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你和慕容楠之間，在我離開的后來，沒有因為婉瑜、再發生什么摩擦吧？”

        突如其來的熟悉而親切的稱謂，自常青口中傳出，他的雙目微瞇起，語氣也開始在這一刻變得照舊。在牛芳看來，好似又回到了幾年前曾經她所最初認識的、那個性子陰柔內斂般的青年男生。

        “沒有啊。常青，你想問我什么，就直說吧。”

        也不知如何察覺到常青面色中嗎，那隱藏極深的隱晦變幻，牛芳在簡短地否認了一下后，連忙便話音一轉，目光肅然地盯向前者，一臉正色地直接切入正題，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

        但看在一向睿智的常青眼中，卻稍顯有意想要避談什么似的。

        不過常青顯然知趣地，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聊。他之所以來見牛芳，當然本就不是為了來單純的敘舊。

        “是這樣的，之前聽納——那位季云曉同學說，你這兩天一直讓他，呆在婉瑜曾經工作過的那間書室里面。你為何要這樣做呢？他的身上，真有什么讓你如此欣賞的地方不成？”

        常青的問話，在剛提及云曉的名字時，便急忙機智地反應回想過來，于是連忙遲疑片刻改過口來，只是稱謂上面卻多了幾分搪塞。但常青心中對此事，也著實是真心有些好奇的。

        “季云曉他，很不一般。”

        僅僅只是一句簡單的評價，沒有摻雜太多的情緒和解釋，牛芳似乎也并不希望，在這一點上多說什么。

        “所以，你是看出來什么了么？”

        了解云曉真實身份的常青，自然通曉他和其他那些平凡實習員工相比之下的別異。不過從剛才的簡短稱謂來看，納蘭云曉應該沒有向牛芳透露自己的身份。

        而也正因為如此，他方才會對此尤顯詫異。

        “我這么多年以來，閱歷新人無數，又怎么可能會看不出來，雖然季云曉說他是來這里參與實習工作的，可我看他的心思，卻好像完全都沒有投入在這上面。而且從他舉手投足間的習慣來看，他應該是某戶富豪人家的公子哥。”

        牛芳一連串的分析話語下來，竟聽得常青都有些震驚。

        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么多年過去后，原本那個感性不已的婦女，竟然已變得能夠如此理性地去觀察一個人，而且眼光之銳利，絲毫不亞于那些企業或是集團的董事、經理一類高層。

        “不愧是曾經在總監職位上，干了那么多年的女白領啊，觀察人的本事果然細致入微。不過，難道你不向我問清楚他的真實身份嗎？我是他的任課老師，對此應該知道得比你多吧。”

        先是帶著一份由衷贊嘆，話語落下，常青唇角微掀，然后試著想要探出牛芳是否真的，對納蘭云曉的身份也如此感興趣，因而才一面提醒著問下。

        望著常青黝黑雙瞳內，微微閃爍的目光，牛芳稍遲頓了片刻，恍惚的一瞬仿佛的確有探知的沖動，但接著又很快被她壓回去。

        “不必了，有些事情，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常青啊，我們之間說話，就不需要拐彎抹角了吧？這樣弄得我倒有些不太習慣，而且這也不像你從前的個性。所以，你就直接說你來見我的目的吧。”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對于牛芳一眼便看出了，自己之前一直在閑聊的狀態，常青也并沒有感到太多的驚疑。在故作悻悻地輕嘆了口氣后，他輕搖著頭，然后淡淡回答，這一次并沒有再繞任何圈子，徑直道明了他來的目的。

        “我希望，你能夠允許我，再去看看婉瑜曾經在這里工作過的那間舊書室。”

        牛芳聞言神色細微一凝，那瞅向常青的視線中，帶上了幾分異樣的神采。旋即她目光順著輕垂下來，腦海之中，似乎開始思慮起什么來。

        “唉。好吧，我帶你去……”

        日滿穹頂，正當晌午，耀眼的日光普照地曬著大地，雖然如今已經臨近十月中秋，但在明媚的陽光下，空氣也依然會顯得有些沉悶。所以這個時候，大概算街市的馬路旁，來往行人最少的時候了。

        圣菲伊頓商學院，中心教學樓三層，在正樓大廳周遭連著的四間教室，正是之前曾經用做實踐活動筆試的第一到第四考室。

        而其中的第一考室，則位于靠樓道邊上轉角處。不過原本安靜無人的考室走廊間，卻突兀地有著腳步之聲傳來，而且從這聲音所分辨來看，行走其中的竟然還是一名女子。

        視線拉近，能夠依稀見到一道窈窕的少女身影，那一身熟悉的淡紫色連衣長裙，不禁很容易便能將她給認出，很顯然就是之前不知何時離去的方紫茵。

        而當方紫茵步伐輕快地穿行過教室外的走廊時，她終于在第一考室后門處的邊沿窗臺間停了下來。

        蓮步輕移向前微微挪移，方紫茵將腦袋探進窗戶，視線卻并沒有立時看向桌椅的座位下面，反而始終安靜地盯著教室頂部角落的攝像頭，修長睫毛輕顫，美目微凝間，令人不知道她心頭在思索些什么。

