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

        “千年前預言到后世危機的巫女大人心懷天下，毅然決然前往千年后，并與五條家現任家主，也就是我們的五條悟校長聯手推翻了當時腐朽不堪的高層，后來為了封印腐朽的源頭天元，最終力量耗盡，化作靈力融入了這片大地，永遠守護著人們……”

        旭捧著書讀到這里的，笑了起來，那副俊美清秀的模樣，一笑起來，就像是含著雪的梅花花苞綻放的景象，美得那么不可侵犯。

        然而笑著笑著，他又哭了。

        晶瑩的淚水落下，恍若冰晶般耀眼純凈。

        他多希望有一雙溫暖的手為他拭去眼淚，像從前無數次那樣，然后將他抱進懷里，默默地拍著他的后背，溫柔的安慰他。

        那雙總被清梨贊嘆喜愛的淺色眼眸如今盈滿了淚水，它的主人卻只能咬著唇，靠在黑暗里，努力的，將淚水憋回去。

        他微微仰起頭，對著天空閉上了眼。

        久違的，他夢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那是他一生都難以治愈的噩夢。

        那是滿是血色的世界，眼前的一切從那一刻就變了。

        湛藍色的天空被血色覆蓋，從前質樸溫和大笑的大人們宛如被邪魔附體，化作惡鬼，來撕扯他的血肉，咒罵他的存在。

        父親母親也站在那惡鬼般的人群里，憎惡厭煩的眼神讓他想要逃離。

        可是，他逃不掉。

        四處都是血紅的，地上粘膩的血泛著惡臭，人們赤紅著眼睛如惡魔，就連純凈澄澈的天空也變成壓抑的艷紅色。

        他手腳冰冷，看著人們割下他的肉，放了他的血，然后將他扔進枯井里，上面持續落下冰冷的碎石，劃破了他的皮膚。

        他聽見嬉笑的孩子們扔下許多枯草，他以為那是墊著睡覺的，他以為自己終于被放過了，可是那些嬉笑著的孩童們，曾經一同長大的玩伴，也如那些村民一般，眼睛赤紅的，丟下了燒著的木棍。

        紅色的，火星子四濺。

        一碰上枯草，就如同咬住獵物不會松口的餓狼一般，飛快地吞噬著一切，火舌終于舔上他的肌膚，身上。

        口中發出嘶啞的悲鳴，身體上灼燒的痛苦令人窒息，他跪倒在地，終于躺在了火焰的中央。

        或許，他真的是有罪的。

        他看見火焰后，井口的天空，紅得不成樣子。

        世界上有神嗎，應該是有的吧，不然為何那么多人都向著神靈祈禱呢？

        熾熱的燒灼感讓他痛苦不堪，渾身卻沒了掙扎的力氣，無神的淺色眼眸呆滯地看著虛空。

        他聽見水滴的聲音，再次有知覺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似乎是心愿真的被神靈聽見了，降下了一場雨，熄了火，即便如此，那雨水終究不是治愈的神水，無法減輕身體上燒灼的痛感。

