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無巧不成書
春寒料峭,夜里仍覺寒涼,但窗子一關,浴缸里氤氳而起的熱氣彌漫在身上,溫熱的水包裹著肌膚,一身的寒意也便消散了。
曹靜和舒舒服服地坐在浴缸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撩起水來,清洗著自己的身體。
有一件事,她始終沒想明白——戎狄黑衣人馬不停蹄地追捕她,她沒命地逃,但不知何時身后就慢慢沒了動靜,她竟然順利地逃回了汴京。
假面一撕掉,哪里還能找到滿臉雀斑的啞巴村婦,曹靜和又變成了年輕貌美的米糕鋪女老板。
所以朱思淼的人到底去了哪呢?總不至于追著追著累了,就不追了吧?
里間的唐玉聽到屏風后許久沒再有水花聲傳來,擔心曹靜和睡著了會受凍,忍不住隔著屏風喊道:
“靜和?你怎么了?”
“嗯?”
曹靜和回過神來,在水里撲騰了兩下,說:
“沒什么,我在想那些戎狄黑衣人到底去哪了,怎么就突然不見了呢?”
唐玉沉默了一瞬,繼而問道:
“靜和,你這次出去有沒有人暗中護著你呀?”
“就算有,我也沒察覺到,山鬼的武功肯定在我之上,我是不會聽到他的動靜的。”
說到這,曹靜和心頭一顫,難不成是山鬼在暗中幫她把窮追不舍的戎狄黑衣人給解決了?
她這次出京,只有唐玉和江滄知道。
那個有些荒誕的念頭再次在腦海中升起,曹靜和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她想快點去見江滄,親口問一問他,但又想起了江滄的警告,江滄讓她不要再去找他,以免受牽連。
算了吧,只要王真能把細作花名冊送到汴京,遲早會真相大白的。晚一點知道真相也沒有什么不好,只要她不去問,她就可以永遠保持著這樣的幻想——她從心里不愿意接受江滄是個賣國賊。
只是,那本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花名冊真的可以順利送達汴京嗎?
一切未可知。
曹靜和輕嘆了一口氣,抬手摸向一旁的矮凳,想去拿干凈的衣服,卻忽然發現自己忘記把衣服帶進來了。
她抬眼看向屏風,唐玉雖已經洗漱好了,但人影依舊在房間里晃動著。里間燒了火爐,爐上吊著一口砂鍋,鍋里正在燉八寶粥。
曹靜和回來時已經很晚了,她不想驚動鋪子里的其他人,但肚子卻空空的,逃了這么久才兜兜轉轉回到家,屬實是又累又渴。
“好餓啊,突然想吃八寶粥了。”
她隨口說了一句,唐玉就披了衣裳去廚房取了砂鍋、雜糧和冰糖。
這會兒已經給她燉上了。
不知怎的,曹靜和突然很想逗逗唐玉——這男人永遠都是一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的模樣,不敢看她換衣服,更不敢看她洗澡。今天巧了,她忘記拿衣服了,那不如……
曹靜和憋著壞,撲騰了兩下水花,喊道:
“呀!唐玉!我忘記拿衣服了,你幫我送進來吧!”
“……”
唐玉映在屏風上的頎長身影突然就不動了。
曹靜和捂著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但唐玉還是很快起身打開衣柜,拿出了兩件衣服,可他卻走到屏風旁,隔著屏風沖曹靜和說:
“我給你搭在屏風架上,你自己來取。”
不進來?
曹靜和當即便道:
“不成!這屏風日日在這擺著,指不定落了多少灰!我這可是貼身穿的衣服,你不許放上去!”
唐玉頓了頓,只得又把手縮了回去,但卻耐著性子解釋道:
“這屏風我日日都擦洗,不臟的。”
“那也不成,我潔癖!”
唐玉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只無奈道:
“潔癖的明明是我,你從前還受不了我這樣呢,你何時潔癖過呀?”
浴缸里的曹靜和卻咬了咬牙,賭氣道:
“嫁狗隨狗!受你的影響!”
“那好吧。”
唐玉笑著轉過身去,腳步聲響起,朦朧的身影漸漸從屏風上抽離。
走了?他走了?水都已經不那么熱了,他寧可讓自己在這挨凍也不愿進來給她送衣服?
這狗男人!他的浩然正氣比她的冷暖還重要?
然而就在這時,腳步聲再次響起,方才那個熟悉的身影又慢慢在屏風上映出。可這次他并沒有停在屏風后,而是繞過了屏風。
怎么,難道他剛剛是去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了?這會兒想通了?
啊啊啊啊啊啊!
曹靜和在心里暗暗尖叫,她的小心臟突突地跳著,興奮得有些上頭。
來了,他來了,他要進來了!一向清冷寡淡的唐玉終于邁出了這一步!
曹靜和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連忙低頭看看自己露出水面的肩膀,挺好,白白嫩嫩的,除了有一道陳年傷疤,但唐玉應該不會介意吧。她又抬手捋了捋頭上有些凌亂的濕發,故意半遮著臉,給自己營造一個水霧騰騰下美人出浴的朦朧感。
終于,唐玉慢吞吞地繞過屏風踏了進來。
曹靜和垂著眼眸,先看到他潔白的袍角,她緩緩抬起長睫,視線一點點往上移,直到看清他的臉。
!
