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新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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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九年,晚秋。看書神器wwW.YAnKuAi.COm
彌勒教彭祖師來羅霄山一個月后,攜弟子況普天和淮西彌勒教堂主關鐸離去,鄭晟送兩百勇士相隨,兼有錢糧無數。
十幾輛騾馬拉車走在出山的道路上,鄭晟和周順一路騎馬相隨。
彭瑩玉盤腿坐在最后一輛車上,面朝羅霄山方向。他抬著頭,目光沒有落在最有出息的弟子身上,也沒落在他最喜歡的弟子的兒子身上。滿目蕭索的羅霄山的秋景讓他提不起精神。他感覺到自己老了,來羅霄山里走一趟后,他忽然發現自己老了。再與年輕人玩勾心斗角的游戲,讓他感覺疲倦。
如果鄭晟聽他的,羅霄山里的紅巾軍此刻應該攻破了袁州城,立國號,稱帝,天下英雄從四面八方涌來,先占江南,再與淮西彌勒教聯盟,何愁大事不成。
可是……
鄭晟這個膽小鬼!他輕蔑的瞟了鄭晟一眼。他這個徒弟就是膽小,與他在一起的王中坤一樣膽小,四年前在袁州起兵的那場敗仗就讓他認清了這兩人的面目。他們都是在那場戰爭中不敢動手的人。
騾馬大車走出山區,在往北的道路蜿蜒在高低起伏的丘陵中,但前途再見不到高大的山脈。
鄭晟勒住戰馬,拱手道:“師父,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徒弟就送到這里了,往北的道路一直到長江邊都是我紅巾軍的控制范圍,我已經下令命部眾一路護送,到了江北后有項普略接應。”
彭瑩玉很冷淡,“你回去吧。”
“師父,”鄭晟欲言又止,“我們雖然有許多分歧,但我們為南人奪取天下的心是一樣的。我要取袁州易如反掌,但袁州不過是個小城,我拿下那里除了是想為師兄報仇,毫無用處。”
有些他已經說了無數遍,他攻下一座城池就要分兵駐守。天下大勢尚未沸騰到頂點,紅巾軍的能戰的士卒不到兩萬人,且缺少衣甲,這里的每一個士卒都是他的寶貝。
彭瑩玉合掌,“阿彌陀佛,鄭晟,你說錯了,我們不是一樣的,我是為南人奪取天下,但你不是,你是為你自己奪天下。”
鄭晟的話戛然而止,師父從沒有如此直接的揭穿一個人。
“師父……”
“你不要覺得羞愧,為自己奪天下有什么不敢承認的,你也是南人,驅走韃子后,這天下終究還是需要一個皇帝。”彭瑩玉面色平靜,心里如臉上一樣平靜,“如果我不是和尚,也會想當皇帝啊。”
鄭晟下馬,恭恭敬敬的朝彭瑩玉的馬車叩了個頭。他的額頭輕輕的碰著地面的土,直到聽不見馬車的輪軸聲才抬起頭,前方已經看不見車隊的蹤跡。
想不想當皇帝與是不是和尚有什么關系,在這個年代結束大元統治的皇帝就曾經是個小和尚——他的名字叫朱元璋。一個人想不想當皇帝,完全取決與他的心。可是,南人中正是有彭瑩玉這樣的人,才不會永遠為蒙古人的奴隸。他們死了,他們不是或到最后的勝利者,但他們是漢人歷史中永不應該被遺忘的英雄。
周順等一干部將站在鄭晟身后,跟著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很是尷尬。
鄭晟站起來,接過毛三思牽過來的戰馬的韁繩,吩咐:“走吧,我們回山。”
…………
…………
這個秋天和冬天,羅霄山里窮困的山民和鄉民過的很舒暢。
紅巾軍四處出擊,在湖廣各地流動出擊,所到之處,官兵緊閉城門不敢出擊。凡是老老實實送上錢糧的寨子在紅巾軍的刀劍下化作灰燼。豪強地主的家人被冠以韃子走狗的罪名斬首示眾,女人被販賣為奴婢。
江西和湖廣震動。
冬至之后,羅霄山里飄起了鵝毛大雪。
紅巾軍的敵人不僅僅是蒙古人,還有惡劣的天氣。各部兵馬依次歸山,除了巡邏的兵丁和奉命在四處打聽消息的斥候,紅巾軍各部兵馬都縮回了山里。
這幾個月里,紅巾軍做的最主要的事情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傳教。紅巾軍所到之地,總有圣教的傳教士相隨,他們訴說蒙古人的殘忍與惡毒,他們宣揚圣教的理想。圣教將把土地從蒙古人和他們的走狗手里奪過來,然后分給天下所有無立錐之地的南人。
下坪四面寨門大開,紅巾軍士卒正在清掃積雪。
在圣教傳教士的教育和執法隊的壓制下,紅巾軍的軍紀出奇的好。圣教弟子親如兄弟姐妹,紅巾軍士卒牢牢記住了這個不斷被強調的教義。當然,他們對沒有加入紅巾軍的人就沒那么仁慈。這一點,被他們攻破寨子的鄉兵和地主家深有體會。
一個年輕的將軍牽著戰馬走進被清掃的干干凈凈的下坪街道,他身上披著灰白色披風,與四面屋頂和墻頭的雪色相近。
他的身上的衣服雖然簡樸,但一塵不染,修長的手指被收拾的很干凈,一對劍眉,臉龐消瘦,與其他紅巾軍堂主的氣質大偉不同。
他沒有隨從,徑直牽著戰馬走向寨子里最大的那片宅子。
剛到門口,一個侍衛看見他,立刻迎上來,“于堂主!”這個年輕人便是紅巾軍里的后起之秀,于鳳聰的弟弟于少澤。
他交出戰馬的韁繩,吩咐:“我騎著它一路從華云峰到這里沒歇息,你多給他喂點草料。”
“好嘞!”侍衛牽著戰馬走了。
于少澤穿過外院走進內院,能在這片宅子里如此自由的人不多。
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手里捧著一疊快到鼻子的書稿正從東邊的廂房里走出來,聽見他的腳步聲看過來:“于堂主!”
