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猛地睜開眼，被強光給刺激到，下意識將手擋在眼前，好半天才緩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堵白色的墻、木質的床頭柜，白色的衣柜，以及純白的被子。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靜謐、安寧，和之前的滿目黑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啊，對，她已經來到失樂園了。進入失樂園后在檢查期間她失去了意識，再醒過來就是這里了。

        她來到失樂園了，零卻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但夜猜測，大概率是去她所說的秘密基地了吧。

        再一個她其實……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吧？在這樣的世界里。

        沉默的坐在床上，夜下意識握緊了手，將被子抓出褶皺。

        這樣的樂園，真的是樂園嗎？

        失樂園的建成和發展離不開黑武士，但他們卻將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的黑武士全部驅逐出去，拒絕承認他們的付出與犧牲。更可怕的是那些黑武士的家人，為了能在樂園中有一席之地，率先舉起了反對黑武士居住在樂園的旗幟。

        這樣的失樂園，不是樂園，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地獄。

        有些失神的走向窗前，夜一把拉開了窗簾，看到了外面繁榮的都市，人造太陽高高的掛在半空中，為整個城市提供光源。

        與外面的黑暗、破敗以及危險完全是兩個極端。

        但享受在樂園的人們可曾想過，他們現在所享受的一切，是建立在犧牲上的。

        零，早就預料到了失樂園的人會這么做。

        即便是記憶都沒有恢復，但夜可以確信，自己想要來到失樂園一定不是為了居住在這里。一定，還有什么別的目的。

        稍微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夜按照在床頭柜上放著的卡片上的指示出門了。

        自己一定要想起那個目的，但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能在這里生存下去，不讓任何人發現她是帶著其他的目的而來。

        ……

        “讓我看看，沒想到現在外面還有幸存者。嗯，夜，21歲，沒有過去的記憶嗎？”負責審核的男人用筆撓撓頭，然后沒有再管其他的，交給夜一張身份證后說道：“歡迎來到失樂園，開啟你的新生活吧。”

        夜接過身份證，道謝后便離開了。隨后，她在樂園找了一份還算是輕松的活，也在工作地點認識了不少人，每天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家里躺著寫寫畫畫。

        日子過的很愜意，但有關過去的事情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每天腦海中都是那兩三天里和零在一起前進的時光，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這種生活應該是在這個世界中幸存下來的人們的理想中的生活，每天都可以在這里無憂無慮的生活著，不用擔心下一秒就會丟掉性命。

        但夜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的很不現實。

        而且，她曾看見天上的太陽和自己身邊的人閃爍了一下。

        ……

        又是一天的工作結束，夜沒有回到自己的住所，直接去酒吧，一個人在那里喝悶酒。

        這樣的情形已經出現了好幾天了，酒保甚至都認出她了，不用她說都知道上什么酒，清一色的無酒精的。

        夜現在還記得第一次喝帶酒精的酒的時候自己被辣的夠嗆，然后酒保告訴她其實在這里是可以點無酒精的酒的。

        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杯了，夜也完全不在意這一點。只是一杯接著一杯機械性的喝著，心里不知道想著什么事。

        在第n杯酒下肚后，夜注意到有一個人徑直坐在自己旁邊。男子的衣領高高豎起，還戴著一頂很大的帽子，整張臉都在陰影下。

        “龍舌蘭，無酒精。”男子對酒保說道，酒保也沒管什么，徑直去兌酒了，夜則是開始了下一杯。

        反正工資夠使的。

        “看樣子，你對現在的生活似乎很不滿？”男子突然對夜說道，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夜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些什么。

        “我在這里見過太多的人了，”男子沒有在意夜的冷落，自顧自的說道，“有自甘墮落的，有單純是來這里娛樂的，也有對這里的生活不滿的。但這類人很少，你是我所知道的第二個。”

        “我可從來沒這么說過。”夜冷聲道，將酒杯“啪”的放下來看著男子。

        男子聳聳肩：“是嗎？我已經觀察你很多天了。”

        “你想說些什么？”

        “你相信這里是真的嗎？”男子扔下一句話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離開了。

        夜盯著酒杯里的酒，沒有說些什么，心里依舊是空落落的。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

        夜還是重復著之前的生活，還是會想起零，但記憶依舊沒有什么恢復的跡象。每天晚上還是會去那家酒吧，點同樣的酒，在那里枯坐一晚上。

        然后，那個男人又出現了。

        “你果然還在這。”男人笑道。

        夜把臉撇到一邊，不想理他。

        男人似乎是已經習慣了夜這樣，還是自顧自的說道：“你知道嗎？我前幾天才遇到一個熟人，那是我原先的朋友，比我早幾年來到樂園。但昨天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完全不記得我了，一舉一動就像是個機械人。”

