自己身上有些皺的青白弟子袍,腰間蹀躞金玉勒緊了他細小的腰肢,白皙手指一曲,道指點在身側。
房內低語伴著空氣涌入耳中。
“你倒是挺喜歡那小狐貍的。”
沈墨笑意一凝,怎么呂逸開口第一句跟我扯上關系啊?
呂邇沒有回應,倒是像極了他悶葫蘆的性子。
“父親他……”房內呂邇的聲音戛然而止,沈墨抬眼,靈力好似不能穿透房內,側目瞥了一眼屋內:到底是誰起了心眼子了?
屋內人影來往,好似在激烈爭吵。
可惡!
小狐貍別過頭哼了一聲:到底在說什么嘛!
“你在這干什么?”一聲尖細讓沈墨身后一個激靈,側目望去,鯰魚精矮胖矮胖跳上閣樓最后一個階梯。
沈墨呃一聲,有點心虛。
總不能說他在聽墻角吧?!
鳩啾蹦跶一下,險些沒有把盤子上的藥瓶打翻:“不會在偷聽吧?”
這話太子殿下就不喜歡聽了。
沈墨:“這是大郎的房間。”
作為呂逸明媒正娶的狐貍,小狐貍覺得自己是有主動權的。
鯰魚精一噎,氣得長須都豎起來,但又無從反駁,跺了跺腳,眼珠子轉了轉,才緩和心情。
高聲感嘆:“現在的小妖,真是越來越不講禮貌了。”
這啥意思?
這只鯰魚精現在是說不過他,就干脆想當他長輩了嗎?!
沈墨低嘖一聲,針鋒相對反駁道:“現在的鯰魚精真是臉越來越大了。”
正當鳩啾張揚叫囂,門內傳來呂邇沉如死水的聲音:“鬧什么?”旋即,緊閉的房門再一次打開,呂逸坐在輪椅上,就著熏香歪著頭卻像是睡著的模樣。
醒來和閉目的間隔實在太短,短得沈墨下意識開口:“你不會把大郎打暈過去吧?”
呂邇嘖一聲,毫不掩飾瞪了小狐貍一眼,面露不悅,而后恢復平靜臉色側目對著鳩啾道:“我們正說著,大哥便暈過去了。”
“醒了多久?”鳩啾捻了捻自己的鯰魚須。
呂邇想了想:“有一炷香時間了。”
沈墨點了點頭,他聽墻角失敗,在外面呆站了一會。
鳩啾沉吟一二:“還算有進步,幾天前醒來也不過一盞茶就又昏過去了。”
沈墨皺眉:“怎么會這樣?”
“還不是你給他泄了陽氣?”鳩啾瞥了一眼沈墨,說起這個他當初力阻的事情,腰桿子都挺直了,鼻孔出氣道:“靈蛇本體陰寒,陽氣雖然會郁結,但泄掉又不曾有平衡能力。”
“不可能,萬事萬物,只要活著便有平衡陰陽的能力。”沈墨并不相信,體內陰陽相生相克,生靈存活于世,一呼一吸都與天地陰陽溝通,到達平衡之后便能以此祥和。
這是修習醫術的必備常識。
呂逸此前因陽氣積累過多,形成熱毒在體內,難以調和。
所以他泄掉了一部分。
沈墨對自己的藥道認知是有信心的,這不是他自己瞎捉摸出來的,是正兒八經的藥道老祖手把手教他的。
上前搭在呂逸的脈搏上,凝神靜氣,緩緩辨別那微弱似無的脈搏。
那闔目的雙眸猛然睜開,小狐貍抬眼,神情復雜看著靠在輪椅上的呂逸。
脈微弱聊等無,將死迷離之人;呼吸緩慢,活死人相。
之前他想不通為什么呂逸失去了部分魂魄還能蘇醒,現在他想不通為什么這條小蛇怎么還活著。
“怎么了?”呂邇見他神情有異,低聲詢問道。
沈墨皺眉:“他能活著,已經算世間奇跡。”
對上呂邇不甚喜悅的神情,沈墨斟酌一下言語,畢竟病患家屬都不喜歡聽大夫說自己親人藥石難醫嘛,理解理解。
“精魄有缺,本就難補……”小狐貍將靈氣化為一根根金針,迅速點在呂逸頭上穴位:“我現在只能穩住他的心神,你要不……”瞥了一眼黑蛟擔憂神情,想了想:“去問問篤凌仙尊吧?”
