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請君入圍城
侯琬瑜帶著張氏夫婦抵達汴京之后,江淵很快就去面見了皇上。
侯琬瑜原本是領著暗衛營去接應王真的,可是王真還沒回來,她卻先一步回來了,這倒是讓江淵和皇上都吃了一驚。
在得知侯琬瑜還帶來一對老夫婦時,皇上的心中愈發疑惑起來,連忙差人去宣侯琬瑜進宮。他要好好問一問,這中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皇上沒有直接傳召張氏夫婦,他們二人便先在宮外的馬車里候著了。侯琬瑜進宮后,將王真的親筆書信和玉佩呈給了皇上,又向他稟明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那玉佩是王家的信物,從前王賢手中也有這樣的玉佩,所以皇上與賀皇后一看便知。
皇上見狀,連忙展開了王真的親筆信,這才知道了那對夫婦竟是來尋找女兒的,而他們的女兒才是那個真正的小鷗。
賀皇后見狀,心中頓時悲痛不已,連忙詢問道:
“侯姑娘,張氏夫婦如今可知女兒已經犧牲的消息?”
“回娘娘,王公子叮囑過臣女,先不要告知他們實情。不如待細作花名冊送到,陛下論功行賞之時,再慢慢跟他們解釋。”
皇上明白王真的用心良苦,他不敢走官道,便帶著暗衛營的弟兄們從山路崎嶇的郡縣繞行,以此躲避戎狄的追蹤。這樣雖然會很慢,可戎狄畢竟不了解中原路況,很難捕捉到王真的蹤跡。
而侯琬瑜先把張氏夫婦送到,既能保障小鷗父母性命無虞,不被連累,也能先一步把王真的消息帶到皇上跟前,讓大家心里有數。
片刻后,皇上又開口叮囑了幾句,侯琬瑜這才行禮退了出來。
宮門依次打開,靠在馬車車廂旁的江淵大老遠地就瞧見了侯琬瑜,連忙敲了敲車窗,呼喊道:
“大伯,大娘,侯姑娘出來了!”
張氏夫婦聞言,慌忙在江淵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急切地詢問道:
“怎么樣,皇上都說了什么?他可愿相信我們?”
侯琬瑜的面容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開口道:
“大伯大娘放心,皇上已經下旨請驛館好好照看你們了,寇公公等會兒就過來領你們進去叩謝圣恩。你們二位就先在汴京歇下,等有了大妞姐的消息,皇上會派人來通知你們的。”
“哎呀,皇上竟然真的愿意見我們!”
張氏夫婦聞言,一時歡喜得不知所措,又是拉拉衣角,又是理理頭發,生怕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沖撞了皇上。
侯琬瑜見狀,方才的那陣喜悅瞬間便被突如其來的心酸沖淡了。
這只是大家的權宜之計。
他們現在不能把小鷗的死訊公之于眾。戎狄三皇子當初冒充朱思淼時,用的就是小鷗的代號,公開小鷗的死訊就等于直接給戎狄三皇子蓋上了假冒的“戳”。
可是現在還沒到動戎狄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若此刻就死了,他埋在汴京的那些暗衛就永遠無法鏟除了,諜者們還需要利用三皇子把七皇子引來。
這個鷸蚌相爭的局,顯然還需要三皇子。那么,小鷗的死訊就只能先被壓下,以免張氏夫婦驚聞噩耗,承受不住,萬一再做出什么極端的事情,恐怕要亂了大局。
很快,寇公公便前來宣召,將張氏夫婦領了進去,侯琬瑜便留在宮外陪江淵一同候著。
一旁的江淵見狀,連忙好奇地問道:
“侯姑娘,他們到底是誰呀?”
“哦,他們是來尋找失蹤的女兒的,他們的女兒曾經投靠過王丞相,王公子便手書一封,讓我呈給皇上,看看能不能幫他們找到女兒。”
侯琬瑜并沒有說出細作花名冊的事,王真叮囑過她,這些事只能親口告訴皇上,不能再多一個人知道了。
其實,江淵也并不是真的好奇那對老夫妻的身份,他只是想找個理由跟侯琬瑜說說話。
上次侯琬瑜來京找江淵,二人只匆匆見過之后沒多久,侯琬瑜便領著暗衛營去接應王真了。
但是,成國公和柳氏倒是對這個侯琬瑜十分好奇。因江淵此前非要退婚,聲稱自己在塞北打仗時有一個心儀的女子,只是一直在打聽對方的身世,故而未稟明父母。
江淵當初雖只是搪塞爹娘的,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成國公與柳氏見那侯琬瑜也是從北地而來,還持有江淵相贈的木雕劍為信物,便認定這個侯琬瑜一定就是江淵的心上人。
柳氏一心想看著兒子趕快娶妻生子,無論如何都要江淵趁著侯琬瑜現在還在汴京,趕快打聽清楚把婚事定下。萬一她哪天又回了北地,那這到手的兒媳婦又沒了。
江淵被柳氏折騰得不得安寧,但他更不喜歡相看那些畫像上的名門貴女,只要能不用再去相看那些長得大同小異的鶯鶯燕燕,他怎樣都行。
汴京城里的名門貴女都端得一副好姿態,克己復禮,溫婉柔順,她們給畫師多塞幾兩銀子,自己的身影落到了畫上便成了神妃仙子一般。
看多了,確實都長一個樣。
可是侯琬瑜不一樣,她是從北地來的,跟江淵倒是有些共同語言可聊。
比如遼闊的草原,綿延的雪山,成群的牛羊,還有……殘酷的戰場。
侯琬瑜立在馬車旁,同江淵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日光流轉,傾瀉在她小麥色的面龐上,未施粉黛的五官變得愈發明艷起來,她整個人都在發著光,燦若朝霞一般。
江淵的目光在侯琬瑜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微微揚起。
有那么一瞬,讓他忽然覺得和她一塊說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這是他回京這些時日以來,少有的發自內心地笑。
