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寅時三刻。
院子里的公雞一打鳴，李嚴準時地從床上跳起。
這些天在竹林里撿了不少竹蓀，李嚴把曬得比較干個頭較小的剔出來放一邊，個頭大的裝進背簍里。
“嚴兒這是做什么？”
李嚴聽見聲音，回頭見李大姑正披著衣服走出來。
“大姑你怎么起這么早？”
“我這不是想著給你蒸幾個饅頭路上吃。”李大姑特意起個大早，就是尋思著蒸幾個饅頭給李嚴帶去路上吃，沒想到大侄子起得比她還早。
“大姑不用這么麻煩了，時間上來不及了，到時候我去攤子上吃點什么就行了�！弊鲳z頭太費功夫了，還得臨時揉面醒面，李嚴趕忙拒絕。
李大姑怕耽擱了，“那也行。”
“這是……”李大姑視線再次落在李嚴的背簍上�！皣纼�，你天天撿這些白蘑菇回來，莫不是為了上集市上去賣？”
“嗯�！崩顕缿寺�，又解釋道，“大姑，這東西叫竹蓀，是一味山珍。”
“這東西也沒看村里有人吃過，你這要是拿到集市上吃壞了人可不得了�！崩畲蠊迷鐜滋炀拖胝f了，但也沒看李嚴吃過，還以為大侄子撿這些白蘑菇有什么別的用處，此時看他是要拿去集市上賣，急忙阻止。
村里也有摘了毒蘑菇誤食中毒的人。
村里人采摘蘑菇一般都摘認識的，像大侄子手中這種奇形怪狀的，村里可沒人敢吃。
李嚴沒說自己吃過。怕李大姑擔心，便扯了個謊，“放心吧姑，我見鎮上有人吃過，吃不死人的�！�
“吃不死人就好。”聽到鎮上有人吃過，李大姑輕易地相信了。
“東西都裝好了嗎？”
“差不多了。”李嚴找了個一般大小的木框，把這幾天陷阱里套來的兩只野兔、三只野雞裝進木框里。
“輕了不少�！痹诩依镳B了幾天，這幾只野兔野雞都瘦了不少。
李大姑也一臉肉疼地看著癟了不少的野兔，心疼得直念叨‘可惜了’。
“大姑，那我出門了�！�
“你等等�！崩畲蠊门吕顕郎砩蠜]錢，摸索了半天，從身上掏出塊包裹嚴實的灰色手帕來，從里面數了五六個銅板給李嚴，“拿著，到了鎮上別忘了吃兩個包子�！�
“大姑，我有錢。”李大姑手帕里總共就二十來個銅板，李嚴自然是不會拿的。
“大姑你就別操這心了。我自然不會餓肚子的�！崩顕腊讶粟s進屋，“天還沒亮，大姑你回去再睡會吧�！�
“你這孩子……路上小心些�！�
李嚴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叮囑他的李大姑，倒是欣慰原身還是有一份關心在。
……
天微微透了點亮光。
李嚴以為他起得夠早了，沒想到他人走到村口時，村口已經停了輛牛車，牛車上坐了四五個人。
“李家小子，趕緊的，就等你了�！边h遠看見李嚴提著木框走過來，趕車的老張頭連忙招呼李嚴。
陶西起得大早，等人的功夫間靠著張小沐昏昏欲睡。
“小西哥，那不是你堂哥嗎？”張小沐用胳膊輕輕撞了下陶西，故意加重了“堂哥”兩字。
“嗯……什么？”陶西聽到張小沐在他耳邊念叨什么堂哥，昏昏然睜開眼皮，順著張小沐的視線看了一眼。
一張兇巴巴的臉印入他的瞳孔。
尤其是，那雙黑沉沉的眼眸無意識地掃過來，嚇得陶西一個激靈，清醒了。
陶西暗暗啐了口
“什么堂哥，別胡說！”
張小沐本來是想調侃陶西，沒想到陶西不僅沒有張小沐想象中一樣害羞臉紅，反而鼓著臉頰，怒目圓瞪。
那視線恨不得把李嚴大卸八塊，李嚴自然不會沒察覺到。
“�。俊崩顕酪苫蟮赝^去，只見角落里坐著一個明眸皓齒，耀如春華的少年，一雙漂亮的杏眼瞪得跟噴火龍一樣惡狠狠地盯著他。
……不認識，略略掃了眼便轉開了視線。
眼睛倒是生得漂亮。
不過，這怒火中燒瞪人的模樣倒是跟小倒霉蛋有些相像。
“嗯？”
李嚴移開的視線再次掃過去，看向那雙含著怒火漂亮驚人的杏眼。
李嚴盯著看了三秒，恍然大悟。
喲，還真是倒霉蛋本人。
呵，還敢瞪他，微深的瞳孔瞇了瞇，迎上滿目怒火的漂亮眸子。
陶西愣了愣，就見那討厭鬼手指擦了下腦門，整個動作明晃晃地透著兩個字——記仇。
李嚴緊接著就看到小倒霉蛋從咬牙切齒到心虛氣短。
小眼神閃閃忽忽，李嚴嗤笑，就這小膽子還敢瞪人。
聽見嘲笑聲，陶西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氣得一掌拍在車板上。
“呸�！本谷贿�敢戲弄他！
張小沐：“？”
“小西，你咋啦？”
“沒事！手癢，想見血�！�
張小沐一臉懵，“��？”
趕車的張大爺這時又喊了聲。
“李家小子趕緊上來，就等你了。”
李嚴知道李大姑昨個兒跟老張頭打過招呼，此時聽到趕車的老張頭催他上車，也不意外。
只是……
視線落在牛車上，“算了張叔，這兩個簍子太占地方了�！比俗先ニ麞|西沒地方放。
“嗐！你這兩個背簍能占什么地方啊。來，放嬸子這。”牛車上一長相面善的婦人熱心腸地拿過李嚴的兩個框子，腳推了推坐她對面的一個雙兒，“坐過去點�！�
“勞煩嬸子了。”