        “嗒——嗒——”

        在方紫茵專注于自己的思緒時，樓道轉角的另外一處，突然間有著更為輕細的腳步聲傳來，倘或不仔細傾聽的話，幾乎很難被察覺發現。

        隨著這道躡手躡腳般的輕細腳步聲突然停下，邵洋那熟悉的身形，也便跟著出現在了三層的樓臺邊上。他微探出頭，眼角余光飛速掃視開來，果然很快便在第一考室的窗臺邊，眺見了那道熟悉的紫色倩影。

        邵洋唇角微彎，緩緩掀起一抹欣喜的弧度。

        早在剛踏進中心教學樓的那一刻，他便偶然瞅見了正欲上樓的方紫茵，當下僅僅驚疑了一瞬，便明白過來，于是就順道悄悄跟著她，一路來到了這兩人共同的目的地。

        “呵，終于讓我逮到你一個證據了啊。看來這一次，只能算你運氣不佳了。不過……”

        邵洋唇角微微蠕動著，用僅有自己方才能夠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但話到最后，思緒卻又突然間顯得泥濘不解起來。

        畢竟按照他原先的推論來說，這個時候方紫茵應該不會再出現于此地。那么她這么冒險也要再趕回這里，為的到底是要查看、或是尋找什么呢？

        心頭這樣無謂地沉思，邵洋微沉的目光，依舊還是凜然地盯著不遠處方紫茵的身影。不過后者似乎并沒有在原地停留多久，很快就挪開了身去，緩步走到了靠近窗臺的一邊，然后從身上緩緩地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外形小巧黑色的玉瓶子，不過它那略顯熟悉的模樣，赫然正是當日邵文博交給方紫茵的那一個玉瓶。而看方紫茵這般舉動，似乎終于想要動用它做些什么事情了。

        “嗯？那是什么——”

        躲藏于不遠處樓道間的邵洋，抬手輕推了推鼻梁之上的眼鏡，目光微瞇地看向了方紫茵手中的黑色物體。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他并沒有認出來那具體是何物，但這依舊讓他警惕了起來。

        方紫茵會在這個時候，還出現在這里，本身就是一件些微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不過若是邵洋接下來的論斷沒有錯的話，她一定想要在這里繼續銷毀掉，什么可能會遺留下的證據才對。

        小心翼翼地擰開黑色玉瓶的蓋子，一股略顯刺鼻的奇異味道，便徑直從口處幽幽飄散了出來。而方紫茵見狀當即秀眉就微蹙起來，似乎她對于這樣的現象感到極為不滿。

        “這個夏曉蘭，不會用假貨來糊弄我吧？這個藥水，應該是無色無味的才對，現在怎么會……”

        紅唇微蠕動著疑惑了一番，不過很快她神色又重新怔住，因為她發現，小瓶上的霧氣一溶入空氣之中后，就徹底地消散不見，那種原本略顯刺鼻的氣味，也逐漸轉淡最后消失。即便方紫茵有意去探聞，也再沒了任何蹤跡。

        見到這樣的情景，方紫茵半懸著的心，這才輕輕放了下來，然后她再度輕啟蓮步，快速走到了窗臺前，將手中捂著的玉瓶輕放在了窗戶微開的臺邊，就這樣安靜地站立，這一幕看得遠處的邵洋，都有些不解與詫異。

        “方紫茵她，究竟在做什么？”

        時間就在兩人這樣彼此都安靜立于原地的等待下，緩緩地流逝而過。

        約摸過了五分鐘的光陰，那目光透過玻璃窗戶一直緊盯向考室內的方紫茵，終于緩緩收回了纖手，并將手中捂著的玉瓶重新蓋好。

        不過倉惶之間，她似乎并未曾察覺到，瓶口處懸著的一滴液體，被她不小心弄灑到了地面上。

        收好那神秘的黑色玉瓶，方紫茵緊蹙的黛眉方緩緩舒張開來。她目光警惕地四下張望開去，似乎想要查看周遭有沒有其他人存在。而邵洋自然反應夠快，提前就將身子完全隱蔽了回去，躲過了方紫茵掃來的視線。

        一切都處理結束后，方紫茵抬起皓腕看了看手表上面的時刻，接著再也沒有于此處多作逗留的打算。她腳下步伐陡然加快，倩影迅速消失在了樓道的另一處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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