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鄔珥冷淡地看著翻窗進來的男人,眉心染了莫名的情緒。
那男人的動作很熟練,輕松抓著窗框一翻一躍便進了屋。
他渾身被雨打濕了來,薄薄的衫子緊貼著皮膚,抬手捋了把臉上的水,他朝鄔珥笑了笑,把手中虛弱喚著的小雀遞到人面前。
鄔珥垂眸看這只被雨水淋得可憐兮兮的雛鳥,它本就稀少的嫩黃色茸毛黏成一縷縷的,伸長著脖子,兩顆黑豆豆殷殷切切瞧著鄔珥。
它的叫聲是愈發細微,好似要被這雨給奪了性命去。
接過這鳥雀,鄔珥拿干凈的帕子輕柔地將它身上的潮氣擦拭,那鳥雀也眷戀地用腦袋蹭他的掌心。
涼絲絲的觸感透過皮骨,這自然生養的小東西是如此干凈清靈,竟沖刷了鄔珥前些日子里手上的不適。
眼神溫和地到柜子里翻出件柔軟的舊衣衫,鄔珥給小雀墊了個窩,將它放進去后,把衣服抱到了小桌上。
“這只鳥被風刮下來落到我懷里。”身后男人的聲音響起,“我本來想把它放回去的,但它沒頭沒腦地撞上了你的窗戶,看上去是很想見你的模樣!
鄔珥坐到桌旁的小凳上,也不回頭去看他,只將心神放到鳥雀上,見著它縮成一團擠在衣服里,仰著腦袋好奇張望。
脆脆的叫了聲,不似之前那樣弱氣,而是飽含生命力的調子。
這叫聲不算小,可是半點沒驚醒床上昏迷的樓倚江。男人打量地看著他蒼白病弱的臉,又低頭欣賞自己的身體。他心里想:可不就是熬死對方了嗎?
“小耳,我好久沒見你了!
霍川山將視線望著鄔珥,身上的水淌到地上聚成了一小灘。
屋子里沒風,沉悶的熱氣醞釀蒸騰,他衣服還濕漉漉的,應該是不舒服的?伤粍右膊粍,高高大大地站在原地,眼睛里除了鄔珥旁的都沒有。
鄔珥終于回頭看他了,口里說道:“你不要再來了,快些離開。”
“我不走!被舸ㄉ饺齼刹骄偷搅肃w珥的面前,他自知身上的潮氣會讓鄔珥不適,所以沒靠近他。
只是委委屈屈地蹲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眼神像是桌上的鳥雀那樣殷切地看著鄔珥:“我合該是你的,離了你我會死的!
霍川山擔心只這樣說還不能讓鄔珥心軟,就將衣服里那根細細的麻線拿出來,繞了個圈,緊緊套在脖子上,朝鄔珥輕輕喚道:“主人”。
他邊叫還邊想要將麻線的另一頭放到鄔珥手里,可鄔珥將手放到桌子上,視線也撇開,不給霍川山多余的回應,只是道:“你不是我的,別再這樣說了!
