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慈悲(7)
安倫多夫當上教皇用了13年,弗雷茲和埃索爾也在昏暗的研究所里待了13年。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這么幾天之內,埃索爾和弗雷茲就搬到了巨大的公寓里,用不著和尸體作伴,同骨架講話。
安倫多夫當上了教皇,連弗雷茲也不例外,他居然當上了主教,嘿,沒啥權力,作威作福足夠了。脫離了充斥著尸臭的房間,現在的樂趣就是每天在帶著花香味的房間里讀書看報,好不愜意。他戴上了眼睛,剛剛而立,胡子就很長了,戴上眼鏡,真像一個保養得好的小老頭。
埃索爾還在做自己的研究,他早就不需要弗雷茲當自己的助手了,他是紅衣主教,想當他助手的人能在門框擠破頭。
今天埃索爾卻見著了幾年沒見的弗雷茲,幾乎有些認不出來。自從安倫多夫當上教皇以來,他幾年就變得豐腴許多。“你來了,坐吧。”埃索爾手上不停,“今天怎么有時間來找我?”
“你看這個,老師。”弗雷茲遞過來一張簡報,上邊寫著:丁姆帝國皇室被法師偷襲,傷者無數。
“求仁得仁。誰干的?”埃索爾道。
“上邊寫著曲影迷宮。”
“噢,法師協會啊,誰都知道曲影迷宮背后就是法師協會,那也算正常,他們剛建立幾年,需要一件事立威。恰逢丁姆帝國對法師又開啟了一次大規模搜捕,拿他們當靶子也算正常。”
“不知道達爾西斯將軍怎么樣了……埃索爾老師,你在做什么。”
埃索爾面前是一塊金屬板,而埃索爾正拿著一把刀在上面篆刻著,刀柄的末端有一塊碩大球形寶石,淡藍色的微光從這發出,沿著刀柄上的紋路傳遞到刀身,轉過一圈,最后又回到寶石上,在金屬板上留下規整的凹痕。
埃索爾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篆刻著。埃索爾好像得了老年癡呆,越來越沉迷在自己的研究里,常常問也不答。弗雷茲開始久違的觀察這個老頭,埃索爾的衣著仍舊樸素,頭發已經四散奔逃,只剩寥寥幾根,和胡子一樣已經變得花白。在他裸露的頭皮上還連接著幾塊薄片,淡淡的魔力波動從里邊逸散出來。這個薄片他在埃索爾老師的懸浮椅上見過,在埃索爾背后的機械臂上也見過,埃索爾說,這是用來遠程操控機械的模塊。
那幾個機械臂靈活得宛如他本人的手臂,弗雷茲搞不明白這幾個機械的原理,即使在埃索爾的幫助下也僅僅只是摸到了邊緣。
“埃索爾老師,你該享享清福了,安倫多夫當上了教皇,你也到了退休的年級。”弗雷茲說道。
“您不是常說,讓安倫多夫給你養老嗎?現在也到時候了。”
埃索爾轉過身來:“再多干幾年吧,等老得動不了就真干不了了,有什么比自己探索世界更讓人沉醉呢?”
弗雷茲不明白埃索爾這種精神。除此之外,埃索爾常常要去參加理政會議,探討一些有關教會資產的處理和某些事件的做法。弗雷茲也不理解為何他好似從來不把他的同僚放在眼里。
也許埃索爾確實博聞強記,才高八斗,當然,弗雷茲不能參加這等會議,最多也只是旁聽,不能發言。每當埃索爾舌戰群儒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站著。即使內心波瀾滔天,他也面不改色,好像一塊木頭。
平心而論,他還是很喜歡看那些平時趾高氣揚的教皇和神職人員氣得鼻子都歪掉,一個紅衣主教氣得眼睛都瞪出來,臉色通紅,著實有些滑稽。
弗雷茲第一次去圣靈塔,是跟著埃索爾去參加安倫多夫教皇的私人會議,當時教皇剛剛上任。高聳的圣靈塔散發著神的威壓,弗雷茲是個無神論者,但這時候也懷疑起了自己。
會議時,弗雷茲站在埃索爾的懸浮椅背后,埃索爾老了,讓弗雷茲給他的懸浮椅加了一個傾斜的靠背。別人都站著的時候,他一個人躺著。
整個會議的前半段,埃索爾幾乎只有嗯嗯啊啊的敷衍應和,可以理解為就是什么都沒說。
“安倫多夫,關于圣靈塔……你看,真是十足有用!無論是經濟還是政治,我想我們應該多建些。”
“教皇,我們每建造一座圣靈塔,收入可以接近一百萬金幣,我們只需要多建圣靈塔,這既可以播撒守護神的榮光,我們更可從中取得盈利。”
“皇帝會怎么說?”安倫多夫問道。
“放心,教皇陛下,修建圣靈塔,一是可以提升‘返生者’的數量,二是軍隊實力也會得到極大擴充,我們無須擔心皇帝會拒絕,除非他鼠目寸光!至于造好了要怎么使用,那皇帝可就管不著了!光是大量的返生者就可以給我們帶來巨額的盈利,錢會自己找上門來的!”