不多時,皇上終于在御書房里見到了小鷗的父母,他們看上去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蒼老些。
他連忙走上前,親手扶起這對老夫妻,又見那老伯的腿腳不便,一問才知是為了攢路費來京尋女,出海打漁時遇到風浪,被桅桿砸壞了腿。
皇上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悲痛,可是看著這對年邁的老夫妻,還是忍不住地想起那些殘酷的事實。他登基的第一年,小鷗壯烈犧牲,他如今享受的這一切尊榮,都是小鷗和她的同伴用血肉換來的。
皇上忽然上前,雙手握住了那老伯的手,老伯卻下意識地想把手縮回,頭都不敢抬一下。
他粗糙的掌心全是打漁拉網時留下的繭子,他不敢與皇上近距離接觸,在皇上的手伸過來的瞬間,他就不知所措地跛著腳退后了。
“陛下……陛下,草民的手太粗了,草民怕傷了陛下。”
他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整個人都哆嗦著。能面見皇上,還能被皇上握著手,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象的事。
皇上微微紅了眼眶,卻用力拍了拍那老伯的手背,克制著自己翻滾的心緒,鎮定地說:
“老人家,你們放心,朕無論如何都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說完,他轉過身去,強裝平靜地沖寇公公吩咐道:
“你速去汴京驛館傳朕口諭,讓驛丞好生照看這兩位老人家,趁著這大好春光,還可以請侯姑娘陪他們在汴京逛一逛。”
那老婦人一聽,連忙推卻道:
“能有個地方歇腳,已經很好了,不敢再勞煩侯姑娘了!她還那么年輕,比我們大妞還小,一個姑娘家走南闖北的,爹娘指不定多擔心呢!還是讓她趕快回家去吧。”
可是戰火連天之下,哪里還有家呢?
皇上的眼底泛起一抹凄然,但也只能如實道:
“老人家,您可能還不知道,她是玉川城守將侯鎮天的女兒,侯將軍早在玉川城破之時便犧牲了。這場仗打了八年,現如今,她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
天氣漸暖后,夜市上的人就更多了。
雖然清明前還會有些倒春寒,但是這幾日的夜市倒是肉眼可見地熱鬧起來了。
一夜有五更,皇上為了盡快改善戰后的民生凋敝,恢復農耕的同時又大興市集交易,讓江南豐厚的物產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汴京。
汴京的夜市一度可以持續到三更甚至四更,哪怕是子夜,街上依舊人流如織。
茶樓、酒肆、肉鋪、面館、小吃,唱曲兒的、說書的、雜耍的,百態生輝;南邊的水果,江淮的米糧,蘇杭的綢緞,名窯的瓷器,萬物可尋。
這其中,最得意的便是江南首富、第一皇商曹守拙,他為了趕上這波利好,甚至在汴京置辦了宅子,準備大展身手。
而曹靜和也在蘅娘的幫助下,讓自己的米糕鋪子從清晨一直開到夜市,蘅娘的兩個女兒很能干,剛出爐的熱乎的米糕剛擺出來,誘人的米香就讓人忍不住駐足。
這幾日,唐玉寫了很多張招幌,白苓陳平等人到處分發,吸引客官前來。近來,食客的確是多了些,可是曹靜和還是沒有見到她想見的那個人——戎狄七皇子。
此前,唐玉把七皇子的畫像畫了下來,曹靜和牢牢記在了心上,這幾日每一個面生的客官她都細細打量過,可是戎狄七皇子卻始終沒有過來。
七皇子既然想通過走街串巷來讓自己盡快熟悉汴京,只怕日日都會出門,但是汴京那么大,想把他吸引過來,他們就得做出些和旁人不一樣的。
蘅娘沒和離之前,在夫家便是做老板娘的,在經營鋪面上,她是有些經驗的。
曹靜和想來想去,便決定去向蘅娘討教討教。
“蘅娘,我聽說近來京城來了一隊從北地過來的商旅,可有錢了,你說咱們怎么也沒遇到呢?他要是一來,少說也得買走兩三屜吧!”
蘅娘是個極爽利的人,說話也不耽誤干活,她一邊麻利地收拾著籠屜,一邊笑著說
“東家這是又惦記上人家的錢了?”
但這回可不只是錢。
曹靜和看向蘅娘,認真地說:
“你快別干了,我是真心想請教你!突然來了這么一頭肥羊,咱們不宰上兩刀,實在可惜呀!你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把這位從北地來的商人吸引過來?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多做些江南的點心呢?他沒吃過,勢必好奇,會不會就過來了?”
蘅娘聞言,卻擱下手中的活計,直起腰來說:
“那倒也未必!”
“怎么說?”
蘅娘解下攀膊,認真地跟曹靜和解釋道:
“此人既是大商賈,在北地想來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只要一有了臉面,難免好為人師,總愛指手畫腳。那些他沒吃過的東西,他也就吃個一時的新鮮勁,他又不懂,他也不敢妄加品評,以免說錯了讓人笑話。”
“所以呢?”
曹靜和聽得聚精會神,蘅娘也十分大方,毫無保留:
“依我之見,你得班門弄斧,干點他擅長的!他一看你不行,勢必就會過來顯擺兩下。他人只要一來,你還怕留不住他嗎?你姿態放低些,捧他兩句,說點好聽的,這個時候你再把咱家的米糕亮出來,讓他嘗嘗你真正擅長的東西!我就不信,他會不喜歡咱家的米糕!”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曹靜和抱著懷想了想,抬手便打了個響指,壞笑道:
“我知道怎么把他請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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