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說：“你的戲今天是最后一場，明天就不用再去劇組了。”

        “拍戲的酬勞不是已經結給我了嗎？”童成鈞不解，“為什么還要多給我錢。”

        “這是殺青紅包，”小方說：“每個人拍完都會有。”

        童成鈞掃了一眼百元大鈔，從那厚度估摸著看，起碼有一千塊，他說：“太多了吧。”

        “哪有人會嫌錢多？”楊導笑著說：“你能來我們劇組拍戲，已經讓我們省了很多時間和成本，這個殺青紅包，你受得起。”

        童成鈞也不再推辭，把錢收了起來，妻子懷孕，孩子又要上學，他需要錢。

        導演吃完飯，起身告辭，“劇組還有事忙，就不多待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導演，您慢走！”童成鈞一路送楊導他們到塘梗上。

        一起拍了那么久的戲，臨到離別，童成鈞心里也難受起來，他跟他們的圈子天差地別，這一別，就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楊導最后看了童成鈞一眼，擺了擺手，“回去吧。”待走遠了，突然笑了一聲說：“到底是沒吃過苦頭的年輕人，天真得很。”

        小方贊同地點點頭，“他拒絕楊導你，那是他的損失。”

        兩人接著往前走，經過塘梗，拐彎往山林小道里走，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喊聲，兩人回頭循著聲音望去，只見童成鈞五歲的女兒在后面邁著小短腿，一路小跑過來，揮著小手喊他們，“楊叔叔，你等一等。”

        童欣跑到跟前，大口喘著氣，壓根騰不出力氣說話。

        楊導笑說：“怎么了？還有什么事嗎？”

        童成鈞要是有什么事，沒道理讓他五歲的女兒跑來追他們。

        “楊——叔叔，”童欣小手撫著心口順氣，說：“你能不能給我留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號碼？你留這個干什么？”

        “給我爸爸留的。”

        “哦？”楊導覺得有意思了，他接著問：“你爸爸叫你來的？”

        “不，”童欣搖搖頭，“是我自己要來的。”

        “你為什么想要來？”

        “因為我覺得楊叔叔你說的對，爸爸很適合當演員。”童欣說：“我喜歡那樣的爸爸，所以我想留楊叔叔你的電話號碼。萬一哪天我爸爸想明白了，他還可以演叔叔您的戲嗎？”

        楊昌笑了笑，覺得這個小女娃真有意思，比她那個父親要通透多了，小小年紀就知道留后路，但凡童成鈞不那么干脆拒絕，留個電話號碼慢慢考慮，他也不會拒絕。

        楊昌從口袋里翻出一張名片，遞給童欣，說：“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公司地址和電話號碼，如果你爸爸想明白的話，可以來北京找我。不過有沒有戲演，還得看我在拍什么。”

        “謝謝叔叔，”童欣高興得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揣進口袋里，“我會好好保管的。”

        “快回去吧，”楊昌笑道：“你爸爸媽媽尋不到你，該著急了。”

        “楊叔叔再見！”童欣揮了揮小手，轉身離開。

        回到家里，童欣直接把名片交給童成鈞，說：“爸爸，這是導演讓我給你的名片，說哪一天你想明白了，可以再聯系他。”

        童成鈞面露詫異地接過，看了看名片上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恩。”

        童欣打量著她爸爸，說：“爸爸，你一定要收好了哦，弄丟的話，就沒有了。”

        “知道啦！”童成鈞笑著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我會收好的。”

        “爸爸，我覺得你應該去當演員，我喜歡那樣的爸爸？”

        “那現在的爸爸，你不喜歡？”

        童欣小臉一皺，“也喜歡，可是爸爸你明明可以更好的。”

        “爸爸覺得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有媽媽，有你，還有爺爺奶奶她們。”

        童欣垂頭喪氣著，她還是個小孩，無論說什么話，在爸爸聽來，都是小孩話，沒什么份量。

        關于爸爸去當演員這件事，只能徐徐圖之。

        -

        炎炎夏日，正值午睡時候，周雪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耳邊是電風扇吱呀吱呀地轉動聲，風很大，吹在身上有點涼，她在肚子上搭了條薄被。

