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嘗著薏苡一邊投喂的水果，一邊剝出的咸咸的豆子，柳紆滎表示這樣的日子還可以再過十年。自己當年果然是腦抽了，才選擇不離開墨池城，卻和這個早已腐朽的城池共生共死。

        當然早上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與各種人進行各種對話。

        陸薏苡則一邊對自己進行著悠閑的投喂，一邊也對談話進行著干擾。

        “唔，其他不用管，先找到冼逸再說。”

        “監控被刪？手機沒有別人的指紋？你動作挺快啊。”

        “圖像我找高手來弄，待會兒跟你聯系。”

        示意薏苡再給一塊橙子，又撥通了下一個人。這次是阿律。

        “你真的跟李民生去了？給我回來，請你幫一個忙。”

        “雖然我很嫌棄你當電燈泡，但是電腦這一方面還是你比較厲害。果然是兄弟，隱形的興趣愛好都是一樣嗎？”

        “什么？你在現場，李民生也在？楊夢世也在！”

        “那你偽裝成李家的人直接去吧，不用回我。哦，也不用偽裝，本色出演。”

        利落地掛下電話，又給劉一線發了消息。完成后柳紆滎松了一口氣，才對薏苡說道：“他們總是不喜歡聯系彼此，而選擇呼叫我來溝通。”

        薏苡啃著小塊的甜瓜，冷哼：“你這么受人歡迎！你是個和藹的上司！你是在哪里搜羅了這么一幫人的？”這一點她都十分好奇，好像各個種類的人都有。

        而柳紆滎只有兩個字：“撿漏！”

        好吧，這個人這些年果然是在好好地學習，所有的詞匯都開始活學活用了。薏苡倒了豆子進嘴，一臉郁猝。

        不過這么多年，兩人好歹有了一絲心有靈犀，柳紆滎靈活地加了一句：“自從李民生那里知道，我們是在一本書里，我就研究了各種小說的套路，發現我們最好的結局就是結婚生子，然后過著萬籟俱寂的生活。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的生活你愿意嗎？”

        薏苡認真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表示：

        “喜歡白開水，但是不能過喪失八卦的生活。”

        “……”柳紆滎總能感到意外。

        熊熊的八卦之魂啊！

        李民生為了和這些人有話題可以聊，已經做出很多努力了，可是還是沒有跟上他們人物關系更新的速度。

        只是憑花方英這個名字，李民生終于有了一點印象。他知道，柳紆滎很討厭這個人，又知道，這人與薏苡的母親有著某種聯系。

        見李民生一臉煩惱苦思的樣子，楊夢世還是有意提醒他一下：“花家母系承家，又很能生，她們的關系你就別記了。說是沒有關系，但是這個花醉到底是哪一脈的哪一個私生女，又有誰知道呢。像我，如果我不說我和云澤是表兄弟，你看得出來嗎？”

        這對李民生心底又是一下暴擊，再次一臉呆滯地看向楊夢世。

        “云澤知道嗎？”

        楊夢世自信笑道：“猜到了吧。不過并沒有說破，畢竟毫無意義。”

        真是很難理解。

        夢世嘆氣道：“所以你該明白，這些人活下來，自有這些人活下來的理由。云澤活下來，也有他母親的犧牲在里面。”

        李民生卻依舊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的話總是這么有蠱惑性。”話越來越賤，比一年前更應該被打死。

        果然楊夢世眼神一沉，十分生氣，甩頭甩臉色道：“對牛彈琴也很沒有意思。”

        這人還真是對柳紆滎那人——百折不回啊！怎么策反都沒有用，這一點都不科學！

        兩人的對話正大光明，并沒有竊竊私語。所以旁人雖然奇怪他們的對話，也只是猜測他們是留存的遺民。

        閑人看到了熱鬧，有人看到的可絕對不是熱鬧。

        “柳負圖，你鬧夠了沒有！”

        一個人負手走了上來，氣質還是文雅。只是脖子微紅，顯見與人爭論不久。不過能直呼柳負圖其名的，顯然對內輩分不低。而這人盛怒之下，可見威嚴，顯見平時就是個說一不二的男人。此時對著柳負圖也是一通斥責：

        “還嫌丟臉丟得不夠？一件小事就被你辦成這樣——人-盡-皆-知！遇到你孫子的事，能不能冷靜一點？”

        而柳負圖眼眶微紅，也有一股心酸：“我可只剩下冼逸這一個孫兒了，你讓我怎么能委屈了他，娶了那個丑八怪？”

