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去族留后(下)
最后的盛況中,也只剩下兩個人。
“哎哎哎,阿磊!看那硯臺真是不錯啊,聽說你即將遠行了,我買來給你防身怎么樣?”小年輕夸張地大叫著,與其細皮嫩肉的臉不同,行為是如此的怪異。
旁邊的少年就正常多了,這一天雖然不是成群結隊出來的一天,但是他的態度頗為輕松。
“為什么送硯?顯示你有德還是有才?這些都沒有,就別送來丟人現眼了。”
“哎哎哎,你這么說就不對了。我雖然是你們里面背書抄書最慢的一個,但是我的拳頭硬反應快啊,就和這硯臺一樣,啪,一腦門下去,別管哪路英雄豪杰,結果都會被它砸暈的,哈哈哈……”少年笑得東倒西歪。
當大家都以一副正常的眼光看他時,另一個少年也開始說話。
“東拉西扯這么多,你是又沒錢了吧?也是,他們有的成家立業了,有的還小自己手里也沒幾顆錢,看來我走了,你要數著饑荒過日子了嘛~”
嘣,正中紅心,他的確是余財不多了。
不過白臉少年最終正經地說道:“你可要活著回來啊。可惜我母親畏懼那個詛咒,始終不肯放我成行,不過你能出去看看,我著實羨慕你呢。說好了,等你歸來之日,一定要提前通知,我組織阿旸松子他們去風波橋接你啊。”
過去,人們總說墨池城是一處世外桃源,他也這樣認為。有走馬觀花的朋友,有踏春緩行的親人,墨池的燈會,水光交映,霧靄中宛如仙境。
彼時年少,不會想到再次見面時,會是以不同的面貌。柳冼逸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一時感慨萬千。因為聽說甄家被人滅門,如今阿磊也是孑然一身,想要敘舊,又不知從何說起。
于是就被阿玓搶了先。
“沒想到你真去投靠了張家,而且還不死心,依然要轉頭對付柳家嗎?”阿玓咬牙切齒道。
這人正是失蹤已久的甄磊,不過他也沒有好臉色,一邊控著兩人往前走,一邊冷笑道:“不應該嗎?”
阿玓認真道:“那你找錯人了,你該對付的人是我。”
兩人皆是神情復雜,目光撞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一段復雜的過去。
甄磊止不住地冷嘲熱諷:“你?你太高看你自己了。雖然放跑我的是你,我一樣不會感激你。就像當年你逃脫追捕,也不會感激追獵你的人一樣。”而且甄磊還說了一句題外話:“你長殘了,真丑,看來我過去眼光確實不怎么好。”
阿玓怒目。
柳冼逸卻被忽略得夠久了。還是熟悉的毒舌,撲面而來的親切感。但是,等等,這怎么越聽越不對了,上升到了對外貌的抨擊了呢。
“你們認識?”
依舊沒有人回應他。
柳冼逸只得繼續尬聊道:“那還挺有緣的。老朋友,多年不見,還認得我嗎?我啊!柳冼逸啊!看看,我沒刮胡子,但是這鼻子、這眼睛,你還認不出來嗎?那冰進,柳冰進你一見面就認得了。除了他,就是阿瀧已經不在了,阿旸松子又都失蹤了,不過你能活著真是太好了。在這奔三之際,還能看見你回來,運氣真是不錯啊。”
“閉嘴!”甄磊確實是聽著,但也想把他的嘴給堵上。追憶再多,也在他剛回來這個城的時候,回顧完了。十多年的大起大落,浮沉都在說明著那些友誼多么可笑而已。敵不過家族意愿與權力欲望。純粹的人,難以活在世上。
原本技藝相搏還可以持續很久,但是大戰場的搏斗已經接近了尾聲。
戰勝方的柳家族兵有序地向小戰圈靠攏,包括很多熟悉的面孔。只是,都姓柳。何況柳冰進還冷酷地下了命令:“遠攻組穿插準備。”
明箭暗箭紛紛上弦,連同他們的家主一起,被包進了進攻的范圍。
張生昀沉著臉,顯然不甘這么敗了,心思變得更加復雜。柳紆滎的注意力卻依舊放在對戰的本身。
果然是老了,雜的心思太多,又武學上偏離多年。偏偏還活得久。老天真是不公平。只是出了一回神,劍就已經架在了張生昀的脖子上。
柳紆滎神色平靜,也不殺人,終于可以好好聊一聊。
“柳三,這還是你的舊主人,他做過什么,不用我多說了吧。”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阿衡十分吃驚,難道打殺之前,還要宣讀罪狀什么的嗎?一個著急撤手,王奇倒也暫且不急了,只是防著阿衡暗暗出手。
兩人猜得果然不錯。
一個四十歲出頭,精神剛剛養好,還略有頹敗的中年人,嚴肅地上前一步。張生昀隨著眾人目光望去,也是倍感吃驚。這個柳紆滎,連柳三都還留著嗎?當真有這樣大的胸懷?
隨著柳三說的話,成了真。
“我是一個罪人。你們過后把我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但是我還是要把真相說出來。十一年前,我還掌著柳家禁衛,負責柳家上下的安全。我不滿聽從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的號令,受這個人的蠱惑,允許他在西角落點燃篝火作為信息傳遞的訊號。我服下他給的解藥,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手下在我的面前一個個倒下。我不想狡辯什么,我的妻子兒女也在那場禍事中喪生。”
“但是!他,張生昀!就是他讓柳二在各處廳堂都點上了向陽香!也讓幾乎所有人都喪失了抵抗力。”
“這個人,就是所有一切的間接的兇手!”