于少澤見他手里捧著書稿一頓搖晃,差點要掉下來,忙叫到:“丁才,小心。”
丁才手忙腳亂穩住身形。
于少澤過來幫忙扶住,問:“香主今日不在家?”
“香主昨日去黃洋界巡視,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哦,”于少澤不在意看了一眼他捧在手里的文稿的封面,“我來早了點,夫人在家嗎?”
“嗯,夫人在呢。”
“在的。”
內宅分為兩片,以一堵墻和一個圓拱門分開,南邊是鄭晟和于鳳聰的住處,北邊是鄭晟處理事務的書房。從外院進來先要經過北邊的小院才能進入鄭晟的住處。
于少澤幫忙把丁才送到書房的門口,轉身往南邊的小院子走去。
正在門口堆砌雪人的丫鬟看見他,歡跳著往里屋想于鳳聰稟告。對于她們這些在溫湯鎮過慣了自由自在日子的人,陪小姐嫁到下坪的日子只能用無聊來形容。這里的人粗鄙不堪,在鄭晟和于鳳聰面前說話也免不了臟話連篇。
“夫人,夫人,舅爺來了。”
于少澤站在圓拱門外等候,直到聽見里面傳來姐姐欣喜的招呼聲,“少澤,你怎么來了!”
于鳳聰從屋里走出來,她穿了一件綠色的襖子,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中看上去很單薄。她的臉蛋比出嫁之前消瘦了點,兩邊的眉梢高高揚起,但精神很好。
“姐姐,前日接到軍令,香主召我來下坪,我今日清晨出發,一路積雪很厚不好走,我到現在才到的。”于少澤走進去,站在臺階下揚起臉看著姐姐。他比入山之前也瘦了點,但明顯老練了許多。身上本來就不多的富家公子氣息已經被洗凈,整個人如一柄出竅的刀。
“香主召見你了?連我也沒說。”于鳳聰一邊閑聊,一邊讓于少澤進入客廳。
三個月前,鄭晟在沒有絲毫歷練的基礎上,讓于少澤領兵出征,讓她心里一直掛念。
還好,于少澤經過頭一個月的不適應后,在秦十一率兵協助下攻破了吉安縣的孫家寨。隨后,于少澤像是被醍醐灌頂,一發而不可收拾,率部從吉安殺入廣東,一路聚集流民攻破了八座寨子,擄掠無數錢糧,在江西下了第一場雪后,奉命撤兵。
姐弟兩隔著一張桌子坐定,喝著熱氣騰騰的茶水各自講述這幾個月的見聞。
于鳳聰夸贊:“不錯,這三個月你沒給我丟臉,雖然擄獲的財物沒有張金寶多,但給紅巾軍帶來的名聲遠超過了他。”但是,紅巾軍中還是有一人穩穩的壓于少澤一頭,彭懷玉砸廟之后,在紅巾軍的影響力驟然提升,已經與能與幾個老資格的堂主分庭抗禮。
人都是需要歷練的。于少澤得以把他在兵書上學會的本事用到實處,同時也見識到真正的戰爭。當初他遲遲攻不下孫家寨,不是他沒有辦法,而是他不愿用火攻之法。后來秦十一的到來讓他感覺到壓力,如果再拿不出點手段,他的第一次領兵就要到此為止了。秦十一名義上是來幫他,但也可能是來替換他的。當烈火在北方的席卷下吞噬了整個孫家寨,那些負隅頑抗的鄉兵和寨子里幾乎一半的百姓變成死尸,他明白了戰爭的唯一的準則——不顧一切的擊倒對手。
于鳳聰也一樣,了解彭祖師來羅霄山引發的彌勒教和圣教的那場暗斗后,溫湯鎮于家的那些事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于少澤浮現出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成熟,沒在意姐姐的夸贊,憂心忡忡的說:“明年,朝廷的大軍就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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