        全身上下的疼痛延伸至右邊半邊臉上，為什么，他還活著呢……

        一輪滿月恰巧就懸在井口的正上方，清冷微涼的月色讓他迷了眼說，要是……就這樣死去就好了，在月光的照耀下，死去……

        月亮移走了，整個夜晚里，透過井口，他再沒能看見那輪美麗的月。

        但是每個夜晚，在被白天的人們傷得遍體鱗傷之際，月光都會給予他清涼的安慰。

        或許真的是坐井觀天太久了，他以為有那么一瞬，月光是屬于他的，卻看不到在井口外面的世界里，月光平等地照耀在每個人的身上，也照耀在，那些惡魔般的人們身上。

        一晃神，他睜開了眼，臉頰上是干了的淚痕，天空純凈，陽光耀眼，一如他的名字，從黑暗中升起的太陽。

        清梨姐姐，要是有下一次，我想當星星，不想當太陽了。

        ［兩面宿儺］

        巫女脫力，完成了她最后的使命，躺在了他的懷里，恬靜的模樣像是在沉睡。

        她的身上冒出一顆閃著瑰麗光芒的珠子，帶走了她的靈魂，聽那小鬼的解釋，應當是回到千年前去了。

        這一次，他還是沒能趕上。

        他不顧一切地奮力嘶吼著，巫女太聰明了，她將自己的靈魂送走，便不會被他強行變成詛咒，哪怕是在千年前死去的時候，也什么都不曾留下。

        不給任何人利用或拯救的機會。

        契的感應徹底消失了，連自欺欺人的機會也不留給他，里梅給他帶來了剩下的手指和復活的身軀，明明只差一點，只差一點。

        他抱著巫女的軀殼，徑直離開，無人攔，也無人敢攔。

        他抱著巫女，伏在她的脖頸處壓抑地咬著牙，任憑眼里的水珠滴落，不可一世的詛咒之王向來只為她低頭。

        “說好的，要一直看著我，一直鎮壓我，你食言了，清梨……”

        “我要去殺人了，你怎么還不醒來鎮壓我呢？”

        兩面宿儺的聲音癲狂而壓抑，心像是被活生生挖去了一塊，巫女閉著眼，乖巧地任他所為。

        若不是他強行用反轉術式和咒力維持著這具軀殼，恐怕她的尸體早就化作靈力散去了。

        初見時一身巫女服飾飄搖，眼里是他熟悉的殺意和憤怒，后來她的目光時常落在他的身上，如她整個人一般清冷無情，月下神樂舞，更是耀眼如月。

        他那時還想，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宛如神靈派遣下來特意拯救世界一般，后來他便明白了，那些想要得到神靈垂青的人們的狂熱。

        他也想要……得到神靈。

        后來，他終究是放開了維持著尸身不腐的咒力，讓她在眼前化作光點消散，宛如那滿月時，優雅揮舞神樂鈴時降下的溫暖力量。

        巫女化作靈力散去的那個夜晚，他久違地做了夢。

        似乎是在溫泉里，他躺在水里，清梨穿著浴袍坐在邊上，浴袍有些寬大，看上去不是她的款式，腳浸在了水里，微微晃蕩著，白色的漣漪微微散開。

        水霧氤氳間，她垂眸，濕漉漉的長發從耳鬢落在眼前，那雙黑色的眼眸平靜地看向他，腳丫抵在了他的胸前。

        他握住巫女踩在胸前的腳，舔了舔唇，露出一個笑容。

        巫女歪歪頭，一腳踩過他，跳到了溫泉的另一邊。

        他上前，抱住了巫女，櫻色短發蹭在她的懷里，鼻尖縈繞著溫潤的體香，水面上，一縷長發飄飄。

        那晚的月色，在巫女的眼眸里，格外的皎潔美麗，指尖還記憶著，慌亂的心跳。

        場景逐漸遠去，變成白茫茫一片，突然變換，回到了千年前的戰場上。

        血色的天空，和下方偽善的咒術師們。

        如記憶中一樣，咒術師們合力討伐了他，可惜全都死了，沒有巫女的驚天一箭，只有詛咒之王令人畏懼的赫赫威名。

        他在夢境的世界里找遍，看見孤身一人努力生存的犬夜叉，最終死在枯井里的旭，以及基本被覆滅的咒術師們，所有的所有，都沒有絲毫關于巫女的信息，這個世界，是沒有巫女的世界。

        他看見自己坦然地接受死亡，于是場景再次變換，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發展著。

        唯獨，沒有清梨的存在。

        夢境的最后，他看見身著巫女服的清梨，身上的每一寸都像是在發光一樣，有一種別樣的美感，她偏過頭，看向了他，嘴唇微微張合，似乎說了些什么。

        隨后見清梨對他微笑，然后毫不猶豫地背對著他走遠，而他的身體像是被禁錮住了一樣，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夢，醒了。

