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世、王奇沿路尋找，順到山腳某處，才發現了翁叔的蹤跡。

        這里已經和水家毗鄰，和西柳隔了好幾座山。東邊水家、西邊花家、對面陸家，好兄弟手挽手，倒是一起“走”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雨，路人紛紛加快腳步。

        兩人看著空地上的三輛車，楊夢世跳上路口的大石，石頭橫臥著，上面還能看見個“柳”字。

        確定了，楊夢世下來拍了拍王奇的肩，問道：“你認識柳家的路嗎？”

        王奇看了他一眼，明明等在這里就能知道有哪些人，有些人偏偏喜歡湊熱鬧。

        “切，事不關己不張口是吧？我去找找，一定有路！”以前柳家沒有后人，楊夢世不好奇，現在有了柳紆滎這么座奇葩，他好奇死了。

        夢世靠在一邊，正打算詢問柳紆滎本尊，沒想到停的車里還有人下來。

        一男一女，女的蹦蹦跳跳，伸手接花，應該年紀不大，至于男的，兩人壓根不認識。

        這兩個人往山谷里走，夢世的眼前亮了起來。

        “收回之前的話，柳家今年很熱鬧。”夢世笑道，對王奇招招手，示意跟上。

        王奇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不多管閑事的習慣，和夢世在一起是戒不掉了。

        楊夢世和王奇一路尾隨，跟到了柳家核心的區域。一路都很新鮮，樹木森森，峭壁紅花。一棵樹上有著新鮮的劍痕，瞻仰完也就到了。

        事實上，跟到目的地后，還有一半人都不認識。兩人也不敢囂張地上樹，就是默默躲在樹后，往那處偷瞄。

        一男一女自然是陳巍和陳心凌。陳巍見到翁剖，先是一愣，又看向另外三個年輕人，發現都不認識，這才無奈笑道：“稼言，現在的年輕人我都不認識了。”

        翁剖反應慢了一點，也笑道：“落謙，多年不見。”

        楊夢世一愣，白洛白稼言？好你個翁叔，原來在這兒等著呢，眼神憤憤地化作刀丟了出去。

        不可謂不明顯，翁剖都看見楊夢世的小表情了，對陳巍笑道：“還有兩個年輕人你應該認識。”說完對夢世和王奇喊道：“出來吧！”

        楊夢世探頭探腦地從樹后冒出來，一步跨上墓埕，在翁叔背后默默捶啊捶，以示抗議。

        翁剖哈哈一笑，等王奇也跟了上來，才跟白孟乾還有陳巍介紹道：“這是我的兩個侄兒，楊夢世和王奇。”

        田詢抽了抽嘴角，不過夢世也沒放過他。任由別人打量，楊夢世摟著田詢的脖子，狠狠笑道：“我就說你賊眉鼠目的，老是喜歡探頭探腦，說，來這里干嘛？”

        “我還想問你來干嘛呢？我早說過……柳屺前輩是……咳……我的偶像！”田詢開始還掙扎了兩下，發現這人實在難纏，干脆放棄道。

        這借口倒也說得過去，夢世暫時放過他，又一副我們倆關系好的表情，對翁叔介紹道：“我朋友的朋友，翁叔你也認識嗎？”

        “……”

        白孟乾率先笑道：“這位小表弟很可愛啊，伯伯你早該介紹我認識的。”又對楊夢世大方地自曝姓名道：“我是白孟乾。”

        楊夢世一愣，立即笑嘻嘻道：“那真是遇到親戚了，好巧啊，我媽也姓白。”又湊到翁叔身后，小聲問道：“他是你的私生子？”

        “別胡說！”翁剖把他拉到身前，把背拍直了，說道，“他是我堂侄，也就是白老家的孩子。”

        既然白孟乾已經說出來了，翁剖也沒想瞞著。

        陳巍一見便已了然，向翁剖道：“看來你們從白家過來。”又向王奇道：“你是水云琦。”語氣十分肯定。

        王奇料想，以這人三四十歲的年紀，一定見過自己的父親，微微頷首算是默認。立即打量他以及他身邊的女孩。

        只見陳心凌拉著陳巍的胳膊道：“大伯伯，他們都是誰啊？”

        不是父女嗎？

        “稼言是我少年時的好友，白孟乾是白老的孫子，我只聞其名。至于……”陳巍略微簡短地描述著一個個關系，抬頭見王奇依然盯著自己，便報之一笑。

        看起來和父親也沒有仇，王奇心說。

        也許是感到這邊的尷尬，翁剖看了一會兒孟乾和夢世，便任由小輩自己去熟悉。轉頭望向陳巍，表情又變得莊重肅整，對陳巍說道：“沒想到你會來。趁著香火未滅，落謙你……”

        “只有你一個人帶孩子嗎？”陳巍打斷他的一本正經道，示意半周，看著都是晚輩。

        的確惹人誤解，翁剖笑著解釋道：“只是巧合、巧合，我最閑，難免陪晚輩出來走走。”

        “閑嗎？”陳巍又笑道，“上次并肩作戰，仿佛還是在昨日，你本該有所作為。”

        “哈哈，昨日嗎？所以你倒沒怎么變。”翁剖上半句打著哈哈，下半句轉正經道，“那次也算是領公旨報私怨吧，的確快意恩仇了一次。”

