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我知道
起風了。
峨眉山和成都之間近兩百公里，峨眉山上風雪霜雨天不多，偶爾下一陣，也是過不了幾個小時就停了，烏云散去，水霧輕薄，又是晴朗明媚的好天氣。
可成都不一樣，變幻莫測，常常半個小時前還晴著，沒多久便是云霧低垂，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下起雨來，或是連著陰了幾日，總是見不著太陽，卻突然放晴。
天氣預(yù)報總是很難準的。
成都青羊區(qū)文化廣電旅游局的吳先生和慕顏夕她們坐在三號大巴上，前面兩輛大巴是得道的高僧道士和同行的弟子，吳先生看了看天色，拿著慕顏夕還來的對講機低聲說話。
成都大抵是會下雨，車速肯定要慢一些，避免出現(xiàn)交通事故，那么到達青玄觀的時間就得往后推，并且要通知觀里留守的工作人員提前準備好雨具毛巾等物品，安保工作再做的嚴密些。
慕顏夕和蕭墨染坐在最后幾排，高昭然就在她們身后，旅游大巴每輛可以乘坐六十九個人，她們坐的最后一輛，只坐滿了前面，后面一半的位置都是空的。
出自名寺道觀的弟子恭敬守禮，相熟識的人坐在一處，與其他寺廟道觀的弟子不多做交流，只默聲誦讀經(jīng)文，蕭墨染忙著一上午，似是有些疲乏，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慕顏夕見她這幅模樣，也就安分坐在旁邊，不曾多說什么。
車里安靜的很，直到高昭然拿著手機玩斗地主。
高昭然一項隨心所欲，玩?zhèn)�手機游戲也喜歡開著聲音，整個車廂里不停的響著她手機里發(fā)出來的聲音，搶地主，搶地主，搶地主。
慕顏夕忍無可忍，回過頭，“高小姐，你有沒有點道德心？能不能把你那游戲聲音關(guān)了？！”
高昭然抬頭看她一眼，撇撇嘴，還是順手將音樂關(guān)掉，“你跟我講道德？雖然它已經(jīng)狠心的離我而去了，但好歹我有過，你估計連有都沒有過，開著音樂玩多爽呢，來來來，我看你也挺無聊的，拿上你手機咱倆殺一盤�！�
慕顏夕瞇著眼，眸色狹長鋒利，眼尾微微勾著，她慢慢握著蕭墨染的手腕，輕輕攥一下，湊到她耳邊，“我過去一趟，你什么事叫我�！�
蕭墨染睜開眼，烏黑明亮，宛若潺潺流水，低低的應(yīng)一聲，“嗯�！�
慕顏夕起身坐到后一排位置上，同樣拿起手機在玩，看著像是真的要和高昭然一起斗地主，可手機屏幕上卻是一條條短信來來去去。
“什么事？”
旁邊的高昭然似是玩的正興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一通亂按。
“我放在朱翊身上的東西都死翹翹了，每一個，沒有例外，連一個都沒給我剩下，全死了。”
慕顏夕輕笑，眉目間一抹妖嬈韻致，“你好像很生氣，遇到對手了是不是，難道你想要我跟著你一起去找場子打群架？”
高昭然一頓，惡狠狠瞪她，轉(zhuǎn)而又扭過頭。
“就那么點個東西，找場子用得著你么，我自己就搞定了，關(guān)鍵是誰這么下流，居然一個也沒給我漏下，太過分了，不過我怎么沒打聽到朱翊身邊有個挺不錯的人物？你知不知道？”
慕顏夕笑容更深，
“我知道�！�
“誰啊？”
“我讓小凝子過去了，怕你手底下沒分寸，鬧出人命。”
高昭然忽低抬頭，表情猙獰的恨不能將慕顏夕生吞活剝了，好像一肚子的指責咒罵憋著說不出來般的扭曲。
“老妖婦！你簡直喪盡天良！你知道我養(yǎng)那些東西多不容易嗎？你知不知道降頭術(shù)是要三更半夜起來挖尸體特惡心還時間長？你居然就這么給我破壞了？！咱倆沒辦法好好相處了絕交吧�！�
慕顏夕輕描淡寫的在發(fā)過去一條短信，“好啊�！�
高昭然一副吞了蒼蠅吐不出的絕望模樣，過了片刻神色收斂，再發(fā)一條短信回去。
“言歸正傳，我那些東西不是白養(yǎng)的，也不能死了都不知道是誰給弄死，憑我對沈小美人身上氣味的熟悉，不是她�！�
慕顏夕眼尾一勾，目光冷淡許多，停頓一下回給她信息。
“這事你不用管，我已經(jīng)猜到是誰做的，而且它暫時不會再有什么別的手段，先處理好佛道交流大會的事�！�
