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怎么了？”斯若見子清神色恍惚，臉色發白，走到她床邊，抓著她的手，擔心地問道。

　　“沒事，若若。”子清忙搖頭，然后側身躺了下去，閉上眼睛，耳語一般地說道，“媽媽可能是太累了。晚安，若若。”

　　“媽媽，晚安。”斯若輕輕說道，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覺得一片冰涼。媽媽沒生病，她放心了一些。但最近媽媽的恍惚，真的讓她疑惑又擔心啊！

　　周日上午，斯若才走出家門，就坐上了歐陽文彥派來接她的私家車。黑色的車子緩緩地遠離市區，駛向那如世外桃源一般的云溪別墅群。

　　那一個個各具特色的私人別墅群落，看得斯若眼花繚亂。斯若不禁感嘆著，誰這么有才情，打造出這樣的富人的天堂呢？

　　車子在一棟獨立的別墅門前停下來。和周圍大氣磅礴的別墅群落相必，它顯得有些孤獨而落寞。

　　可是，它有自己的特色，那屋頂、那墻體、那院落，無不彰顯著書香世家的典雅與高貴。

　　聽說斯若要來看自己，杜若男早已經等在了大門口。她一身米色長裙，長發垂肩，素顏的她依舊美麗不可方物。而她的身邊，伴著一位長得極其漂亮的女孩，牛奶一般的肌膚和粉色的長裙相輝映，光彩逼人。斯若隱約記得她就是霍宇凡他們第一次去“君再來”時緊緊伴在他身邊的女孩，應該就是霍宇凡的發小陸梓杰說的愛霍宇凡愛得死去活來的杜美琪。

　　“斯若，你來了。”杜若男開心地迎向她，牽起了她的手，愧疚地說道，“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你，倒是麻煩你來看望我了。”

　　“若男阿姨，您客氣了。您的身體好些了嗎？”斯若望著她有些蒼白的面容，關心地問道。

　　“沒事，我就是老毛病，你知道的，就是頭痛。”杜若男牽著她的手，往里走去。微笑從她的嘴角漫開，布滿她些許蒼白的臉蛋。看來，斯若的到來，帶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啊，斯若，這是杜美琪，我的小侄女。”杜若男突然停下來，轉身看著走在她們身邊的杜美琪，失笑出聲，道，“我看到你太高興了，都忘記給你們介紹了。”

　　“姑姑，我已經認識楊斯若小姐了。”之前一直默不出聲，靜靜地打量著斯若的杜美琪微笑著說道，她表面看似波瀾不驚，但眼神復雜。

　　“你好。”斯若向杜美琪微笑點頭。面對這樣漂亮、深愛霍宇凡的女孩，她是隱隱覺得尷尬的。

　　“你好。”杜美琪也微笑地點頭，本是喜歡嘰嘰喳喳的她，面對著霍宇凡的最愛、現在又是姑姑喜歡的女孩，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心生恨意，也就不屑于跟斯若說話了。

　　“美琪，你自己玩玩去吧。”杜若男對美琪說道，那么自然，那么溫和，“我和斯若去聊聊天啊。”說完，她牽著斯若的手，往大屋里去。

　　杜美琪嘟嘟嘴，往花園里走去。

　　杜若男帶著斯若走進大屋，經過那古樸而典雅的大廳時，她們遇到一對帶著老花鏡相依偎著讀報的老夫婦。他們慈祥而溫和，雍容而高貴。

　　杜若男叫過父親、母親，讓斯若和他們打招呼后，就往樓梯處走去。夫婦倆望著斯若纖瘦秀麗的背影，竟然忘記了讀報，相嘆息著對望半天。

　　杜若男帶斯若到了她的書房，保姆阿姨連忙給她們送上了茶點。

　　“斯若，我聽說你文彥叔叔昨晚去找你了。”杜若男隨意坐到了一架大大的三角鋼琴前，有些微微生氣地說道，“他自作主張，吧我不舒服的事情告訴你了。”

