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邊最后一抹亮光，李民生卡著點出來覓食。

        像他這種，額，尚在成長期的少年，是很費米的，不得不把大量生活費，花在吃食上。

        原本生活還算寬裕，但父親把一部分“胖瘦二鬼”的基本工資，扣在了自己的生活費里，某些系數就上升了。

        不過沒什么可抱怨的，自己過去大學的生活費還不如這個。

        柴俊一、謝二因為一點微末的基本工資，就安心留在了莫城，沒有再接江湖上的活。

        李民生很感動，只能更省錢。

        有時還受陸薏苡的推薦，跑到槽邊買肉，跑到農莊買菜，跑到近海蹲海鮮。各種省錢小妙招，嘗試了不少，最后發現還是蹭飯最快樂。

        其實開源李民生還想過重操舊業，寫代碼，也未實施。因為這種類似偷未來的感覺，李民生很難接受，也不想做。

        人抵抗住了誘惑，便無所畏懼，他這樣的人注定發不了財。李民生想過，大哥愛折騰折騰，自己這輩子只是咸魚，可能錢揮霍完就死了，流給大眾一點都不浪費。

        這天柴俊一、謝二選擇去逛呂城，李民生一個人一整天。

        一個人獨處，就容易想很多。嚼到飯的一刻，李民生就后知后覺地想到，一些改變所在。

        比如柳紆滎突然變得真誠，比如柳紆滎貌似轉手權力，都像在交托后事。

        交朋友不是沒有理由的，這一刻李民生發現，柳紆滎和自己一樣狠，對自己狠。

        李民生微微紅了眼眶，又壓了下去。

        晚飯結束，從飯館出來，就已經天黑。

        春天有很宜人的氣候，莫城還是一個能感受春天的城市。

        李民生大口呼吸著帶著花香的溫暖濕潤的空氣，頭腦放空，真是神仙都不愿意做。

        “嗞~”靜音收到消息。

        李民生打開消息框，是薏苡發來的。

        “我們下山了，來找你一起學習。”

        等等，你們眼里居然還有學習？武俠的世界，力學……也很有用！他們是找自己答疑嗎？沒錯，他們一定是在找自己答疑！

        嗯，自己果然很有用，他們這群弟弟！

        李民生一字一句，認真回道：“你們才從山里出來？有鬼火嗎？有沒有偷偷吃燒烤？”知道他們在掃墓，李民生就想到了連城訣里的烤肉梗，可惜他們不懂。

        消息又到了，只見薏苡回道：“我們離你還有百步。”李民生嚇了一跳，慌忙張望四周，直到發現被戲弄了！

        李民生十分惱怒，繼續看消息。

        “哈哈，騙你的，幫我們準備一下紙筆。”

        李民生這才松了一口氣。這幫損友！立刻想著去哪里買紙筆。

        這個時間，就只有中大型書店了。

        小跑了兩條街，李民生興沖沖地進店選購。難得朋友需要自己，買買買！

        買完東西一身輕松，李民生依舊溜達在明亮的大馬路上。

        也許是見過太多盛世繁華的景象。所以在街邊看到一個貨真價實的流浪漢，李民生還是多看了兩眼。

        雜亂打結的頭發，灰撲撲的臉，手持一根細木棍。

        兩人擦肩走過，那人抬起臉，店鋪燈光照亮，李民生心內詫異。這人非常年輕，是剛好皮包骨、臉上沒有一絲褶皺的年輕，不超過二十！另外就是這人的眼神，李民生感覺他好像認識自己，眼里有光。

        真是奇怪，李民生若有所思，放慢了腳步。

        “跟？還是不跟？好歹來個一起做壞事的人吧！”李民生在心底呼喚，真的越來越遠了，不回頭來不及了。李民生感官放在身后，屏息，這種遭遇劇情的感覺，千載難逢，李民生心癢難耐。就算送來一個田詢、楊夢世也行啊！

        腦中話音未落，李民生恍惚了一下，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大腦袋，不死心往下看還捧著一束花，抬眼那人的手還在眼前晃，不是楊夢世還是哪個？