        隱約地，她聽見了放電視的聲音，納悶這會子天還亮著，童家堂屋里放著那臺破黑白電視機該是收不到節目，又聽那電視的聲音好像不是從堂屋傳來，而是從隔壁的隔壁傳來，是三房屋里傳來的聲音。

        她嫁過來第三天，還沒正式拜訪過三房，畢竟自己現在住的這屋，原來是他們的。

        這會聽見聲音，覺得奇怪，就起身到三房去探個究竟。

        三房的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看清了里面的情況，墨綠色復古碎花墻紙，暗紅色的歐式沙發，旁邊是一張低矮的小圓桌，桌上放著一個插著野花的花瓶，白色的蕾絲窗簾更為這個小屋子增添了一絲浪漫。

        在沙發對面放著一個櫥柜，櫥柜上放著一臺彩色電視機，此時正放著古裝電視劇，而葉小蕓攜著她女兒童欣正在看電視劇。

        原來的高屋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實木搭建的二層，纏繞著星星燈的小樓梯直通閣樓。

        這哪里還是她之前看過的屋子，分明比她現在住的更實用一些。

        葉小蕓察覺到了周雪的到來，連忙起身道：“大嫂，快進來坐。”

        “我來看看，”周雪微笑著走進來，環顧四周一圈，道：“這間屋子的變化還真大啊！”

        葉小蕓皮笑肉不笑地，本來想著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做做表面功夫還是可以的，沒想到周雪開口就提換屋子的事，看她面不改色的樣子，顯然是打心底覺得這屋子他們想換，就該讓給他們。

        “是啊，”葉小蕓也不慣著周雪，直接道：“原來那么破，不修繕一下，可怎么住。幸好我們家成鈞手巧，居然把這間屋子倒騰得比原來住的還要好，也算是因禍得福啊！”

        周雪被陰陽怪氣地一頓嗆，臉上有點過不去，便道：“原來只想讓婆婆把隔壁空屋打通，住得寬敞些，我實在沒想到媽居然會讓你們搬了屋子，你放心，我也住不了多久，等我們市里的別墅修好，就搬走了。”

        兩人這么一頓互嗆，那一點微弱的妯娌情，頓時消散無蹤，場面一時僵住，互相都不想理對方。

        周雪性子傲，表面功夫都不顧，想徑直起身離開，忽然婆婆郭春華推門而入，笑呵呵地說：“小雪，怎么到這來了？”

        周雪滿臉疑惑，“媽，你找我有事？”

        “哦，就是找你借針線，要縫衣服，也不知道我的放哪里去了。”

        葉小蕓聽了，順手拿起放在一旁櫥柜上的針線盒，遞上前說：“我這里有。”

        郭春華不接，笑著說：“小雪的針線盒剛買的，線的顏色齊全些，走吧，小雪，到你屋里去。”

        周雪本來就想走，這下有了借口，當即起身，跟著婆婆郭春華一起離開。

        葉小蕓收回遞出去的手，雙手將針線盒打開，里面的針線碼得整整齊齊的，她說：“我的針線盒也沒買多久，顏色也齊全啊，前些時候大嫂沒過門，不是還來要過線的？”

        “算了，計較這些干嘛，反正也一向偏心大哥他們。”

        她把針線盒放回原處，拿起遙控器調臺，“又是廣告，我們換個臺看。”

        門敞開著，微風順著門口飄進來，送了一股雞湯的香味來。

        童欣嗅了嗅鼻子，說：“好香。”

        葉小蕓也嗅到了，瞬間想明白了什么，臉色也跟著陡然一變，冷哼道：“至于偷偷摸摸的嗎？我不見得就貪那一口。”

        原來是奶奶偷偷地給大伯母熬了雞湯，生怕她媽媽也去喝，就借口說拿針線，把大伯母喊回去，關起門來喝，不想雞湯太香，味道藏不住。

        媽媽葉小蕓面子薄，受了委屈，也只能憋著，不敢說什么。

        可孕婦受了氣，憋著容易把身體憋壞，童欣也見不得媽媽受這個氣，誰還不是懷著身孕？

        于是她站起身來，假裝驚喜地說：“好香啊！奶奶熬了雞湯哎，肯定是給媽媽你熬的。”