        夜的動作一頓，沒有說些什么。

        “年輕人，注意啊，不要在這里死去，不然，你會成為這虛幻世界的一部分的。”

        ——

        回到家在床上躺著，夜掐了自已一把。

        怪疼的。

        這里到底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的呢？夜不停的思考著，眼皮越來越沉，慢慢的就睡過去的。等驚醒的時候，外面已經是大亮。

        要是去上班的話，肯定是遲到了。夜干脆就請了個假，走到樂園邊緣那里，向外面眺望。

        外面是一片黑暗，只有靠近樂園的地方還能看見一些殘缺的墻體、破碎的洋娃娃，以及……殘缺不堪的尸體。

        注意到邊境的士兵投來的警惕與警示的目光，夜有慢慢踱回家，疲憊的躺在床上。

        不知道為什么，夜又想到了零，鼻子莫名有些發酸，眼眶潤濕。其實現在再想一想，零的很多動作都給她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夜自問不是一個多么擅長去觀察他人情緒的人，但她每一次都能從零那幾乎是沒有什么表情變化的臉上看出不同的情感。

        她和零，以前是認識的嗎？

        她的過去，究竟是什么呢？

        想著想著，夜便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夜睡得并不安穩，不知是因為自己強烈的愿望，還是因為其他的什么原因，夜看見了很多零碎的畫面。

        ……

        “哥哥，你看，她睡著了耶！”

        “噓，零零，小聲點，別把她吵醒了。”

        夜費勁的睜開眼，首先看見的便是一對肉乎乎的小手，以及一個女孩，一個稍大點的男孩。

        剛才那個男孩稱呼那個女孩什么？零零？

        是零嗎？

        夜想開口問，說出來的卻是一串“咿咿呀呀”，而女孩聽見后還更興奮了。

        “哥哥哥哥，你看，她醒了！還在跟我說話？”女孩邊說邊輕輕地捏了一下夜的臉。

        夜有些不爽的瞪著女孩，費勁的拍開了女孩的手。

        “零零，別鬧。”哥哥有些無奈的扶額，感覺女孩完全沒有聽進去他在說些什么。

        不過好在女孩被夜拒絕后收斂了一些，沒有再捏她，而是帶著好奇的目光看著她。夜也在趁機觀察這個女孩。

        別說，和零還真的有點像。

        零小時候好像還挺活潑的，反觀現在卻總給人一種距離感。明明離得這么近，卻總是感覺有一堵厚厚的墻把她和所有人隔開。

        這些年，她都經歷了什么呢？

        夜還想再看看零，兩人的身影卻越發模糊，最后什么都看不見了。

        啊哈，看來夢要醒了啊。

        夜感覺有一些遺憾，但隨后發現自己依舊身處于一片白色中。慢慢的，周圍的開始出現了顏色，隨即就是一聲巨響，像是什么倒塌了。

        夜循聲望去，看見屋里的墻被一個黑色的四足的怪物沖撞開。那是……黑妖？還沒等夜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被人緊緊的抱住了，什么都看不見。

        抱著她的是一個女子，渾身都在顫抖。與此同時，夜還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

        “滾、滾啊！別在這里！跑，快跑！”

        女子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了，抱起夜就往門外跑，然后夜便是看見男人瞬間便是被那個黑妖撕裂。

        黑妖追了上來，女子跑不動了，還是把夜護在身后。黑妖一點點的靠近，最后直接撲過來，女子將夜推開，然后沖了上去。

        預料中的血腥場面并沒有出現，一個人突然出現將黑妖攔腰斬斷。

        夜看見了，那是一個半邊身子被黑影覆蓋的少女，手中的長刀還在滴著血，不知道已經斬殺了多少的黑妖。

        少女轉過身來，夜認出了少女。

        是零。

        零也是認出了夜和女子，上前幾步：“夜，蘭姨，你們沒……”

        “別、別靠近我們，怪、怪物！”女子驚恐的后退幾步，護住夜。

        零頓在原地，張張嘴卻沒有說話，夜看見零眼中的光熄滅了，而后轉身離去，步伐有些蹣跚。

        夜聽見女子在哭泣，不知是為了那個慘死的男人，還是為這突變的世界，亦或者是為了她。

        夜不知道。

        她死死地盯著零的背影，就仿佛那個少女隨時會隨風一同散去。

        事實上，那個少女確實是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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