        第二反應是，這人賺錢這么拼，晚上還送花？

        “走路還走神，什么人啊？”楊夢世裝作一臉莫名，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李民生伸出留客手。

        楊夢世笑著轉回來。

        “嗯？還想敘舊嗎，老同學？”

        有些相逢就不是偶遇。楊夢世因為薏苡和師父都提到李民生，就和王奇商量好兵分兩路。李民生嘴嚴，但性格單純，王奇招架不來這種，所以就由他來。

        哥哥我不會看你天然呆，就留手的！夢世心里大笑。

        不，不對！李民生皺了一下眉，他知道自己的主角光環在莫城并沒有用。遇劇情這種事，只有和這幾個人在一起才出現。

        這次莫非是沖著楊夢世來的？

        等李民生完成一波反推，已經跟出去十幾步。看著別有目的、一臉神秘的楊夢世，李民生問道：“你認識前面那個人嗎？”

        說完李民生發現前面的人停住，也忙停住。

        楊夢世的臉冷著，這個背影他看過幾次，當然認得。

        “你是不是跟蹤了我一小段？”李民生意識到剛才聲音太大，改為小聲詢問。楊夢世回神，上上下下打量他，這真是一年后的李民生？

        這種默認的態度，李民生終于確定道：“他就是沖著你來的。”

        楊夢世沒有否認，說道：“我見過他幾次。”

        “那人剛剛給我一個眼神，想讓我跟上去，但目標是你，跟不跟？”李民生悄悄地說，這次又像做賊。

        “跟啊，為什么不跟？”楊夢世笑道。

        兩人不急不緩地跟著，楊夢世看李民生還有空給柳紆滎回消息，一臉嫌棄。

        “上次打完工，又換這一次？”

        “這叫消息溝通的重要性。狗血劇不都是：你不說我不說，事情就發生。像我這種異鄉人，有大腿必須抱，至少還有人幫我收尸。”李民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道，“而且我和他們事先約好了時間，可能晚到總該說一聲。”

        你不是還有‘胖瘦二鬼’嗎？他們就是專業收尸的人。楊夢世默默誹謗。真是模范式朋友，就是眼光不好，對柳紆滎有迷之濾鏡。這貨和柳紆滎哪里像了？一個都不真誠！

        一場光明正大的跟蹤與被跟蹤，楊夢世摸了摸手上的花束，玫瑰，送給陌生人不合適。

        那人知道有人跟著，一路引著人，往小巷子里走，越走越僻靜。

        繼續跟下去，穿過長長的直巷，又到了繁華地段。兩邊是黑暗的寫字樓，不遠處是集中的商場、步行廣場。這就要說，并不是人多就不能動手了，阿玓照樣在這里伏擊過柳紆滎，因此楊夢世很警惕地探查著四周。

        這時，兩人發現那人在一個路口空曠處，坐下了！

        李民生正想上去搭話，楊夢世則更有江湖經驗，把他攔在樹下陰影里，在樹后駐足。雖然這里的樹干不能完全遮住身影，但晚上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他明顯在等人，不要上去打擾。”楊夢世說道。

        李民生有些疑惑，但也點點頭，誰讓自己江湖經驗不足呢。

        兩人調整了幾次看戲的距離，耐心等待起來。

        楊夢世捧著一束花，站得端正，活像個等女朋友的呆子。李民生看了看他，覺得自己也要遮掩一下，就攤開放了一本筆記本在頭上。

        “你這什么鬼？”楊夢世小聲道。

        “防鳥屎。”李民生表示。

        “……”這個瓜皮！

        李民生內心表示，這是有科學依據的，擋住眼睛的光，更方便隱藏。

        好在并沒有等很久，動靜就來了。

        一行六個人臨近，輪番在流浪漢面前湊了湊，仿佛在確認什么東西，然后其中一人笑道：“果然是你，方默恒！來這里找到爸爸了嗎？”

        開口的聲音沒什么特色，卻沒有對話聲傳來，因為方默恒沒有說話。

        聲音繼續笑道：“我忘了，你現在不會說話。那么找到你的舊主子了嗎？要不要我們把你送過去？”