　　“若男阿姨，文彥叔叔是太擔心你了啊。”斯若急忙為文彥叔叔解釋。

　　杜若男點了點頭，嘆道：“其實，我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因為你救了我，他一直想當面感謝你。而且，我一直和他說你有一雙和我相似的眼睛，應該是多么像我的女兒。他是真的想見見你。”說著，她的眉眼間現出了哀愁。

　　斯若的心一沉，覺得他們夫婦倆確確實實都會給她帶來壓力和悲傷感，可為什么她還是愿意并且喜歡和他們接觸呢？這是件讓她迷惑的事情。她該怎么和若男阿姨聊天呢？她的臉上不由得現出了為難的神色。

　　“啊，斯若，讓你為難了。”杜若男心細如發，竟然讀懂了斯若的心情，她向斯若招了招手，說道，“我聽你文彥叔叔說你鋼琴彈得很好。來吧，我們一起彈彈琴吧。”

　　“好。”斯若心一喜，快步走了過去，挨著杜若男坐了下來。

　　當她們白皙、修長的手指同時在琴鍵上按下時，她們相互對望一眼，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她們知道彼此想彈奏的是哪首曲子。從來沒有一起演奏過的她們，竟然可以四手聯彈。

　　清晨，深秋的陽光透過那白色的輕紗窗簾，柔和地傾灑在那大大的鋼琴上，好像隨著琴鍵的跳動而跳躍著。它又斑斑駁駁地灑向那兩位長發披肩的女子身上。

　　她們的側臉都那么立體精致，因陶醉于音樂而顯得特別的柔和。她們的手指在琴鍵上翻飛著，她們偶爾對望，相視而笑；她們有時同時緊抿雙唇，愁情凝于眉間。她們都那么投入，一支支曲子從她們手中流淌而出，或怨或慕，或泣或訴。

　　聞聲而來的歐陽文彥輕倚于書房的門口，靜靜地凝望著她們，靜靜地傾聽著撼動他心魄的曲子。望著，聽著，他已是淚水沾濕雙眸。他內心的痛苦又不可抑制地泛濫開來，如果不是該死的自己，如果不是那該死的車禍，今天這好似母女演奏的一幕，就是現實吧？他的若男，本可以成為多么出色的母親，他怎么能親手剝奪了她的這一權利？

　　“噢，斯若！”陳若男的雙手重重地按在了琴鍵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她的雙眸散發出寶石般的光彩，凝望著同樣動人的斯若，她又是急切又是歡快地叫道，“斯若，我太久沒有這樣談過鋼琴了，太暢快淋漓了！好像我們女人的心事，都在這琴聲里傾訴了。我真是——真是太開心了！”

　　“嗯。”斯若沒有言語，只是重重地點頭，這樣可以傾盡全力、傾盡感情的彈琴，她還是第一次啊！

　　而聽到若男一番話的輕倚在門口的歐陽文彥，早已淚水長淌。那二十多年前夫妻倆四手聯彈的歡樂畫面浮上眼前。古時李清照夫婦、納蘭容若夫婦賭書潑茶香，而他和若男聯袂彈琴兩情依依。世間最美的愛情，也不過如此吧？

　　彈完琴后，若男拉著斯若的手，談鋼琴，談讀書，談設計……她們談天說地，仿佛相知多年的好友。

　　“姑姑，我可以和楊斯若聊聊嗎？”感覺自己被嚴重冷落了的杜美琪嘟著小嘴，從外面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若男身邊，半是請求半是撒嬌地說道。

　　“噢，可以，當然可以。”杜若男望向她那氣鼓鼓的小臉，恍然自己忽略了侄女一上午，抱歉地摟了摟她，道，“美琪，姑姑下午和你出去吃你愛吃的蛋糕，好嗎？”

　　“嗯。”杜美琪開心地點了點頭，在杜若男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甜甜道，“謝謝姑姑。姑姑，我想和楊斯若到花園里去聊天。”

　　“好的，去吧，姑娘們。”杜若男站了起來，送她們到書房門口。

　　“這兒種這么多玫瑰花，你知道為什么嗎？”杜美琪望著吃驚地打量著滿園五顏六色玫瑰花的斯若，輕輕問道。

　　斯若猜到了個大概，但她搖了搖頭，靜等杜美琪的解釋。

　　“這是文彥姑丈為若男姑姑種的。一種就是二十多年了。”杜美琪說著，滿臉向往之情，“你一定不知道他們愛得有多深，愛得有多苦。”忽然，她錘眉低嘆，“我做夢都想擁有一個文彥姑丈這樣的男朋友，但我連做夢都夢不成。”