返生者是神力的體現,在圣靈塔的覆蓋范圍內,通過一定的手段引導,可以讓尸體復生。雖然復生之后不再具有本體意識,但返生者可以通過法術引導進行高強度工作,獲取一筆不算低的金錢。對一個家庭來說,這可以成為一種收入來源,雖然弗雷茲認為這就是褻瀆尸體的死靈法術,但是其歸屬于偉大的神明旗下,又切實為教廷帶來巨大的收益,改善了無數家庭,他沒辦法對返生者政策說一個“不”字。
“在那之前,錢從哪里來?”一個紅衣主教問道。
下邊又嘰嘰喳喳討論起來,最后得出了一致的結論:“教皇大人,你可以向銀行貸款,以您和教廷的信譽,我們可以繞過皇室。”
“沒錯!我們還可以組建一個公司,建造過程中的人工,材料,都有大把的油水,嘿嘿……皇帝無法染指一分錢。”
弗雷茲站在埃索爾身旁,眼睛一側就能看見埃索爾臉上的表情,不屑一顧地微笑,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嘴咧成令人難受的弧度。
“我說你們啊,不懂賺錢就多看看書嘛,雖然教廷圖書館里經濟類的書很少,但是全部讀完,至少也不會顯得這么無知!”埃索爾直起身來,他已經躺了半場了。
“你們這些人,最差也是個大主教,光想著趴到泥坑里搶食,一副豬玀的樣子,學者就該有學者的樣子。我們只需要掌控技術就可以了,經費,材料之類的,讓各地商團甚至皇室來投資,這才是無本萬利。以圣靈塔的前景,他們想必會蠢蠢欲動,趨之若鶩的。”
眾人又竊竊私語起來。
“哼,讓別人負責,我們還能賺多少?何況把這些全都交到別人手里,我們還能掌控圣靈塔嗎?”其中一位紅衣主教反駁道。
“杰夫,你真是愚不可及。安倫多夫剛剛上任,根基尚且不穩固,我們就在教廷的背景下創建公司,以勢壓人,你是瘋了嗎?教皇需要錢去討好他人,成本是他們出的,以圣靈塔的盈利作為回報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何況,”埃索爾拋了一顆葡萄到自己嘴里,“把握著誰能負責這工程的權力,還怕沒錢嗎?這是以敬神為名義建造的,還怕誰能虎口奪食嗎?”
在場所有人,除了教皇,都張大了嘴,至于教皇大人,他帶著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讀書讀書,讀完不會用,一樣是個呆子,還讀個屁啊。”
安倫多夫的表情如何,我不知道,但弗雷茲知道他很滿意,他說:“就按埃索爾說的做,一切拜托你了,埃索爾。今天到此為止!”隨后轉身離去。
弗雷茲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就是人類聯邦有史以來最大的財團“守護神財團”的開端。而其旗下的天絕建筑公司更是橫跨數國,遮天蔽日,幾乎承建了人類聯邦境內數萬座圣靈塔,從中獲得了巨大的財富。
只不過,弗雷茲沒有想到,作為這個提議的提出者,埃索爾全權將他手里的權力交給了弗雷茲,他就像那些名譽董事,聽著好像位高權重,實際上一點權力也沒有。
后來幾年,埃索爾設想得不錯,安倫多夫教皇逐漸站穩了腳跟,更是借圣靈塔項目討好了無數勢力,掃清了國內的一切對手。而弗雷茲作為埃索爾的代理人,更是登臨絕頂。
香車美人,咖啡美酒,以前不敢設想的所有一切,在金錢之下都顯得如此廉價。那個昔日村子被毀的少年,那個在骨架和尸體中間昏睡的青年,那個低聲下氣的教士,他如今正站在輝光城守護神教堂最高的地方,微風吹拂,一覽眾山小。哪怕是大主教,也要諂媚的稱一聲“弗雷茲先生”。
安倫多夫的每一個心腹都位極人臣,除了他的昔日好友埃索爾。他終于為他的目中無人付出了代價,處處被人排擠和針對,攻擊和中傷。他從不貪戀權力,更不曾因為權力低下他高高昂起的頭顱,正因如此他也不會擁有任何權力
有一次,弗雷茲顧及昔日的師徒之情,找到了埃索爾,奉勸他圓滑一些,會活得更容易一些。
“不用說了,弗雷茲,我不在乎。”埃索爾還在研究那塊金屬板,經過長時間的雕刻,它已經精細不堪,精細程度幾乎超過了人類視覺的極限。“我一開始就是來幫安倫多夫的,這些權力不適合我,我也不想要。”自從埃索爾選中弗雷茲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把弗雷茲趕了出去。
知道埃索爾要被流放,弗雷茲內心其實有些幸災樂禍,他被趕出來之后再也沒去見過埃索爾,不過今天他決定為埃索爾送行。這一別,可能是永別,無論如何,做做樣子總是不錯的。
埃索爾老師總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樣子,沉靜得像個機器人,無論見到多少次,都會從弗雷茲心里引出一副淡淡的恐懼。
以至于伸出去的手都有些發顫。
即使弗雷茲在天絕位高權重,這么多年早已疏遠了埃索爾,這一點也不曾改變。
“老師,你要走了嗎?”
埃索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座下的懸浮椅微微搖晃,旁邊露出的淡藍色光芒微微抖動。
弗雷茲強擺出了一副微笑,裝出一副自信的樣子,讓他在他老師之前不落下風。他說道:“埃索爾老師,您真不應該處處羞辱杰夫他們,他們都是紅衣主教,位高權重,即使是您……”
“呵呵。”埃索爾噴出了沉重的笑聲。
“他們早就想對付您了,只不過當時您名義上負責圣靈塔項目的決策,他們不敢……我是說,現在我是天絕的頭號人物,教皇還念當年舊情……你要是想回來……總之……我是說……”
埃索爾很少笑,而在別人犯傻或者裝傻,卻偏偏還要在他面前擺弄時,他就會擺出那種敷衍的,不屑一顧的微笑,現如今,這微笑第一次面對著弗雷茲。
弗雷茲終于沒辦法再制衡自己的內心,把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問了出來。
“老師,我知道這場流放是你和安倫多夫說好的。我知道以你和他的關系,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流放你。你為什么要離開我,離開安倫多夫,離開教廷?難道……”弗雷茲很不樂意說這句話,“難道我們會失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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