        “只是你這把刀，以后再也不會出鞘了吧？”陳巍眼里別有深意，笑容也像意有所指。

        這時正在偷聽的楊夢世頓時不滿起來，這貨誰啊？居然挖墻腳！

        王奇倒覺得，也不像激將，更像是戲弄？翁叔這十幾年，本身也不擅長言辭，互相稱字的人不會不知道。

        翁剖想了一下，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老劍不封塵，只是隨落花。我這人沒什么追求，只能跟在孩子后面拾掇拾掇。你要是說得動我，我也不是很老，但你多半說不動我。”

        陳巍又笑了，這次不開玩笑了，說道：“你還是和十年前一樣，沒變。”言下之意就是：你年紀又白長了十歲。

        這回翁剖聽懂了，喝道：“快祭拜吧你！”

        “老年人”的交談方式真是難以理解。田詢偷看了一眼，就仿佛看見了自己的明天。

        楊夢世向田詢偷偷打聽：“你消息靈通，是柳紆滎的耳報神，這是誰啊？”

        “你猜不出來吧？我已經猜出來了。”田詢得意道，“看看他身邊的小姑娘，叫做陳心凌，你就懂了吧？”

        楊夢世一時沒反應過來，恍然想起這個小姑娘和幾天前遇到的某個人很像，才想起自己見過這個名字，進而想到：不對吧，誰會在手機里標注自己的名字？

        “喂，聽懂我的話了嗎？”田詢見他沒有反應，再次提醒這個“自作聰明”的人道，“陳家其實還挺新潮的，很早把女兒名字也排入了譜系，也很早使用了簡體字，不然陳燦就從“粲”不從“山”了。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卓立推了推田詢，勸道：“他會不會是被漂亮姑娘迷住了？”

        田詢小聲道：“應該不會啊，他妹子比這個還漂亮。而且楊夢世這人很臭屁，不會女生稍微美艷一點，就停止作弄的。”

        “哦~”卓立大概了解了，收起八卦的嘴臉。

        夢世又一把摟來了田詢的脖子，惡狠狠道：“當面也敢編排我啊！和柳紆滎一個德行啊！少胡說八道了，我只是在看她有沒有易容。”

        田詢故作難受地咳了咳，問道：“第一次見面，你看人家有沒有易容干嘛？”

        “誰說第一次見了？”楊夢世笑道，“以前我只以為她是陳心凌的朋友，沒想到是本人。不然早拐回去做壓寨夫人了！”

        “噗，你真敢說啊。”田詢斜眼道。

        陳巍和翁剖，也就是白洛，敘起舊事，頗感時光飛逝。

        又聊樹上的劍痕，漸漸推理出了一個左手持劍一個右手持劍。

        一個對柳家“勢”的把握非常到位，一個身法必然十分輕盈……

        陳心凌找到唯一落單的王奇，笑瞇瞇地道：“云琦哥，我們小時候見過面，我聽過你的名字。”

        “哦，你確定你四五歲能記住陌生人的名字？”王奇開口，就是一陣尷尬。

        “好吧，確實沒什么印象，不過我知道水家。”陳心凌也不是刻意討好人的性格，只是難免想到零花錢，又自找話題道，“那你應該對張清瑩還有印象吧？她父親當年做過水家的門生。”

        王奇看了她一眼，暗暗警覺，這人套近乎為什么完全不提那晚的事？

        楊夢世已經湊了上來，對王奇小聲道：“不是那晚向我下蠱的人。”

        這議論聲也不小，陳心凌恍然大悟，循著話題道：“你們是不是碰到過我師兄了？他就是這樣，喜歡易容成我的樣子，到處去騙人。”

        楊夢世笑道：“是啊是啊，他還對我拋了不止一個媚眼呢，你可要管管你的師兄啊，不然就要你替他負責了。”

        陳心凌一愣，是調戲嗎？是調戲吧！壓了壓手指道：“我頂多把他踹給你，冤有頭債有主，阿彌陀佛找他吧。不過你們應該在莫城待得更久吧？那是不是比師兄更熟悉這里的環境？”說完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楊夢世嚇了一跳，這姑娘不會要他們帶她玩吧？沒空沒空。“不熟，一點都不熟，而且我和奇都有恐女癥，絕對不會帶你玩的。”夢世連連鼓嘴瞪眼搖頭道，搞得英氣的臉十分暗淡好笑。

        你說這話自己信嗎？捫心自問一下！陳心凌故作神情黯淡地說道：“好吧，反正我也溜不出去。你們想帶我玩的話，一定要來接應我哦！”說完還“可憐楚楚”地望向——楊夢世！過后又露出一臉明媚的笑。

        楊夢世完全目瞪口呆，現在的小孩比自己還會搞事？詞窮道：“有空吧有空吧，多半不會有空。你們聊……”

        說完就跑，好像有人在追他一樣。

        楊夢世溜回來了，對田詢道：“被女生追太恐怖了。”

        “……”田詢翻著白眼，懶得吐槽他。

        白孟乾笑道：“沒想到你還挺純情的，和個姑娘說話逃什么？”

        楊夢世擺擺手，一臉煩惱道：“哎，你們不懂。我從小長得這么可愛，總是被各種小姐姐怪阿姨調戲。應對女人？還不是家常便飯嘛！但是被姐姐們調戲，那是一種享受。被一個妹妹臉調戲，那是一種折磨。哎，我終于老了，居然要被小孩調戲了。看來我要閉關調整才行，不然這口氣喘不上來了。”

        三人看著他煩惱欠扁的臉，都是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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