這個時代男女大防說嚴不嚴，畢竟女人、雙兒都是可以獨自上街的。李嚴掃了眼坐了四五個婦人、雙兒的牛車，想了想還是坐在了趕車的張大爺叔旁邊。
人一坐好，張大爺甩著鞭子吆喝一句，“坐穩了�！�
“小西？”張小沐瞧著陶西咬牙切齒，盯著人后腦勺，那恨不得把人大卸的臉。張小沐好奇地眨著眼，滿眼透出八卦的欲望�！罢α�？你跟李大哥有仇？”
陶西冷哼一聲，“臉傷之仇算嗎？”
張小沐經常找陶西玩，自然知道他前幾天被蜜蜂給蜇了，恍然大悟�！八�！”立馬同仇敵愾起來，轉頭瞪著李嚴的后腦勺。
李嚴：“……”無語。
兩人自以為是交頭接耳的悄悄話，奈何李嚴聽力過人，想當沒聽見都不行。
張小沐憤憤道：“呸，沒想到這李大哥看著老實巴交的，心思居然這么壞。”
張小沐又接著道：“小西，你說是不是楊柳那狐貍精嫉妒你長得好看，故意使壞，支使李大哥害你的臉。”張小沐一邊說還自我認同地點著頭。
“小西哥，這就是個陰謀啊！”張小沐拍著大腿道。
“……哈？”陶西一臉懵逼，怎么話題轉得這么快，他都快跟不上張小沐的腦回路了。嗯……雖然他長得好看惹人嫉妒。
陶西還是意思意思地謙虛一下：“……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村子里人都知道李嚴看上了楊柳，想娶他做夫郎。沒準為了博得美人好感，心腸一下子黑了呢？話本里可都是這么編的。”
李嚴：就很離譜。
李嚴差點沒繃住臉。
“你都說是編的了�！碧瘴髂虏哿司洌芸煊譄o節操地跟著點頭，順帶吐槽了一番張氏母子�！斑@楊柳可是盡得她娘真傳，最會迷惑男人了。我爹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這么說的話也不是沒可能��！”
眼看兩人越說越離譜，差點就把他身上打上了‘被狐貍精迷惑的男人’，李嚴不得不出聲咳嗽一聲。
背后說人壞話還被抓包，陶西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反倒還重重哼了一聲。
張小沐沒陶西的臉皮，羞愧地垂下頭。
牛車在這彌漫著尷尬氣氛（張小沐單方面）中晃晃蕩蕩停在集市不遠的柳樹下。
“張大爺，麻煩你了。”張小沐尷尬得恨不得把頭埋車底下，牛車一停，迫不及待地拉著陶西從馬車上跳下來。
“你這孩子，干啥這么急？”田嬸背著竹簍，車上還有一堆東西，“不知道過來拿上東西。”
田嬸左手提著一籃子雞蛋，右手提著一野生的菌菇，車上還有一背簍曬干的木耳蘑菇。
“娘，再不快點好的位置都被占沒了。”張小沐背起落在牛車上的背簍，拉著陶西往前跑。
“小沐，我還沒……”給錢呢！
陶西只來得及朝拉車的張大爺喊了句“張大爺，回去一起給”便被張小沐拉著跑出去好遠。
“這死孩子�！碧飲鹂粗奔泵γε苓h的兩雙兒，笑罵道。
李嚴給了車錢，給田嬸搭了把手。
集市超乎李嚴的想象，本以為鎮上就那么大，集市能熱鬧哪去。
李嚴問過田嬸才知道，原來鎮上沒逢半個月便是大集日，十里八鄉的鄉親都會早早趕到鎮上，因此大集日跟平時的盛會差不了多少。
現在天已經大亮了。街上到處都是挑著擔子的貨郎，張小沐拉著陶西穿梭在人群中，眼尖的他看見一處空地上還沒人占領，連忙跑過去把背上的背簍扔在空地上，回頭喊道：“娘，這兒。”
陶西學著張小沐的樣子把挎著的一大竹籃的菜放在地上，撿了塊干凈的石頭坐下。
田嬸聽見自己哥兒正沖她揮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嚴小子，背簍給我吧。這可真是勞煩你了。”
李嚴見田嬸他們已經占好了位置，點頭順勢把背簍放下，“嬸子，那我先過去了。”
李嚴手上提著木框，找了個相離不遠的位置。
李嚴東西剛放下，就有人上前來問野雞怎么賣。
李嚴沒賣過，倒是不知道價格，只聽他大姑提了句，家雞能賣個十文一斤左右，野雞比家雞貴個五六文。
“野雞十五文一斤�！崩顕缊罅藗�差不離的價格。
那客人倒是果斷，沒說要講價，直接叫李嚴稱一下斤兩。
李嚴他手一掂就知道大約多重，就根本沒想起過要帶秤這回事。
李嚴朝人道了句“稍等”，便走向田嬸借來稱，才把這生意做成。
“麻煩嬸子了。”
“這鄰里鄰居，有啥麻煩的。”
李嚴看有人上前問田嬸木耳價格，不上前耽擱人做生意。
眼睛瞥過小倒霉蛋蹲在地上，眼睛半瞇，打著哈欠，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賣“新嫩的野蔥、薺菜，一文錢一大捆”，唇角輕微地勾了下，這有氣無力的樣子，這樣都有人上前來買才怪。
他那又有人停在木框前問野雞野兔怎么賣，李嚴看了眼便沒再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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