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弄一臺彩色電視機？”郭春華干笑兩聲，說：“三千多塊的彩色電視機，你讓我上哪給你弄去？你要覺得悶，就上堂屋看去，黑白電視機不也照樣能看？”

        “白天就收的到一個臺，還是縣臺，天天播化肥廣告，有什么看的？”周雪不滿說：“怎么三房就能有，我就沒有，難道我嫁過來之前不就應該備好？是看著我有了孩子，就不把我的事放心上了？”

        “老三屋里的彩色電視機，是他自個買的二手，又不是我拿的錢。”

        “房子都換了，難道彩電就不能也換換？”

        郭春華擺了擺手，“可不敢再弄這些，上回換屋子就把成鈞惹著了，再提換彩色電視機的事，還不得跟我發脾氣。”

        再說，她之前也不是沒暗示過，也不知道葉小蕓是裝不明白，還是聽不懂，反正她不敢明目張膽地霸占，把老三惹急，他撂攤子不管家里的事，那就得不償失了。

        周雪眉心微蹙，舀著雞湯一口接著一口，顯然是生氣了。

        郭春華臉上陪著笑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雪的臉色，說：“哎呀，小雪，之前你帶我們去市里的飯店吃飯，一頓就花了好幾百，你這么大方有錢，買一臺彩色電視機，那還不是隨手的事。”

        咚地一聲，周雪放下手中的碗，一眼橫了過來，說：“媽，有你這么會精打細算的嗎？房子我們家出，裝修的錢也是我們家出，現在電視機也要我自己買？合著我嫁到你們家來，是來你們家當冤大頭的？”

        原先在老三媳婦面前耀武揚威，囂張跋扈的婆婆郭春華，此刻在大兒媳面前活像個鵪鶉，她縮著脖子道：“我這不是隨口一說嘛，買彩色電視機這么大的事，我得跟成紘商量、商量，你也知道辦酒席花了不少錢，以后還要過日子，哪里不得花錢。”

        “哼，反正我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周雪冷哼一聲，端起雞湯繼續喝。

        郭春華夾著尾巴出了周雪房門，本來還想敘敘家常，跟大兒媳婦攀扯好關系，哪想大兒媳架子這么大。果然，城里的人家就是傲氣些。

        周雪在屋里睡了一下午，醒來時已經是傍晚，屋子里昏昏暗暗，她坐起身來，扶了扶睡得昏沉的腦子，耳邊是隔壁屋里放電視的聲音，還有一連串的歡笑聲。

        “買這么多東西做什么？浪費錢。”

        周雪聽出是葉小蕓的聲音，只聽她繼續說：“你買水果，買些香蕉西瓜就行了，還買什么荔枝、芒果啊？你是錢多得沒地方花？”

        “我看你這幾天胃口不太好，總覺得惡心想吐，想著水果吃起來清新一些，就買了一些，”童成鈞說：“媽讓我去給人搭棚子，給的錢不多，買一些水果還是夠的。”

        周雪聽著這些話，起身走出門去，看到三房的小丫頭片子正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手里還抱著半個西瓜拿勺子挖著吃，西瓜瓤紅紅的，一口咬下去汁水豐盈。

        在這么個悶熱的傍晚，能吃上這么一口涼爽的西瓜，周雪不由地舔了舔嘴唇，剛剛睡醒的她，口腔里正干渴難耐，豈料那小丫頭片子見自己看著她，還抱著西瓜往旁邊一挪，生怕自己搶了去。

        周雪不悅地往三房屋里看了一眼，真是自私自利，買了什么好東西，只顧著自己吃，也不知道分享給家人一起吃。

        她扭頭回了屋子，關門的時候還哐地一聲，大大地宣泄了心里的不滿。

        童欣開心地挖著西瓜吃，見周雪來這么一出，眉梢不禁上挑，喲！跟誰發脾氣呢？

        周雪在屋里生著悶氣，一直到天黑，婆婆郭春華來喊她去堂屋吃晚飯，她才起身出門去，到了堂屋里，只見大家都入座了。

        “大嫂，快入座吧！”童成鈞端著一碗湯從廚房出來，他勁瘦的腰間還系著圍裙，顯然今晚上這一頓是他下的廚。

        “最后一道苦瓜排骨湯，清火去熱，適合夏天喝。”

        他說著，彎腰將苦瓜湯放下，昏黃的燈光，像是給他的面龐打上了一層薄薄的蜜色，英俊的五官輪廓更顯立體，離得這樣近，男人陽剛的氣息撲面而來，壓迫感十足。

        周雪面色不禁一紅，趕忙應著坐下，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一時食指大動。

        “還有西瓜。”葉小蕓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走了出來。

        周雪扯起嘴角冷笑，倒也會做人啊，便宜的西瓜拿出來大家一塊吃，貴的荔枝、芒果就藏起來自己吃。

        “怎么只切西瓜？”郭春華說：“把那些荔枝、芒果也洗一些出來啊！”

        “吃飯哪吃得了這么多？有西瓜就夠了。”一家之主童建業說。

        周雪愣了愣，沒想到三房沒藏私，把買來的水果拿出來大家一起吃，轉念一想，覺得自己丈夫童成紘說的真對，三房就是泥性子，拿捏起來可容易了。

        馬上就到秋季開學，童成紘作為小學老師，這些天都在學校里做開學準備，忙得腳不著地，連晚上都是歇在學校宿舍。

        周雪一連好幾日都沒見他一面，心里忍不住煩悶，想跟他商量買電視機的事，都商量不了。問婆婆這事怎么辦，婆婆只會說要不在堂屋看黑白電視機，要么去三房跟著一塊看，想來是不會拒絕的，一起看電視，妯娌倆說說話，還更熱鬧些。