        丑八怪？說這話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是怎么樣一副尊榮！花醉勃然大怒，幾乎要被這個臭老頭給氣死了！要知道，翠芝也是翠花餛飩店里數一數二的相貌了，只是毫無風情這一點，無法改變。

        但是后出現的男人，還是及時按住了幾欲動手的兩人。

        “柳負圖，你閉嘴！你還有你，跟我進來！”又對花醉道：“還有小醉，一起來討論有關于你們徒弟的問題。”原來這兩個也是柳冼逸的拳腳教師之一。

        才結束了今天早上這場光天化日之下的鬧劇。

        “這人是誰啊？”大家都在問。

        阿律接了電話回來，也四處張望道：“發生了什么？”

        楊夢世笑道：“柳負昭把人都叫走了，看來是要私了。”

        “……”阿律搖了搖頭，又拿著電話匯報去了。

        夢世則又考慮起了這個阿律。

        年紀二十五歲左右，臉的輪廓和李民生有幾分相似，但是長相更為華麗。慣用手為右，會做菜，包攬柳紆滎的吃食。內力根基不深，但下盤很穩；沒有習武者的傲氣，卻擅長一些其他的東西。加上剛剛溜過去的那個，柳紆滎自己的勢力，似乎也不淺呢。

        是的，昨天出現的，幾乎都是已知的柳家人。而柳紆滎自己的心腹和勢力，似乎還未出現。

        楊夢世拿肩頂了頂李民生笑道：“你的新手下挺不錯的，匯報你的行蹤更勤快了。”

        李民生搓了搓鼻子：“他不是我手下，只是最近可能指導我功夫。”

        “我去，你的私教又多了一個，好條件！”楊夢世酸溜溜地說道。從這里便不再言語。

        柳負昭的出現，就是要決定柳冼逸的終身大事了。

        阿律認為事情很嚴重，柳負昭根本沒權利決定柳冼逸的婚姻。他們老一派人的做法就是在犧牲人道。

        而柳紆滎則是客觀分析，表示應該先確保冼逸的性命無憂，再談其他條件。

        “這是一個完整的局。柳冼逸那個亂播種的家伙，難說那女人肚子里的證據也是他的。這一方面你還是不要管了，先找到他的人再說。我怕再晚會有危險。”

        阿律聽后立刻同意：“我這就去！”

        結果柳紆滎又拉著他囑咐了兩句，阿律才掛斷了電話回來。

        這時阿律還問了李民生一聲，要不要去解決疑案。

        李民生本不曾理會，并已打算離開。還是楊夢世在他背后強橫地推了一把，才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不得不說，差點錯過了很多啊！

        陸薏苡還在給柳紆滎遞牙簽，隨便問道：“這個早上都是柳冼逸的事？”

        柳紆滎嘆了一口氣，咬了一口蘋果道：“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交代在這個店里了。”

        “性命之憂？”薏苡睜著好奇的眼睛，雖然心里總感覺這人命大，不會有事。

        柳紆滎則惆悵地往后一靠道：“一點都不省心，一個個都不省心。難道不是把人救回來了，再來給我匯報，說說這人是死是活嗎？這么給人添堵的一天，真的一點都不開心。”

        “……”薏苡被他的邏輯折服了。提問：“所以死活的概率各是多少？”

        柳紆滎自然愿意在薏苡的面前賣弄，搖頭晃腦道：“如果是楊自非布的局，冼逸就有可能直接丟了命。因為從他的角度，死無對證最好，他也沒有損失。如果是茅家……格局里的挑撥，的確是他們的風格。但是他們不敢——殺人！”

        薏苡點點頭同意：“雖然你說的這些人我都沒見過，但看你說的樣子，感覺很有道理。要我幫你打聽嗎？”

        “還是找王奇？”柳紆滎立刻自以為是地揭穿了她，挑了一塊大的水果入口，“我們看看楊夢世的反應就能知道結果，他的消息可比王奇的靈敏多了。只是你不愿意利用。”

        柳紆滎說得自信，實際與薏苡剛一對眼，就被她鄙視的目光深深“震撼了”。

        “我說的有什么不對？”是疑問句。

        陸薏苡深吸一口氣，忍了忍，最后還是忍不了：“笨蛋！我是說去問周邊的鄰居！他們好奇心驅使下的作用可比你的耳目管用多了！”

        女人兇起來真是不要命啊。柳紆滎被吼得表情一滯，橙子塊都忘了嚼。

        “啊？是這樣嗎？”