        他決定去完成清梨的心愿。

        他記得清梨似乎說過想要去看遍世界，只可惜她一直被自己所束縛著，沒能去看一眼世界如畫般的景色。

        兩面宿儺帶著旭去周游世界，去完成清梨心中一直不曾完成的愿望，里梅亦是追隨著他。

        那些景色的確很美，也難怪清梨念念不忘，兩面宿儺登上高山，櫻色的發絲被風輕撫，血紅色的眼眸平靜地望著晝夜交替時，那云海翻涌，碎金般的太陽從那之中慢慢閃耀著的景象。

        他似乎能感覺到，那時自己的身邊，她就在身邊，倚在他的肩上，安靜地看著這出美景。

        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希望的那樣，太平盛世，沒有毀滅世界的大魔頭，就算有，也沒有能拯救世界的神袛了吧。

        他閉著眼，似乎看見巫女沉靜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清冷，溫柔。

        ［五條悟］

        當巫女小姐一臉冷靜地封印天元，并平靜地告訴他不要救治她的時候，心里完全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明明看上去就比他小很多，偏偏跟個大家長一樣。

        看上去永遠都是那么冷靜可靠。

        以拯救世界為己任，如果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他大概會以為那人是個中二病吧，不過她就沒什么違和感，大概……是因為那個人是她吧。

        “五條老師，你好歹把這些公務做完了再出去玩啊！”

        釘崎奮力批改著文件，看見悠閑的白毛老師就氣不打一出來，什么新生代的領導人，居然把工作全都扔給手下，惠桌子上的文件都快到天花板了。

        “聽不到聽不到，小薔薇你好啰嗦啊！”

        五條悟搞怪地說著，趁人發飆前趕忙溜走了。

        總感覺完全沒什么變化呢，之前被夜蛾老師說，現在都淪落到被學生說教了，他這個最強的領導人也太慘了吧。

        悠仁真是的，一個人跑回家，工作只能積壓在他們身上了，還有夜蛾老師，說什么退休去當老師教導新生代，直接把校長給他當了，完了他這個校長還得被老師訓，他也太慘了吧。

        五條悟忍不住心疼地抱緊自己。

        清梨小姐應該會很高興吧，畢竟這可是她所說的盛世誒，他可是照著她說的規劃來的，這樣的話，至少比之前要好多了。

        看著校園里洋溢著笑容的學生們，以及城市里越來越少的野生咒靈，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兩面宿儺作為詛咒之王，降伏了大多數的咒靈，并特意展開一個空間，作為咒靈生活的世界，兩人還簽訂了一些協議，當然，要是當時簽訂協議的時候沒有打架就更好了。

        一個詛咒之王，居然這么記仇。(五條貓貓指指點點)

        至于有人問他為什么喜歡清梨小姐，這不是很正常嘛，有一個會寵著你，任你撒嬌，看上去還特別可靠的鏟屎官不好嗎？上次遇見這樣的人還是杰呢。

        可惜那個鏟屎官不止他這一只貓，還有一條惡犬。

        看過清梨小姐和兩面宿儺相處的人大概都會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覺，清梨小姐不是掛在惡犬脖子上的韁繩，而是鈴鐺，一響就會乖乖的那種。

        清梨小姐真是個溫柔可靠的人啊！

        五條悟看著天空發出感嘆。

        ［犬夜叉］

        犬夜叉不明白為什么殺生丸會把他從人見城，從清梨姐姐那里強行帶走，那時候兩面宿儺外出尋找清梨的蹤跡，人見城里無人能攔住他。

        他想要回去，就只能努力打敗殺生丸。

        后來殺生丸外出游歷帶來了人頭杖，從他的眼睛里取出一顆黑色的珍珠，在那里，他得到了鐵碎牙，是他那未曾謀面的父親留給他的，用來壓制另一半的大妖之血。

        他一天天變強，卻總是敗給殺生丸。

        后來的某一天，殺生丸允許他出去了，他匆匆回到人見城，見到快要死去的幼時摯友。

        清梨早就離世，而他的好友也即將離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渾渾噩噩離去的，清梨姐姐不在了，想起很久以前清梨與殺生丸的對話，他才恍然發現，清梨為他準備了太多。