        不會說話、爸爸、主子，加上這個名字方墨痕？楊夢世一笑，肆無忌憚地正面打量這個少年。

        演得很像，依然不能排除他們是一伙的。

        “我又忘了，你失蹤半年，應該早就來這兒了。怎么樣，舊主子不僅沒有原諒你們，你父親還死了？”

        在此過程中，方默恒始終怒目而視。

        站在一邊的李民生疑惑，正想說話詢問時，另一個聲音出現了。

        “好了釗凌，讓人激話也沒用，他的手還沒廢，至少把他綁回去再說。”

        “嗯。”被叫“釗凌”的人，蹲下低低威脅道，“你最好知道點有用的東西，不然這是你看世界的最后一眼。”說完指使手下動手。

        打斗聲傳開，廣場、路上的路人一開始還有反應，有人甚至想勸架。

        但當看到雙方都有武功底子，且是江湖人時，就徹底躲遠了。

        剩下的就是江湖人。

        李民生最近知道一個解決辦法，還可以報警，莫城有人專管這個。打下報警電話，隨時準備著。

        楊夢世又偷看了一眼，笑道：“沒用，陳釗凌是陳燦的兒子。”

        李民生一愣，抬眼。

        “不過你也可以試試。”楊夢世笑道。

        現在方默恒使的是一套棍法，防守頗為得法，四人聯手進攻也不懼。

        只是不弱的一方開頭難免試探，幾十招稍過，組合的進攻便凌厲起來。

        他們分別用鞭、劍、刀、索，同攻同守，同進同退，加上本身實力也不低，陣法非常完整，非常漂亮。

        如果陣中沒有一個人，路人完全可以當作一場表演欣賞。

        李民生就對這種陣法很熟悉，知道對一個一流高手進行絞殺，綽綽有余。方默恒顯然未突破到一流，所以逃脫的希望渺茫。

        沒一會兒，方默恒就受了三處新傷，腳步慢了下來。

        李民生在看樊廡一打二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么，同為弱者，就有了共鳴，問出一個不太現實的問題：“一對一都不一定打得過，四對一是不是不太光彩？”

        果然換來楊夢世的嗤笑，反問：“一對一都打不過，為什么在我們面前打了這么久？”

        李民生沉思片刻，也覺得很可疑，說道：“他引我們來，難道就想當著我們的面，硬碰一下，然后讓我們救他？你救不救？”

        楊夢世道：“現在肯定不救，半死不活可以考慮一下。”

        “為什么？”李民生問。

        “這就是你不了解的江湖了，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而且越玩越陰險。各種仙人跳見過嗎？往往是害人的和被害的一起設的局。”

        “還要防止救人，把自己拖下水，也就是俗稱的‘水鬼’。你救了人，自己被困住，你救的人卻跑了，你怎么辦？下次還救不救？”

        “都是萍水相逢，救人不需要太多理由，但害人也不需要。”楊夢世笑道。

        李民生若有所思，先記下，心說：“他母親被人害死，我母親也被人害死，不過思路還是有些不一樣。我還是先叫上紆滎，他好歹懂醫。”便組織起語言。

        說話的功夫，隔著距離都能聞見血腥味。

        李民生慌了，打字飛快，并一心二用打量楊夢世，發現他也沒帶兵器，便問道：“你會不會空手接白刃的功夫？”

        “不會。我想練，但我小伙伴用木劍，也能把我的手指削下來，我不敢練。”楊夢世笑道。

        “是王奇嗎？”李民生問。

        楊夢世沒有否認，笑道：“不過我還有一手，你看一下。”

        說完，楊夢世突然當街扯著嗓子喊：“來人啊，陳家二公子當街行兇打人了，來人啊，陳家二公子當街行兇打人了……快報警啊！”

        說著往人多的地方跑過去。

        “……”

        李民生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花，手按下發送，終于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就該理解理解，被紆滎評價為危險的楊夢世。

        這個評價，柳紆滎沒有給過第二個人。

        “嗞~”

        “不用擔心，久而未倒，那人未必沒有隱藏實力。防著點楊夢世被人捅刀吧，他記吃不記打。”柳紆滎回。

        李民生扯動嘴角，這個吐槽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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