曹靜和瞬間怔住了。
唐玉竟然拿了一截腰帶蒙上了眼睛!
還能有什么比這更讓人無語!
咱就是說,從假夫妻跨向真夫妻的這一步就那么難邁出去嗎?
曹靜和忍不住腹誹,鬧了半天一直在做心理建設的竟是她自己!
她臉都羞紅了。
他卻心安理得地蒙了眼。
……
朱府,書房里燈光昏黃。
朱思淼拿著那張諜報,瞇起眼睛,饒有興趣地看著。
“死了?”
他嘴角噙著詭異的笑,像是在盯著一個到手的獵物似的。
“這個女人想辦法把押送鄭大人的車隊支開了,看來你們是被她發現了。”
“應該是這樣,三殿下,屬下懷疑她是暗衛營的人,而且那天在現場的應該不止她一個人。其他人都被一個藏在暗處的高手用暗器殺死了,只有屬下因為要給您送諜報,與他們方向不同,這才僥幸躲過一劫!”
他并不知道,其實一直藏在暗處的山鬼也發現了他,只不過山鬼猜出了曹靜和的計劃,她是想借黑衣人之手把王真的“死訊”送到朱思淼手上,讓他們以為截獲了暗衛營給皇上的諜報。
是山鬼特意留了他一命,讓他能活著見到朱思淼,把諜報送達。
朱思淼聞言,只安安靜靜地沉思著,良久,才開口道:
“看來這個傳說中的暗衛營是一直在活動,還好這份諜報被截獲了,若是讓皇上知道有人設伏,我們就會變得十分被動。不過,諜報上并沒有說鄭大人是冤枉的,看來暗衛營的人也沒有查出什么眉目來。”
其實曹靜和也有些拿不準自己這樣做能否讓朱思淼真的相信,但巧的是,當時在長安附近山林伏擊王真的人里就有朱思淼的心腹。他可以直接和朱思淼聯絡,順便讓朱思淼知道戎狄王庭的動作——朱思淼之所以主動來臥底,是為以后入主東宮做鋪墊的,所以他需要有人幫他留意父皇的心思,以免其他兄弟趁虛而入。
也就是這個人,提前把截獲細作花名冊的消息遞給了朱思淼。而這個消息,正好與曹靜和諜報上的消息對上了:細作花名冊被戎狄截獲。只是曹靜和的諜報增加了一條“王真已死”。想來是王真任務失敗自殺謝罪了?
花名冊不僅被戎狄帶走了,王真還死了?再也不會有人能把花名冊送到汴京了?
真是連老天爺都眷顧他們!
朱思淼咧了咧嘴,拍案而起:
“好!太好了!王真死得真是時候!真是天不絕我戎狄!明日我便進宮去見娘娘,娘娘在宮里還是太畏手畏腳了,我要讓她放手去做,趁著如今形勢大好,趕快讓周朝的皇帝上西天去!”
這時,那心腹忍不住抱拳上前,低聲道:
“殿下,請容屬下多言,您此前一直與娘娘書信往來,可近來卻已經屢次進宮與其相見。這……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被周朝皇上發現……”
“不!現在是最好的時候,有些事書信說不清楚!再說了,萬一那個暗衛營的女人查出了鄭大人是被冤枉的,我們就再次陷入被動了,所以我絕對不能失掉現在的時機,哪怕有些冒險!富貴嘛,總是險中求的!”
朱思淼并不知道,那個他們自以為的暗衛營的女人就是那晚綁架他的曹靜和,他也沒有想到發落鄭大人一家都只是引他上鉤的誘餌。
真正的暗衛營的人,已經暗中觀察他多日了。
……
眼看著元宵節就快到了,皇上為了普天同慶,已經下旨在民間舉辦三日燈會,就在正月十三、十四、十五這三日。
而在曹靜和回來的那個晚上,宮里燈火通明,各宮的大門都被打開,許多人腳步匆忙地進進出出。
原來,皇上忽然宣稱,準備放在燈會上的一朵純金蓮花失竊,正派人例行搜宮,未放過任何一個宮殿,連皇后的鳳藻宮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賀皇后聽到消息時也有些吃驚,因為那晚皇上宿在了書房,少見地沒來陪她。
她總覺得這陣仗不像是為了找一朵金蓮花那么簡單,可是皇上卻并沒有提前告訴她這是怎么回事。
賀皇后心頭一沉,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絲苦笑。
宮里有戎狄的細作,可皇上卻不知道細作是誰。難道他是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連她這個發妻都不敢完全信任了?
就在她心里倍加疑惑之時,皇上竟倒背著手踏進鳳藻宮來。
“愛后,你受驚了。”
他笑著上前攬過賀皇后的肩膀,安撫道:
“突然搜宮,嚇到你了吧?”
“到底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還是那金蓮花的事,已經找到了。”
“是誰偷的?”
“一個手腳不干凈的小太監,想偷偷運出宮賣錢呢,已經被截下了。”
這次搜宮并沒有找出那件青色斗篷,皇上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個妃子既然敢把青色斗篷穿出來,想來就不可能把它放在自己的宮里等著被查,所以搜宮是搜不到的。
那么如此說來,皇后的宮里雖沒有青色斗篷,也不能完全證明她是清白的了。
皇上眼底的失落與不安,一點點落入了賀皇后的眸中。
看來,真的是出事了。她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有朝一日,她的丈夫也會懷疑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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