“張生昀,你讓柳二在少主的飯菜里下毒。又害死我的手下,眼看他人入侵卻無能為力。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柳三的說詞讓人疲憊,卻讓張生昀好笑,順便鄙視一下他的主人。
“那日我早早護送家人出城,就算知道晚上即將發生什么,卻沒有通知你們。你也不用誣陷我,說四族的人都是我害的吧?我倒沒有什么,反倒是你……你說的這些,更像脫罪。”
“你!”柳三卻不能理直氣壯。小心翼翼地看了少主一眼,柳三直打了一個冷顫。他不能說,自己不僅畏死,連家人親情也不及自己重要。他背叛至深,他不信少主看不出來。
可是少主還是讓他說了,盡管沒有證據。
張生昀小動作不斷,與柳三開口前相比,只是左手反握著劍把,焚煬劍剛好卡著頸側的炎灼劍,加之渾身并未受傷,對他這樣的人隨時可能把握機會進行反擊。
柳紆滎對著張生昀滿身戒備,自然眼神都不給柳三,但是柳三依然在這時敏感地意識到少主對他的嫌棄,退后幾步,默默退到了人群里。
那時,他感覺后面幾張□□對準了他。
柳紆滎此時笑道:“這些張伯伯用過的小卒子,還是喜歡沒事亂潑臟水。不過今天張大俠損失的人這么多,這梁子結都結了。張大俠,應該不介意我用你的人頭洗一洗地吧?”絲毫也不急躁,舉劍的手很穩。
張生昀冷笑:“廢話不必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世人自然懂得。”
“世人?世人哪懂什么?他們不管生老病死,更管不了你的生老病死。”柳紆滎笑道,“你還在等什么人吧?”
話音一半,柳紆滎快手襲去,阿衡伸手欲攔,王奇同時長劍封路。
位置微妙地變化著,阿衡伸手的一瞬,卻突然收手,躲過王奇從后襲來的劍氣。但是張生昀的暗器!距離太近的防御,已經來不及脫手,索性變成刀片,向柳紆滎拂來勁掌的虛影中刺去。
“刺啦!”柳紆滎左手內側的袖子被劃破,暗器刺破上臂,血隨即滲出。
鮮紅的衣服上暗紅的血跡擴散,張生昀愣了一下,因為自己的右臂包括左臂都僵住了。
“砰砰!”炎灼劍落地的聲音沉重,隨后跟上的,更是焚煬劍落地的巨響。
張生昀雙手無力地垂下,焚煬脫落,又被柳紆滎一掌擊倒,并沒有感覺技不如人。相反他十分后悔放過了這個少年一次兩次。只是這個少年,當真敢殺人嗎?他賭他不敢!
阿衡暗嘆一口氣,他聽師父分析過許多瞬時戰局,知道伯父終是敗了。剛剛阿衡先一步靠近,很清楚柳紆滎是左右手一起出手,完全操控了局面。只要拖過一招的時間,王奇就會跟上。所以阿衡直覺地后退了。這回真的要考慮跑路了。
大伯他不敢猶豫相持、直面陌生招式的虛實,更不敢自傷、拼命將對手打倒。老了失去銳氣,原是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阿衡眼里的王奇仍不算十足的火候,所以數次的交鋒中,王奇都是險險逃掉。但是他更討厭和柳紆滎對招。那對情侶,都是喜歡自傷打法的人,哎!
柳紆滎收了劍,示意手下各人上前匯報,只有一處,還沒有消息傳來。
“冼逸哥那處嗎?”柳紆滎若有所思。
阿衡抽身而去,柳紆滎也只是看了一眼。箭弩紛紛射出,但是都無法跟上阿衡的腳步。
同步而來的,是另外一組人。
“是你。”柳冰進出口,柳紆滎就沒有跟上。
但是來人廢話不多,手握兩個人質,提出要求:“一個手下,一個親弟,兩個人換張生昀一個。”
柳紆滎仔細打量他,并沒有說話。仁慈的長相,仍然有一股悲憫在眼角,這個上輩子挑撥自己與阿玓關系的人,當時也是這么一副“忠厚”的長相嗎?
意料之外的人,會影響之后的布局。
柳紆滎試探著問道:“你放著殺父仇人不要,要救一個非親非故的人?”
甄磊卻道:“父親無道,但張大俠,有道。”
“幫理?”柳紆滎突然不確定道,光明正大地對柳冰進做了一個手勢,繼續說道,“雖然我也不想做一個虛偽至極的人,但你這個交換劃算的很,不考慮再加一點東西嗎?”
沒錯,柳紆滎還是喜歡不按常理出牌。他覺得兩個人加起來比一個張生昀重要多了,這并不是等價交換。
“噗嗤!”作為比較懂少主話里隱喻的人,柳冼逸一不小心笑了出來。
眾人莫名,隨后反應過來,發出嘲笑般的笑聲。
張生昀臉色發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尤其是因為這是一個年輕的少年人所發出的羞辱。
柳紆滎將張生昀拉起來一推,對甄磊道:“要了這個籌碼可不要后悔。”
他才不管這個甄磊是黑是白,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https://www.dzxsw.cc/book/90679323/3225372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