        這話聽著就覺得可笑，讓她去討好葉小蕓他們一家，那根本不可能。她會做這么沒面子的事？

        要不是市里的別墅要裝修，爸媽把她的錢也拿走了，她會買不起一臺彩色電視機？

        屋里悶熱得厲害，她拿了一把蒲扇往門外走，想去廊下的藤椅上乘涼。一出房門就撞上了童成鈞，只見他提著一桶水往鋁盆里倒，坐下撩起袖子就開始搓洗盆里的衣服，手里拿著的是一條裙子，白天才見葉小蕓穿過。

        周雪不禁愣了下，沒想到童成鈞居然還會幫自己老婆洗衣服。

        雖說葉小蕓懷著孕，但肚子還沒大起來，不至于連衣服都不能洗吧？

        “你還落了一件欣欣的衣服，”葉小蕓拿了件衣服走過來。

        童成鈞伸手接過就往盆里浸泡著，又看了一眼葉小蕓說：“怎么不穿我給你買的新裙子？”

        “馬上就要睡覺，穿著睡會弄皺了，明天白天再穿。”葉小蕓倚門站著，清亮的眸子望著童成鈞，并沒有發現暗處站著的周雪，她口氣嬌嗔地說：“說到裙子，真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馬上就變天轉涼了，你給我買什么裙子？穿不了幾天，太浪費錢了。”

        童成鈞沒有抬頭，認真地搓洗著衣服，嗓音清潤地說：““覺得你穿著會好看，就買了啊！給你買東西，怎么能是浪費錢？”

        葉小蕓目光一柔，嘴角勾起甜甜的笑容，轉身往屋里走，“反正也沒到睡覺的時候，我去試試那條裙子看看。”

        很快的，葉小蕓穿了新裙子出來，還原地轉了個圈，“吶，你覺得好看嗎？”

        童成鈞把手伸到水桶里，三兩下把手上的泡沫洗干凈，又胡亂在身上擦去水漬，牽起妻子的手讓她轉起圈來，一個，兩個……直到轉不動了。

        葉小蕓撲倒在童成鈞的懷里，咯咯直笑說：“好暈啊！”

        童成鈞單臂攬著妻子的纖腰，空出的手輕撫著她的長發，眼中含笑道：“想起你陪我參加高中畢業晚會的時候，我們一起跳交際舞，那天晚上的你，就像現在一樣讓我心動……”

        周雪默默轉身回了房里，望著還墻上貼著的囍字，再環顧一圈空蕩蕩的屋子，心里難受得是那個抓心撓肺啊！

        明明才結婚，她就過得跟守寡似的，哪像人家結婚好幾年，還熱戀得跟剛談上一樣。

        人比人，可真是氣死人。

        第二天，周雪忍不住了，趁著趕集，搭了人家的三輪摩托車就往鎮上去，想見見自結婚后就沒見過的丈夫童成紘。

        鎮上的小學很大，方圓二十幾里村子的孩童都在這個學校上學。

        現在還沒開學，學校里空蕩蕩的，她徑直往童成紘住的宿舍走去。

        男教師宿舍的門虛掩著，周雪推門而入，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熏得她一陣反嘔，連忙掩住鼻口，將門窗全部打開了來。

        昏暗的室內立刻亮了起來，她的丈夫童成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宿醉的難聞氣味。

        周雪不禁皺了皺眉頭，今天特意打扮了，還跑了那么遠的路來見他，就是為了來見他這么個酒鬼？

        “童成紘，你醒醒，”周雪伸手推搡童成紘，他醉如爛泥，連著叫了十幾聲，才把他叫醒了。

        童成紘揉著惺忪的睡眼，含糊說：“你怎么來了？”

        周雪皺眉說：“怎么喝得這樣醉？你說的到學校做準備工作，就是跟人喝酒？”

        “應酬啊，”童成紘翻了個身，推了推腦袋下的枕頭，又繼續想睡，“昨晚上喝到兩三點才散，我再睡一會兒，你別吵我。”

        “那我呢？我大老遠的跑來，就是為了在這里干坐？”周雪掩著鼻口，心情糟糕到極點，“你身上一股酒味，臭死了！”

        從兩人認識到結婚，周雪還從未見過童成紘這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童成紘聞言嗅了嗅身上的氣味，說：“也沒你說的那么臭，等我睡醒了再洗澡。”他突然翻身起來，從床底下拉出兩個桶來，只見桶里面裝了兩桶滿滿的臟衣服。

        童成紘笑著往周雪面前一推，說：“你閑著沒事的話，那就把我這些衣服洗一洗，攢了好些天，都沒時間洗。”

        說完，他又接著躺下睡覺。

        周雪定定地看著他，若說從前覺得他五官端正，看著舒服，那么此刻在周雪的眼里，童成紘的面容看著無疑是面目猙獰、令人討厭的。

        什么我一定疼你，對你好的話，在婚后，都變成了空話。

        不說她還懷著孕，就說她結婚之前在娘家，她媽媽就從來不讓她做這些。

        周雪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在家看到的那一幕，童成鈞挽起袖子，坐在板凳上認真替妻子洗衣服的樣子，還有牽著妻子的手濃情蜜意的樣子……

        童成紘見周雪坐著不動，便拿腳輕踹了下她，說：“去啊！坐著發什么呆？”

        明明是兄弟，怎么她選的這個就差了那么多？不論是相貌，還是疼老婆。

        “童成紘，”周雪驟然起身，冷冷地說：“我是你娶回來的妻子，不是保姆。你要是想娶一個保姆，那你干脆換一個人吧！”

        周雪頭也不回地走掉，出去時，還“哐”地一聲重重摔了門。

        童成紘的睡意一下被震沒了，他坐在床上，滿臉覺得荒唐，“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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