霍川山沒被他的拒絕嚇退,相反的,和鄔珥認識了十幾年,他早就明白鄔珥的性子如何。
鼻子嗅到了鄔珥身上帶些緊張的氣味,霍川山知道他是想起當年的事情了。
那時候鄔珥剛來平曲村,身邊跟著條小黑狗,他很是喜愛的模樣。
然而這小狗沒福氣,跑上山被狼叼走,再找到時已經咽了氣。鄔珥自然是很傷心的,生了場大病,躺在床上總也不見好。
霍川山是從小死了爹娘,村里人輪流養著他,當時正好是在曲洪土他們家的。
眼見著鄔珥心里那么愛一條狗,沒人愛過的小霍川山動了心思,白天里和平常無異,晚上就爬進鄔珥的屋子里,脖子上給自己栓了條繩,習性和鄔珥那條小黑狗一模一樣。
當時的鄔珥才六歲,心里哪分得清事實和虛假。
又因著他常生病,被抱去沈婆子那里耳濡目染許多神妖精怪的故事,確然地以為霍川山被自己的小狗附了身,失而復得的感情讓他更加愛惜和霍川山相處。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年,直到霍川山被惡狼咬住了小腿,鮮血直流叫鄔珥回憶起當年死在他面前的小狗。
濃烈的感情沖了五臟六腑,讓本就身體不好的鄔珥這下更是躺在床上大半年時間。
那之后,白春柳他們就強硬地分離開兩個人,叫沈婆子給鄔珥戳穿了假裝小狗的謊言,再不讓鄔珥有為霍川山傷心過度的可能。
待鄔珥漸漸長大了,知曉的事情多起來,他就對霍川山總有著微妙的感情。
每次霍川山偷偷爬墻躺在他腳邊睡覺,屢次勸說不改后,鄔珥也只當默許了。
在鄔珥自己都沒有發覺時,霍川山敏銳地意識到,每當他將自己當成條小狗送到鄔珥眼前時,鄔珥對他的縱容一直是和往日一樣的。
他本來以為自己總能重新回到鄔珥身邊的,直到半年前他去了南方一段時間,回來后就發現鄔珥和人家結了婚。
不論他怎么請求,鄔珥都不會再讓他睡在腳邊,甚至連話也很少再和他說,每次都在趕他離開,好似擔心樓倚江看到他多想一般。
霍川山實在是恨極了的,當初他離開平曲村冒著風險去外面做生意,不過就是因為白春柳和他透露了為鄔珥沖喜的可能性,好叫他多做些準備,總不能太過寒酸,叫村里人看他們的笑話。
可樓倚江身無分文,腦袋上還扣著壞成分的大帽子,憑什么可以越過他去嫁了鄔珥?
他去質問白春柳,卻只得了對方輕飄飄地這么一句話:“樓倚江的八字比你好,總不能委屈了小耳不是?”
只是這句話,霍川山的氣焰一下子就熄滅了。
他只好眼巴巴地等待著,渴望樓倚江在讓鄔珥身體健康后就暴斃身亡,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帶著豐厚的嫁妝和鄔珥在一起了。
他經常趴在窗邊偷窺里面鄔珥和妻子的相處,嫉妒地看著別人擁有著他。
有一次,鄔珥和樓倚江在窗邊,樓倚江背對著窗戶,鄔珥在他的懷里,身體一動一動,眼睛里掉著淚水,指尖和側臉抵在窗戶上,神態好看的讓人目眩神迷。
霍川山鬼迷心竅地把手隔著窗戶和鄔珥的手貼著,嘴巴也和樓倚江在親吻鄔珥的肩膀那樣,狂熱地去親吻鄔珥的臉。
鄔珥當然是看到他的了,眼睛里的慌張溢出來。
可是鄔珥卻不敢發出聲音來,頭被樓倚江抱著壓著,臉無法離開窗戶,只能隔著玻璃被霍川山舔吻,他甚至能看到霍川山眼睛癡癡地望著他,用口型和他說:
“主人!
那天的月亮把自己擰干了蒸在厚重的烏云里,星子也稀少的很。黑暈暈的天地間,霍川山跪在地上的桂花里,眩暈著舒緩了自己的渴望。
在那之前,他從未理解過夫妻一詞真正的含義。在那之后,他的夢里夜夜是鄔珥壓抑的哭聲。
“主人。”
他又用這種纏纏綿綿的語氣叫道,看著鄔珥,霍川山忽然拽住了對方的手,視線凝固在手指上的傷口,他迫切問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鄔珥的視線被迫放在自己的手指上,見了上面每個指尖都有著傷痕,他難堪的別開視線。
這能讓他怎么說呢?難道要說他是病急亂投醫,覺著自己也是從小吃藥,血液說不定也對樓倚江的病有效果。
食指的血不行就換了無名指,每個指尖都劃破過,最后的結果都叫他心灰意冷。
想到這里,鄔珥望著霍川山,心中涌上了古怪的沖動。
“你能不能給我一滴你的血?”鄔珥的話不受控制地說出來。
霍川山頓了頓,不能理解鄔珥的要求,但他還是很利落地咬破指尖,將血滴到鄔珥的玉石里。
見了他把血倒進樓倚江的嘴里,剎那間,霍川山意識到鄔珥指尖的傷是如何來的了。
他渾身發了抖,將身上的濕衣衫全都脫下去,從鄔珥的身后抱住他,胡亂親著他的脖頸,口中嫉恨說道:“你憑什么要為了他做這些?他哪里值得你這樣做!讓我給你沖喜,讓我當你的男妻,我絕對跪著伺候你,絕不讓你為我做任何事情!”