        他沒有再回西國，而是一個人在外歷練，雖然他的身份尷尬且一直沒有被確認，但西國的妖怪們都認可了他的力量，那個臉上永遠如冰山一般的殺生丸，居然也露出了一抹淺笑。

        后來他遇見了自己一生的摯愛，名為桔梗的巫女。

        后來就是話本里常見的情節，誤會。

        他和桔梗彼此誤會，直到五十年后的再次相遇，他仍然愛著桔梗，戈薇只是桔梗的轉世，僅此而已。

        但是他答應了旭，要守護四魂之玉，那也是清梨姐姐用盡一生去守護的東西。

        重回人見城，沒想到奈落，那個離間他和桔梗的妖怪竟然在人見城大開殺戮，城池中央的樹已經枯萎了，沒有一絲的妖力。

        “不過是個小妖怪而已，竟然敢阻攔我。”

        犬夜叉看見奈落不屑的嘲諷，想起自己年幼時在這里的歡聲笑語，以及此刻的尸橫遍野寂靜無人，一時間怒火中燒，大妖之血操控了神智，用鐵碎牙釋放了風之傷。

        奈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即便如此，他還是被犬夜叉打得只能逃走。

        城池中央的小花妖，雖然很喜歡突然伸出藤蔓嚇人，但是每個夜晚都會讓人們做一個好夢。

        年幼時，旭總是小大人的模樣努力修行，清梨姐姐要工作，兩面宿儺向來是不搭理他的，人類孩子們會若有若無地排擠他這個異類，他便和小花妖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只是沒想到，昔日的友人，都已經逝去了。

        他以為，至少……小花妖還活著。

        可是最后，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戈薇雖然有心安慰他，卻不知道從哪里安慰起。

        “我沒事，走吧，去找奈落！”

        將人見城毀了的奈落，他絕對不會放過。

        ［殺生丸］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碰到腰間的天生牙時便很自覺地碰到了那柄靈箭，巫女給予他的禮物，他一直都好好收藏著。

        遵循著那時的約定，他帶走了犬夜叉。

        人類，真是脆弱的生物。

        他一身和服，一腳踩在綠色小妖怪的身上，往遠方走去。

        “殺生丸大人，殺生丸大人，您等等小人啊！”

        邪見抱著比身體還高的人頭杖小跑著跟在他的身后，吵吵鬧鬧的。

        巫女并不是那樣脆弱的生物，她很強，可那樣強大的巫女卻偏偏是個人類。

        當他得知巫女離去的消息時，時間已經晚了，他沒趕上，也沒能救得了她。

        手指輕輕撫上天生牙，那個時候如果再快一些的話，或許，是有機會救得了她的，大概是頭一次，為天生牙有這樣的力量而欣喜悵然吧。

        犬夜叉如今也算是像模像樣了，雖然還遠不及他，但也算是妖怪之中的佼佼者了，她知道了，應該會很欣慰吧。

        “殺生丸大人，聽說您的弟弟犬夜叉大人在收集四魂之玉，我們要不要去幫幫他？”

        “你可以過去幫他。”他的聲音依舊清冷。

        “不不不，殺生丸大人，我完全沒有要離開殺生丸大人的意思啊！！”

        邪見痛哭流涕表忠心。

        殺生丸抬頭看著月光，想起那個時候他趕著回去卻遇見一個突然就沖上來的巫女，明知不敵還要再戰的勇氣令他很是欽佩，也因此對身為人類的她改觀。

        他想了許多，但最終每次想起她時都覺得遺憾。

        巫女說他是個溫柔的人，他一直嗤之以鼻，他殺生丸什么時候被人這么評價過，偏偏她輕抿著茶水，笑得開心。

        或許，他還是希望美好的東西應當美好地終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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