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洞房花燭夜
“我該如何稱呼你呢,小公主。”
見長公主開口,元如楓便毫不猶豫地自己掀開了紅蓋頭,身旁之人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訝然:“你怎么自己掀開了?”
元如楓不以為然地起身:“怎么,不是說去繁化簡嗎,都省了那么多禮節了,你長公主還在意這小小的紅蓋子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向離床有些距離的桌子,故作鎮定地坐在最遠的一個凳子上。
元如楓伸手去拿桌上精致的糕點,趁機打量了眼坐在床榻上的長公主,見她忽然起身,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忙開口:“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睡吧,不用管我。”
“你呢,不睡嗎?”
長公主說著已經走到桌旁,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元如楓余光微微閃爍,嘴里的糕點也不敢咀嚼了,屏著一口氣不知道這長公主接下來要做什么。
“你別怕,黎國此舉的確欺侮了東元,可我黎漱不是強人所難之人,你既嫁入我府中,往后該有的禮節和尊重我都會給你。”
這長公主說話倒是真真好聽,元如楓一邊想著一邊側頭去看她:“你說真的?”
黎漱微微點頭,被跳躍燭光籠罩的一張臉越發驚艷了,尤其是她嘴角帶笑的樣子,那簡直不能更和善了。
元如楓一時被她的美貌誘|惑心智,竟跟著緩緩點頭:“那我姑且相信你吧。”
“自然該如此。”黎漱笑著將桌上一碟蓮花樣式的白糕移到元如楓面前,“這是黎國的糕食,用百合、蓮子、荷花醬做成的,試試?”
東元國是沒有荷花的,自然也沒有蓮子,元如楓聽過許多勾勒荷花的詩詞,心里早就萬般好奇了,此刻聽聞這荷花還能做成糕食,忙拿起一塊嘗嘗。
入口香甜卻不膩口,十分清新,吸氣之時隱隱還有一些涼絲絲的奇妙感覺,元如楓笑瞇著眼回答:“好吃誒!”
“你若是喜歡,我明日讓廚房再多做些……”
咚咚——
黎漱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
“長公主殿下,宮里來圣旨了!”
元如楓聞言詫異地看向黎漱,黎漱的臉上也有些訝然,她疾步起身,親自去開門。
門開后,進來一個舉著圣旨,滿臉氣盛傲然的年輕公公,他定定地站著,用居高臨下的聲音開口:“接旨吧。”
不等元如楓發問,早有婢女摸到身旁,引領著她一道跪下。
“奉天承運,顯龍大帝詔曰:今東元國公主殿下結親于黎國長公主殿下,實為兩國盛事,朕心中不勝歡喜,無奈政務繁忙,不得親賀喜,萬望諒解。新婦元如楓,秉性純良,德才兼備,特賜名熙遠夫人,另賜黃金百兩,織錦十匹,玉如意一對,祝兩位佳人恩愛如沐,和煦歡樂。欽此。”
黃金百兩,織錦十匹,玉如意一對。
在東元國,即便是五品大臣嫁女,所得賞賜也絕不止此,兩國的和親大婚,黎國的王竟也下的出這樣的賞賜。
還有這陰險的賜名,熙意為光明、歡喜、興旺,現如今還在后面加個遠字,不就是明晃晃的詛咒自己不得安樂嗎?
想到這里,元如楓不由得暗暗攥緊裙擺。
“怎么,還不接旨謝恩?莫不是,咱們這高高在上的東元國公主殿下瞧不上黎國的賞賜?”
頒旨的公公帶著濃烈的嘲笑發問。
一旁的黎漱忙笑著接話了:“朱公公這話說的嚴重了,畢竟是趕了七日的路程過來,疲憊不堪,頭昏腦漲的,許是沒有反應過來,再說了這東元國的禮數難免與我們黎國不一樣,該當諒解。”
不等朱公公開口,黎漱便回頭看向屈辱恨意都鋪展于臉上的元如楓:“熙遠夫人,還不快謝恩。”
事已至此,無他法。
元如楓只得咬牙切齒地吐出來一句:“熙遠謝皇帝賜名!”
“大膽,你該稱呼圣上為顯龍大帝!”
朱公公豎眉怒斥,元如楓便急忙改口:“熙遠謝顯龍大帝賜名!”
朱公公這才露出些許滿意的臉色,他陰測測地瞧了一眼黎漱,語氣深長地開口:“咱家為圣上辦事,自然要替圣上操心,既然這東元國的公主已經入了長公主府,那就請長公主好生管教,莫要讓這等事再發生第二次。”
“勞煩朱公公轉告圣上,知鳶自當如此,不負圣恩。”
黎漱畢恭畢敬地沖著朱公公點頭,終于是送走了一干人等,她一回頭,對上惡狠狠盯著自己的元如楓,便揮手示意殿中所有人都退下。
“方才之事,我也始料未……”
黎漱正欲扶起她,未料被人避了開去,眼見她慢慢站起來,用一雙看透世事的杏眼望著自己:“你現在知道該如何稱呼我了。”
“什么?”