鄔珥沒心神關注霍川山的動作,自然也沒聽清他的話。
眼神亮亮地看著愛人逐漸恢復血色的臉,鄔珥轉身捧起霍川山的臉,像幼時常常親吻小狗的鼻尖那樣,他吻上了霍川山的鼻尖,聲音里是讓人心軟的高興:“你的血是有用的!”
從他們被分開后,霍川山頭一次得到了鄔珥主動的吻。
他暈乎乎的摟緊鄔珥,大腦空白,只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曾經和鄔珥親密無間的時候。
拿頭發不停蹭鄔珥的臉,他面上的表情是迷亂的,喉嚨里咽嗚著發出小狗似的聲音。
“你別鬧了,我給你找一身干凈的衣服!
鄔珥的語氣是那么的溫柔,看他的眼神也是那么的親近,霍川山感覺自己好像在一個夢中。
他像是巨大的掛件貼在鄔珥的身上,在鄔珥給他穿衣服時,他不住地在鄔珥身上蹭來蹭去。
鄔珥對他這幅模樣并沒有感到奇怪,從霍川山剛成為他的小狗時,每次和他親近,霍川山總會是這個樣子。
給他穿好衣服,鄔珥又從柜子里抱出一床褥子來,親自鋪好后,鄔珥讓霍川山躺好,給他蓋好被子,甚至還親昵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早點睡,明天我帶你去見嬸嬸。”
鄔珥說完這話就回去了床上,前些日子的恐慌已經完全消失,他重新擁有了救命的良藥。
他知道,霍川山從來都是想繼續成為自己的小狗,之前做的種種事情,不過是想將他的注意力拽過去。
曾經他怯與讓愛人知道霍川山和他的關系,擔心愛人會覺得他們很奇怪。
可是現在經歷了生死,鄔珥越發記起了愛人的善解人意,他想,愛人即便覺得奇怪,應該也是會接受這種關系的存在。
他明天早上就要去告訴嬸嬸,他想繼續養著霍川山。
也不必擔心愛人醒來后會對霍川山的存在感到不喜,到時候愛人會明白,他們只是單純的主人和小狗的關系,說不定,溫柔的愛人還會和他一起照顧小狗。
如此想著,未來的生活便是很快樂的了。
鄔珥這些天來的憂慮終于放下,困倦涌上了頭腦,在他要睡著時,霍川山爬上了炕來。
“我想和你一起睡!
霍川山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抱著鄔珥像撒嬌一樣。他銳利的五官暈染著飄飄然的醉意,在鄔珥身上嗅來嗅去。
幼時鄔珥怕黑就會抱著小狗一起睡,現在他心中又重新把霍川山當做自己的小狗了,滿足小狗的愿望又有何不可呢?
鄔珥扯過被子來給霍川山也蓋上,任由他抱住自己。
好似無意識地將脖子上的麻線收緊,霍川山把麻線的另一端遞到鄔珥的手里,明覺了自己現在正被主人牽著,他才放心地睡過去。
夜色勻稱地鋪灑,桂花枝條壓在窗戶上。
炕上的三個人蓋著同一條被子,緊緊地挨在一起。中間的鄔珥頭腦困倦,在陷入夢鄉時,他感覺愛人的手摸進了他的衣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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