        突然忘了之前賣弄的是什么了。

        這邊探案還在進行中。

        整個過程，阿律都表現得很有兩把刷子，鍵盤敲擊如飛，刪掉的幾段錄像都陸續恢復了，而且還校準了時間，把視頻分段拷錄了下來。眼見數據恢復，楊夢世看得分外專注，一看就是在偷師。李民生則不禁懷疑，阿律可能真是父親的人。

        從后門離開前，四人還走了一遍二樓，又把窗戶都給檢查了，透露著一股興奮。（柳冼逸：你們這群損友，我死不瞑目啊！）隨后又從后門的小街溜進了另一家店。

        臨近的茶館密室里，四人盯著屏幕，陷入了沉思。

        一直把時間快進到了后半夜，卻只剩了前門臨街的一段錄像。因為室內的錄像一直是一片黑，似乎用噴漆遮了。而后門的攝影只有前半夜開著，后面也被人關掉了。

        兇手的基本路線，也成了：從前門進，毀掉錄像，再從后門離開。

        “這人低著頭，帽子遮臉。是不是踩點了？角度這么準。”劉一線問向阿律，顯然還是覺得同伴比較可靠。

        阿律卻自語道：“為什么不從一開始就將后門的攝像也一并涂掉呢？”是為了讓人以為是一個人作案嗎？

        樓梯兩段成直角，分別靠著墻，而攝像頭裝在直角處。案犯因為有迎面撞上鏡頭的可能，狹小的空間，打斗起來又難免被拍到，自然遮住最好。等后門的攝像頭也一并關了，自然難以追查后門的逃離方向。

        一切都合情合理，就是沒有追查的線索。

        楊夢世事不關己不張口，倒是李民生提出：“往后看看，各人進出統計一下。”

        阿律點了點頭，往后拖。

        整個深夜區，也只有三個人進入餛飩店，并且確定沒有從前門離開。進入的順序則是：花翠芝、兇手和柳冼逸。

        從翠芝進門，到案犯進門，到后門探頭被關閉，中間只隔了十分鐘和三分鐘。等待柳冼逸進來的時間則是二十多分鐘。時間太充裕，不能排除多人作案。

        又回到了唯一確定的點：由于柳冼逸是一個相當微妙的人，所以肯定不是巧合。

        但是所知的這些點，還不足以連接成線。

        既然往前拉不行，那就繼續往后看！

        楊夢世終于被激起了興趣，快速拉到了——據說知道他們“約會時間”的絹花。

        絹花出現的時間正好是早上七點。

        “絹花愛美，上班不會那么早。”

        “翠花餛飩店的營業時間是中午11:00到晚上22:00。里面有一張備用床，就算能做那種事，也不該這么早打擾。何況春宵苦短，后半夜約會才開始。至少也要8:30，同事可能出現以后才去提醒吧。這個提醒的時間太早了。”

        三人看向他時，楊夢世嘻嘻笑道：“把風這件事我擅長啊。”

        薏苡拖柳紆滎出來的時候，還不忘帶上兩包零食，畢竟快中午的時間了。

        而且很幸運，走出不遠就遇到了方便行事的人。

        “大媽媽！”介于阿姨和阿婆之間，薏苡有時會叫。才不會像柳紆滎那樣，開口婆婆，閉口婆婆呢。

        遇見范大媽，薏苡不忘帶上遇見救星的“感動”，還有幾分的焦慮和急躁。

        薏苡不知道自己已經出了名，而是憑著當初的撒嬌賣萌，讓范大媽及時回歸了最初的熟悉感。

        不等薏苡開口，范大媽就已經開始積極地詢問了：“薏苡啊，看你慌張的樣子，是有什么急事嗎？”

        薏苡果然“喘著氣”，她剛剛畢竟是跑著上來的。

        “是這樣，那邊村子的大傻頭又丟了。因為大半夜喊著要吃什么餛飩，他們家人都往餛飩店找，但是我找了這么久了，就是沒找到大傻這個人。”

        薏苡一臉焦急，倒襯得范大媽一點都不心慌。她先是安慰薏苡：“莫城出入境都有管制，這個人怎么可能丟呢？那肯定在這個城里，那肯定好找的。”又是熱心轉動腦子：“看，前面就是翠花餛飩店了，我和附近幾個人家都熟，不要著急，我幫你去問問。”

        “嗯！”薏苡抿著嘴拼命點頭，一臉感激的笑容。

        然后，由此為柳紆滎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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