　　斯若明白她的意思所指，可她能說些什么呢？她只能靜靜地聽她的傾訴了。

　　“楊斯若，你知道嗎？我和霍宇凡也像文彥姑丈和若男姑姑那樣，是從小一起相伴著長大的。小時候，我跌倒在地，哭得稀里嘩啦，是他將我拉起，為我拭去淚水；初中后，他成為了萬人迷，打籃球風魔整個學校的女生，我是他最鐵桿的粉絲，為他遞毛巾、買飲料。我們假裝對方的戀人，好為對方擋住那一波又一波的桃花。我以為假裝會成真，可是，我們卻沒有從青梅竹馬發展成真正的戀人。楊斯若，你告訴我，為什么二十多年的感情比不過一個陌生的女子？”杜美琪慢慢地訴說著，最后目光灼灼地望著斯若，問道。

　　斯若沒有回答她，只是淡淡說道：“哪怕你以為是多年的愛情，也可能比不過現實中的車子、房子和票子。”

　　“楊斯若，你什么意思？”杜美琪疑惑地望著她。

　　“愛情如水中月，霧中花，也許很快就會消逝。”斯若依舊淡然，緩緩道出心中的想法。

　　“我但愿愛情可以這樣。”杜美琪心中一動，一痛，不禁感嘆起來，“五年多前，我聽說霍宇凡遇到了一個女孩，愛得著了魔，可沒過多久，他又像過去那樣花天酒地，換女友像換衣服一樣。可又沒過多久，他歸于沉默，把所有的女朋友都斷掉了，只和我一個女生來往。我以為我二十多年的等待有了結果。可是，你出現了，他又像過去那樣癡迷、著魔了。我想問你，你是五年多前的那個女孩嗎？”

　　斯若點了點頭。

　　“那你還能說愛情如‘水中月，霧中花’嗎？”杜美琪大叫起來，“霍宇凡愛了你五年多，從一個風流的公子哥兒變成一個守身如玉的癡情男。你說說看，為什么他愛得這么久，而且他還要繼續愛下去？”說完，她望著斯若，淚盈于睫。忽然，她輕輕說道：“人世間不是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情，像文彥姑丈愛若男姑姑，像霍宇凡愛你。只是我不幸，得不到霍宇凡的心罷了。”想著自己的悲哀，她竟然破淚而笑起來，只是，那笑中更多的是嘲諷自己。

　　“美琪。”斯若上前一步，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感嘆道，“霍宇凡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你如寶石般珍貴，可是他竟然沒有發覺。”

　　“你——”杜美琪一怔，吃驚地望著她，急問，“楊斯若，你！你不愛霍宇凡嗎？”

　　“我只能說，到目前，我還是不愛他的。”斯若坦白得驚人，“因為我心里一直住著一個像你的霍宇凡一樣的人。”

　　“天！”杜美琪的嘴張成了“O”字型，“那，那宇凡怎么辦？”到底是愛霍宇凡那么多年，她可不愿意霍宇凡得不到愛情，“你不能這樣對他！我希望他——希望他幸福、快樂啊！”

　　“美琪——”斯若被面前這個愛得這樣無私的姑娘感動了，她幾乎后悔自己讓霍宇凡做男朋友了。也許，霍宇凡和杜美琪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知道你的想法。”杜美琪突然抓住斯若的手，重重地說道，“不要后悔，不要猶豫，勇敢地去愛上霍宇凡吧。他是個值得你去愛的人！”

　　“美琪。”斯若低下了頭，她怕辜負她的一片期待啊。愛一個人，如果是以值得或是不值得來衡量，然后去決定愛或不愛，那么愛情將多么簡單。她還想說些什么，一聲熟悉的呼喚讓她愣在了原地。

　　杜美琪的目光也隨著那一聲呼喚飛到了那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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