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暫忍
有些人心里只能記住某些事,鄭晟收起書信,方才想起當年自己從冷徹心扉江水中救出的那個小女孩。[手機,平板電腦看小說,請直接訪問m..com,更新更快,更省流量]
離開翠竹坪時,鄭晟曾經囑托張寬仁好好的照顧月兒,那是救命恩人的女兒。但在山里兩年,他從來沒想起過。
“王堂主,我要從翠竹坪接個人回來。”
“香主盡管吩咐。”
“一個小女孩,張世策會派人把她送出來,你派人把他接來下坪,絕對不能出岔子。”
“遵命。”王中坤躬身。在此之前,只有接王進忠的家人和余人時,鄭晟下過這樣的命令。
鄭晟想了想,又道:“她受了傷,可能不便走山路,你派幾個漢子弄個擔架,把她抬回來。”在他的記憶里,月兒還停留在被他抱在懷里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像是突然找到一個親人,心中雀躍起來,月兒就像是他的親人。
如果不是張寬仁,他現在該痛恨張老太爺了吧。不過也怪他自己,張金寶入山都已兩年,他把月兒一個弱女子孤家寡人丟在翠竹坪,那里面都是圣教的敵人。
“屬下馬上就去辦。”王中坤看見鄭晟臉上蕩漾出笑容,他從未見過香主露出過如此溫情的神態。
山里最能干的密探和武士聽命令前往武功山方向行進,張金寶聽說了消息后,匆匆趕回,請命親自去接月兒回來,鄭晟準許。
這是紅巾軍從山外接人擺出的最強大的陣勢了。寨子里的人都沒有聽說過存在一個與香主關系如此親密的女人,好事者開始在心里猜想,難怪鄭晟一直不娶妻子。
七日后,武功山。
張金寶帶來了三十人經歷了長途跋涉,一半人藏在密不見陽光的樹林里。他們在這里等候了一天,再往前是鄉兵的勢力范圍。半年前,義軍的巡邏兵與鄉兵沒少再這里戰斗,后來還是鄭晟下令讓義軍不再來這里巡邏,才止住這里的廝殺。
午后的陽光透亮,山里像是被洗了一遍,與前幾日的霧氣籠罩形成鮮明的對比。
從東邊山道上走了一群人十幾個人,前后各六七個人護住當中的兩個人,抬著一副擔架。落在最后的是一個白衣年輕人,腳下走的很快,但舉止從容。
張金寶朝身邊的親兵打了個手勢,從山坡上跳下來,拱手恭敬行禮,朗聲喊道:“少爺,別來無恙。”
來人停下腳步,白衣年輕人走到前面來:“金寶,是你來了。”
張金寶的注意力立刻放在擔架上:“月兒她怎么樣了?她的傷嚴重么?”他像連珠炮般連續發問,關切之心溢于言表。
他快步上前趴在擔架邊,見到月兒那張蒼白的臉,如山里百合花,見不到一點血色,“月兒,月兒。”他的心提到嗓子眼,月兒是他大哥的義女,是他從前頭領的親生女。
月兒張開眼,眼神中閃過一絲激動,很快又把眼睛閉上。
“她虛弱的很,但已無性命之憂。”張寬仁一臉歉意,“我沒能保護好月兒,答應的事情沒有做到,是我的過錯。”
張金寶沒看過那封信,不知道具體經過,心里憤怒,但不好對張寬仁發怒,只能如受傷的野獸一般嘶吼:“是誰,是誰傷了她。”
“是她自己,我爹給她許配了人家,沒想到她誓死不從,對著脖子割了一刀,如果不是她體弱力小,神仙也救不活了。”
張金寶焦躁的抓著自己的頭發,“老爺要給她許配什么樣的人物,月兒寧死也不嫁。”如果不是擱著張寬仁的面子,他就要破口大罵了。
“一個年輕人,張世策的部將,看上了月兒,算是個年輕才俊了。”
“年輕才俊?”張金寶的臉色變了:“官兵中也有敢稱得上才俊的男人,袁州的好漢都在羅霄山里。”
張寬仁無奈的笑了笑。那個人有這么大的影響力么,張金寶這這樣老實人跟他兩年,變得如此唇尖舌利。
“翠竹坪里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我把月兒交給你,替我向鄭香主表示歉意。”他擺手示意侍衛把擔架放下,就要帶人往回返。
張金寶心中不悅,再也控制不住,冷言冷語:“少爺,這就是給香主一個交代了么。”他曾經是張寬仁的下人,但圣教弟子不是任何人的下人,不是蒙古人的,也不是漢人的。這就是鄭晟教會信徒的思想,人生而平等。
站在路邊的小鷹忍不住出言反駁:“月兒寧死不嫁,得罪了老爺,也得罪了張世策。月兒說她這輩子只會嫁給一個人,就是鄭香主。你知道張世策有多恨鄭香主,他聽說了月兒與鄭香主關系密切會想出多么惡毒的方式來對她?少爺冒險把月兒偷出來送到這里,回到坪子里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張寬仁擺擺手,示意小鷹住嘴,“是我沒完成鄭香主的囑托在先。”他看著怒氣沖沖的張金寶,有些蕭索的說:“金寶,鄭香主是英雄,跟著他比在我身邊強多了。”