元如楓自嘲般的一笑,畢恭畢敬地回應:“長公主殿下,您方才不是問該如何稱呼我嗎,現在皇帝,哦,不,是顯龍大帝,顯龍大帝賜我熙遠二字,往后您便可喚我熙遠。”
即便元如楓用盡了力氣去壓制自己的情緒,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和表情變得平和恭敬,然而她到底是太年輕,很多情緒根本壓制不了,就差在臉上寫上大大的兩個憤恨二字了。
黎漱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頓了半天,擠出來一句:“我知道你現在已然不信我,但我還是要說,剛才的承諾依然有效,往后我也盡量不讓這樣的事再發生,盡量不讓你受到欺侮。”
說的真好聽!
誰人不知,如今在位的皇帝是面前這位長公主的胞弟,兩人同父同母,自小親近,連這皇位也是長公主助力搶來的,這樣的一丘之貉,竟然還要在自己面前裝善人。
呸!
元如楓死死地盯著黎漱不說話,盯得黎漱不得不移開目光看向別處,才開口:“既然長公主說方才的承諾都有效,那此刻可否滿足我一個小小的愿望,滿足我一點點可憐的尊嚴?”
“自然是可以的。”黎漱立刻應聲。
“那就請長公主出去吧,我想一個人住在這。”元如楓依舊盯著黎漱的臉,見她臉上生出一絲錯愕,心里才略微舒服點了。
不是要裝善人嗎,看你怎么裝!
然而,黎漱接下來的言語卻是令元如楓大吃一驚:“也好,你一個人靜靜,若有事便盡管喚人。”
黎漱說完這話竟然還真的轉身準備走。
這可是長公主的寢殿,看這精美特質的裝飾便知道必然是花了不少心血的,元如楓見她竟然肯將自己的寢殿讓出來,為自己錯誤猜測感到惱火,不免加重語氣開口:“我不光今日要住在這里,往后每一日我都要住在這里!”
“都隨你。”
黎漱的回答,讓元如楓十萬分泄氣,她覺得自己攢了半天的力氣好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心里一口氣無處泄。
黎漱離開后,整個姬凌殿便只剩下她一個人。
元如楓氣得在殿內轉圈圈,直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殿下,殿下……保重身體為上啊!”
小春在這時悄悄回到殿內,試圖攔住停不下來的元如楓,元如楓緊緊抓著她的胳膊痛斥:“你知道嗎,這該死的黎國皇帝,竟然給我取名熙遠,簡直可惡!堂堂一國之主,竟是這種氣量,毫無風范!”
“殿下,我在外頭都聽見了,殿下受委屈了。”
小春說著輕輕搖了搖元如楓的胳膊,繼續勸說:“可殿下既然來了黎國,便是沒有了回頭路,哪怕殿下再討厭這里,再討厭這黎國的皇帝,也萬萬不可得罪長公主啊,她可是殿下在黎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哪怕只是維持著表面的和善呢?”
“可她是皇帝的胞姐啊,這兩人都是一樣的偽善,一樣的狡猾,是一個鼻孔出氣的!我再維持表面的和善,有用嗎?”
小春聽到這里也不知道怎么辦,便沒有回應了。
元如楓就更泄氣了,事到如今,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小春,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元如楓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小春聞言卻是重重點頭,抿了抿嘴說:“小人明白。”
“那你可喜歡你的名字?”
小春又不出聲回應了,可低垂的眼眸卻是出賣了她的心思。
小春心思聰穎敏感,極善觀言察色,這也是八年前元如楓在十八人里挑中她的緣由。
下旨遠嫁黎國的時候,其他宮女都避之不及,唯獨小春主動要求跟隨,這份情元如楓心里是感動的。
她抬手幫小春整理跑出來的碎發,小聲開口:“那你可有喜歡的字,或者我替你取一個?”
“殿下,小人被叫小春習慣了,又頗喜歡皎潔明亮的月,可否允準小人名春月?”
元如楓點點頭:“春花秋月,倒是極好的寓意,好,從現在開始,你便叫元春月。”
小春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心口不由得一震,瞪大了眼睛擺手:“這,小人萬萬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賜姓乃國家頭等大事,又是皇家之姓,小人豈敢覬覦……”
元如楓見她說著就要磕頭,忙攔她:“管他呢,天高皇帝遠,父皇還管得了我?反正從現在開始,你和我姓了,往后余生,只怕我倆要相依為命了,你要是愿意,大可與我結為姐妹,從此姐妹相稱!”
“殿下!小人萬死不敢和殿下姐妹相稱,小人追隨殿下是小人的本分,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折煞小人。”
元如楓見她是真不愿意,也就作罷:“好吧,那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做姐妹,那這姓你總能接受吧。”
“小人元春月,謝過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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