雖說拙沉沒有本事救,但篤凌可就不一定了,但凡到了仙尊這個境界,就是不會救,也應該知道一些書上沒有記載的方法。
不然不就白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了?
……
典籍閣,拙沉與鏡隱正圍著篤凌仙尊將此前在神冢的經歷復述一遍。
在二人的描述中,天命寺的構造神女以靈氣構造出一個大概的神冢空間分布地圖。
拙沉看了一眼打坐閉目,好似在入定的篤凌仙尊,為難抬眼看了一眼鏡隱:“師姐,師叔又在聽嗎?”
鏡隱輕咳一聲:“仙尊……?”
“繼續。”篤凌仙尊沒有睜眼,也不發表任何意見,只兩個字表明他的精神狀態。
這樣詭異的平靜籠成叫人窒息的氛圍,直到呂邇緩緩推開了典籍閣的大門。
一瞬間篤凌仙尊闔目假寐的眼眸睜了開,他將目光鎖定在門口那個黑衣青年身上,眼底含笑又嘴上佯怒:“怎么如此磨蹭?”
拙沉目瞪口呆:“?”
鏡隱不可置信:“??”
跟在身后的沈墨震驚:“???”
這篤凌看上去怎么那么像一個……守在門口等孫輩回家的……老奶奶?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這黑蛟難道是什么香餑餑嗎?
呂邇緩緩躬身,還未開口,篤凌望見了跟在黑蛟身后的小狐貍,語帶嫌棄:“拙沉,你看上的狐貍怎么也跟來了?”
被點名的拙沉茫然抬眼:?這關我什么事啊?!
沈墨咬牙切齒:怎么換了個皮還這么嫌棄本太子啊?!
“仙尊,”呂邇直起身來,有意無意將小狐貍護在身后:“實不相瞞,有一事請教。”
旋即,他將呂逸精魄被神冢吞噬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篤凌,果然不出沈墨所料,好歹活了數萬年的篤凌仙尊果真見多識廣。
他沉吟一二:“可曾聽過養魂術法中有一味名為‘百葉骨生花’。”
沈墨擰眉,丹途藥道數萬方,草藥十萬種,他都有印象,但唯獨這個‘百葉骨生花’為所未聞。
他傳音入密進拙沉耳:‘你專業煉丹的,聽過這個嗎?’
拙沉:‘不好意思,我專業炸鼎的。’
篤凌淡聲道:“這百葉骨生花出自古神冢,而且,只會在數量較多的神冢中出現,它長在主墓神骨的頭上,所謂‘骨生花、花養魂、肉白骨、活死人’,此物用來庇補魂靈,還算不錯。”
呂邇目光灼熱,他朝著篤凌一拜:“請仙尊允許我再入神冢。”
“此物一出塵世,各方聞風而動,”篤凌饒有興致看著這小黑蛟認真的神情,只覺有趣,淡聲逗他道:“區區結丹,可收不住這滔天的寶物。修仙一途兇險萬分,殺人奪寶可不少見。”
呂邇知他言外之意。
不過是引誘他尋找庇護靠山。
可是……
他梗了頭垂首,卻不回應。
沈墨望著呂邇干著急,他是真不知道這黑蛟到底在糾結什么。
篤凌輕笑一聲,后靠在椅背上:“罷了,出去吧。”
走在庭院里,沈墨低聲喊住了呂邇:“妖修修煉本就比尋常艱難,千萬年來,妖修飛升屈指可數,若是得了仙尊點化,不是省事很多?你為什么不愿意?”
“可能是因為……”呂邇前進的腳步一頓,他側目望來,好似一株傲骨梅屹立在寒風之中:“……我頭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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