高昭然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告訴我告訴我，誰��？我以后遇到了也好找她報仇不是，起碼要賠償我損失的費用�！�
慕顏夕眸色漸漸深邃幽然，像暗流涌動的長河，像冰冷潭水里的漩渦。
“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它的身份，不過，這個人，除你之外，我們很多人都見過�！�
高昭然恍若不很在乎，剛剛的問話不過是要滿足她的好奇心，將手機蓋在掌心，轉(zhuǎn)頭朝慕顏夕輕飄飄的說了句，“那算了，好稀罕么�！�
慕顏夕語氣幽然，襯在逐漸暗淡的天色里，婉轉(zhuǎn)好聽，“我這是為你好，很多事情不懂就有很大機會不沾染上身，你孤立無援，碰這些并不是好事。”
高昭然并沒有惱，看著她半晌，湊過去低聲道：“不是我想沾，老妖精，身不由己這個詞你比我更明白，相識一場，你多少都幫了我?guī)状�，還可能解決我族里遺傳百年的問題，我對我是有恩的，我要是能知道，起碼日后你不幸身死，好歹有個人知道你死在哪兒，能幫你收尸，你的身份，不該簡簡單單的曝尸荒野。”
“謝謝�！边@句客氣出自真心，慕顏夕似是不很在乎，“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我要是死的那天，恐怕是留不下尸體�！�
她伸手在高昭然的肩膀上輕輕拍幾下，笑容鋒利凌然，如同暗藏鋒芒的兵刃，“我是妖族之主，我死了會群妖動亂，生靈涂炭，多少世的功德修行都會化為烏有，他們不敢。
高昭然笑了，明媚張揚，似是春夏開的正艷的牡丹，“這世上瘋子還少嗎？”
她閉上眼，一派悠然自得，下雨了，細細密密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車窗上，融成大片大片朦朧模糊的水霧。
慕顏夕返身坐回蕭墨染旁邊的位置，她淡淡的看過來，眸色烏黑潤軟，仿佛漆沉的明珠，“說完了？”她的手放在腿上，隔著一層綿柔的青衣道袍，干干凈凈，透過幾縷冰涼的檀香。
“紛亂復(fù)雜�！蹦筋佅ν厝ィ笆虑樵絹碓铰闊�，我覺得都愁的白頭發(fā)出來了�！�
她柔軟頭發(fā)懶懶的披散在肩膀上，微微卷曲，勾襯著她細白滑膩的頸部肌膚，衣領(lǐng)下隱約露出翩然秀美的鎖骨和大片坦途，精致的好像振翅欲飛的蝴蝶。
魅惑勾人。
蕭墨染淡道：“事情大抵都有解決的方法，只你我一葉障目，看不清楚，既然不甚明白，不如走到盡頭，那便能一覽無余，擔憂過深，現(xiàn)下亦是無用。”
慕顏夕側(cè)了側(cè)身體，微微嘆息，“我怕的是走到最后是個更大的泥潭，一點準備沒有，那可真是連半分機會都沒了�！�
“人力微薄�！笔捘旧裆训�，寧靜的好像超脫于世的神仙，“盡力而為便罷，生死由命，這是定數(shù)�！�
世上或許沒有那些永生永世長生不死的神仙，也沒有那么多登天之路，更沒有那許許多多世代修行的功德。
還可能根本沒有慈悲為懷的慈航祖師，道士，和尚，不過另一種彌補內(nèi)心的求訴，天道是萬物生長的之道，卻沒有因果循環(huán)，善惡報應(yīng)，但唯有生死，是誰都改不了。
起碼她們現(xiàn)在改不了。
慕顏夕認真的看著蕭墨染，“道長，你真不適合安慰人，如果我本來就一心求死，原來可能我過半個小時再自殺，給你這么一說我現(xiàn)在立刻就不想活了，幸虧你是道士，沒有做什么談判專家。”
前面逸出幾聲低笑，聽不出是誰，卻很有感染力，惹的其他安安靜靜誦經(jīng)的弟子也笑起來。
蕭墨染面色如常，波瀾不驚，目光淡淡的看過去，那笑聲便沒了，只她耳垂紅的慢吞吞，似是隱藏的極為羞惱。
慕顏夕嘴角一勾，眉眼彎彎的，分外妖嬈誘惑，輕輕捏著她的手腕，整個人依在她肩上，緊密的靠在一起。
窗外風雨漸大，車內(nèi)安靜如初。
時光靜好，似是只緣那個人在。
哪怕下一刻萬劫不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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