        “媽媽，你有小寶寶，在這里等著，我去給你端雞湯來。”她快步跑出屋子去。

        “哎——”葉小蕓來不及叫住女兒，“欣欣，你回來！”不得已跟上去。

        童欣跑到大伯母屋外，只見房門緊閉，但一起擋不住香濃的雞湯味。

        “奶奶，大伯母，”童欣抬手拍門，大聲喊道：“是不是給我媽媽熬了雞湯？我來端，媽媽有小寶寶，喝雞湯對她最好了。”

        屋里沒任何動靜。

        葉小蕓追了過來，拉住女兒，低聲說：“媽媽不喝雞湯，快回去。”

        “為什么不喝？那是奶奶的一片心意，”童欣放大了嗓門，正值午后，村里閑著無事的婦女在隔壁的屋里支起麻將桌，正在打麻將，聽到童家屋里的聲音，一個個放輕了打麻將的聲音，都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奶奶真好，知道媽媽你和大伯母有寶寶，特意給你們熬了雞湯。”童欣掙脫媽媽的手，大力地拍著門，“奶奶，你應我一聲啊？你怎么躲大伯母屋里不出來？是跟我玩捉迷藏嗎？”

        “欣欣，你回來。”葉小蕓趕緊拽女兒回去，奈何捂不住女兒的小嘴。

        “雖然說雞湯真的很香，可是我長大了，一定一口都不喝，全給媽媽喝，給媽媽肚子里的寶寶喝——”

        大伯母的房門應聲而開，郭春華沉著一張臉，塞過來一碗雞湯，“拿去吧。”

        “媽，不用了，”葉小蕓面頰發燙，媽該不會以為是她攛掇孩子說這些話的吧？

        “哼，讓你端著就端著，別叫人聽去，還以為我偏心呢。”

        “奶奶才不偏心，”童欣抬手端過雞湯，往那碗里瞧了一眼，驚喜道：“哇！都是雞爪和雞腸子哎，奶奶也太好了，把最好吃的都給了媽媽你。”

        葉小蕓啞口無言，這孩子——說話怎么聽著有點陰陽怪氣？

        “什么雞爪子，腸子的？不還有雞肉嗎？”郭春華氣死了，端來鍋，往童欣捧著的碗里舀了一勺雞肉，結果舀的動作太大，一下把雞腿給舀了進去，她見狀還想撈回去。

        童欣見狀大喊，“哇，大雞腿。媽媽，肚子里的寶寶一定很喜歡吃。”

        她說著把碗往媽媽手里一遞，畢竟年紀小，萬一捧不住灑了就糟糕。

        “哎，”葉小蕓訥訥說：“謝，謝謝媽。”

        郭春華氣得臉都綠了，本想偷偷給大兒媳燉只雞補身體，哪想到這個小孫女會聞到香味來喊門，喊那么大聲，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大兒媳剛嫁進來，她給燉只雞吃怎么了？

        之前，她又不是沒給三兒媳燉過。

        童欣若是聽見郭春華心里的想法，絕對是毫不猶豫地翻白眼，那燉給媽媽喝，不是給全家人燉雞湯順便舀的？哪像現在這樣，一整只雞都燉給周雪，偷偷摸摸地，生怕她們來分一口。

        周雪側身透過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陰冷冷地說：“你這個孫女鬼精鬼精的啊！”

        “是啊！”郭春華聽了，止不住點頭，說：“就奇了怪了，她爸媽都是老實本分的，也不知道她隨了誰，怪會說話的，我有時候都叫她噎得沒話說。人小鬼大，說話一套一套的。”

        “哼，”周雪輕哼了一聲，拿勺子舀著雞湯，一口口慢慢喝著。

        郭春華說：“下回，我趁她們不在家給你熬雞湯，還想吃什么其他的，盡管跟我說。成紘在鎮上教書，不方便每天回來，交代我好好照顧你呢。”

        “電視機，”周雪突然說：“我懷著孩子，去哪里都不方便，在屋里呆著也挺無聊。媽，要不你也給我弄臺彩色電視機來？”


　　(https://www.dzxsw.cc/book/90117519/3208634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