張寬仁對鄭晟和他都有過恩情,張金寶不能真的罵出來,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泄。
“回去吧,張世策正在密謀攻打下坪,也許我們會有在戰場相見的一天,到時候不會留情。”張寬仁拱手后轉身,大踏步離去。小鷹領著侍從快步跟上去。
等張寬仁等人在拐角處消失,張金寶擺手示意親兵抬起月兒的擔架,踏上歸途。
在路上,他一直在回味張寬仁的最后一句話。他曾跟在張寬仁身邊,知道他從來不說廢話。張世策在密謀攻打下坪,怎么可能?官兵哪里有膽子進山。但張寬仁不會騙他,他們是敵人,但更像朋友。
月兒雪白的脖子被包扎的嚴嚴實實,擔架上有煨好的稀粥,只能吃流食。張金寶命隨行的兩個山里的婦人過來照料,帶著三十人日夜不停翻山越嶺。兩天后,他們遇見了在半路上接應的余人。有了醫術高超的郎中,余人拆下包扎的白布后確認傷不致命,才讓他心中大石落了地。
回去抬了一副擔架,但日夜兼程比來時還要快。一來一回過了半個月,一行人終于把月兒帶回了下坪。余人一路給月兒上藥,她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好多了,但仍不敢大聲說話。
鄭晟親自來下坪寨門口相迎。
見到胡子拉碴的鄭晟時,躺在擔架上的月兒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她很不幸,親手父母和養父母都死于非命,兩次成為孤兒。她又是幸運的,有這么多人能照顧她。
鄭晟比三年前蒼老的多,但在月兒心里,他永遠是那個在冰冷的江水中擁她入懷的男人。那個夜晚,張家灣滿地尸首,她被鄭晟抱著回到村里,覺得全世界除了那個懷抱,她什么也沒有了。
“月兒,月兒。”鄭晟咧開嘴,像個掰了玉米棒子的大熊。
余人輕輕推他:“別叫,別叫,她身體虛弱著呢。”
月兒想笑,牽扯著脖子的傷口有點疼。
“不要笑,也不要哭,”余人急的直擺手,“快把人抬進去,她需要靜養休息。”
鄭晟問:“她的傷沒事吧。”
“還需靜養幾個月才能恢復。”
鄭晟讓開道路,看著余人護送月兒的擔架進入院子,忽然舉起雙手高喊:“月兒,來到這里你就安全了,誰也別想欺負你。”重見月兒,他仿佛見到了親人,血肉相連的感覺。來到這個世界的張開眼睛,他看見的就是這個小女孩。“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從今日起,誰敢欺負你,我就砍下他的頭。”
他不知道月兒在自殺拒親時說過的那句話,即便知道也改變不了什么,他就是把月兒當妹妹,親妹妹。
…………
…………
翠竹坪。
張寬仁孤獨的站在大堂正中,前方正中的椅子上坐著滿臉籠罩著陰霾的張世策,右手邊是他父親張嗣山。兩邊威武聳立了盔甲明麗的士兵,他們是朝廷漢軍中人。
“你真是讓我失望啊,”張嗣山深深嘆氣,右手輕輕擼過花白的胡須,“大人,犬子不識大體,違反軍紀,請大人處置。”
張世策陰著臉,許久沒說話,他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張寬仁,你知道犯下何罪嗎?”
“私通彌勒教,死罪。”張寬仁低下頭,聲音很清晰。
“張家的少爺,以為我不敢處死你么。”
“小人只是在兌現對朋友的承諾,大人要處死我,小人伏罪。”
“朋友?伏罪?”張世策冷笑,“關入大牢。”張寬仁預料的沒錯,他現在確實不敢處死他,但更不敢再用他。
他寧可用一個沒有本事忠誠的部下,也絕不會再用這種人。滿都拉圖在翠竹坪里下了大本錢,張家少爺的做出這等事情后,他有種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失落。兩個兵丁走上來,把張寬仁押下去,張老太爺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仿佛理當如此。
張世策打量四周,忽然覺得這屋里沒有一個人值得信任。但是,他不著急,他很清楚滿都拉圖的計劃,等羅霄山里的彌勒教被剿滅后,這里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南人張狂,忘記了自己只是四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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